唐開心中一喜,果然,正和他預料的一樣,韓安國逃跑也不忘記帶上那個女子,那便足以說明她在韓安國心目中的地位,只要以那個女子相要挾,韓安國就不敢輕舉妄動,更不敢離她太遠。
雖然如此,他心中還是一些忐忑,他方才說已派人去通知楚雲朝的話,實際上卻是一句謊話。
跟他守後門的有十五個人,在寨牆上遭到方奇和江小武的襲擊時,十五個人中六死一傷,他帶著僅剩的八個人出寨追擊,方才又折了劉振武和范文虎,如今剩下的六人都在這裡,哪裡還有其他人手去報信呢。他隻寄希望於楚雲朝會盡快派兵支援後寨門,發現他留在那裡的傷兵。
唐開松了松了手中弓,由於剛才太緊張,掌心都已經捏出汗了,目前雙方還僵持著,誰也不敢貿動手,但他知道,以韓安國的本事,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能找到破解困局的辦法。
必須要牽製住他,唐開長歎了口氣,沉聲道,“韓隊,我和你無冤無仇,也沒有理由要害你,但請你理解,我的一切作為也是身不由己。”
韓安國沉默著,沒有說話,盡管他知道唐開此刻是在拖延時間,但他現在也只能將計就計了,六個士兵虎視眈眈的站在他面前,他還未想到混戰中讓靜淑不被針對的方法。
“韓隊,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唐開凝望著星空,面色變得有些哀傷,“五年前,我與夫人在東京遊燈會,有幾個潑皮竟然當街調戲我夫人。夫人她已懷有身孕,哪能忍受這般無禮,我一怒之下打了他們一頓。原本以為教訓幾個潑皮無賴不是大事,怎知道那潑皮之中有一人的哥哥在開封府裡任通判,還惡人先告狀說我當街毆打良民,掠奪他人財物。他見我無權無勢,便將我刺配發了軍,按宋律,我要戍十三年的邊,或者立下十件功勞才能低我的罪過。但杜先生告訴我,只要我辦成了這件事,他就可以讓經略府免了我的罪,我可以帶著妻兒去任何地方,如果願意的話,他還可以將我調到汴京城神衛軍中去當隊正。汴京城,神衛軍!那可是上四軍之一啊!韓隊,你應該明白,在大宋國,身為一名武將想要升遷有多困難,所以,我沒有理由拒絕這個好機會。”
韓安國哼了一聲,沒有答話,他沒有心思去體諒唐開的苦衷,隻想著找機會能夠先護住靜淑,這時,背後的靜淑站了出來,破口大罵道,“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為了一己之私,就不惜害死這麽多人?即使你回到了你夫人身邊,當上了狗屁神衛軍的隊正,你就能安心睡得著覺嗎?”
韓安國又將靜淑護在身後,道,“唐開,我祖父韓永能曾對我說過一句話,不善者,天誅其家,積惡者,天滅其族。今日我將這句話轉達給你,你害死這麽多人,就算今日我沒能殺你,蒼天也不會放過你。”
“韓隊,你還是聽聽這個吧。”唐開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從懷裡摸出一本呈文,朗聲念道,“元符二年八月二十九日,西北大營第四十七隊隊正韓安國,勾結番騎,屠殺邊民數百人,意圖叛往西夏。幸得四十七隊副隊唐開密報,經略使章捷派軍奇襲遂遠寨,與唐開裡應外合,全殲番騎叛軍。”
唐開將呈文收好,放入懷中,笑道,“說出來也好讓你做個明白鬼,這是明日經略府將呈送到汴京城的公文,杜先生為了讓我安心,提前為我抄寫了一份。”
韓安國喃喃道,“原來,你們連文書都擬好了!看來,你們是一定要讓我身敗名裂了!”
“這公文上寫的明明白白,
勾結番騎,屠殺邊民的是你韓安國,而我唐開是將你揭發的功臣,從此之後,全天下都將知道,你我二人,誰才是善,誰才是惡!”唐開嘶吼著,好像這樣便能讓他更有底氣。 那六個士兵呈彎月狀從三個方向圍著他和靜淑,卻無人敢迫近到他五步之內,眼下他們一步步後退著,已經快要退到了林子中的一條小徑處。
那條小徑不過三尺寬,兩邊已被茂密的枝葉和草藤覆蓋,原本是采藥人去山上采藥的捷徑,可是後來那采藥人墜山摔死了,那小徑便從此廢棄,外人不近距離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這條小徑,更要緊的這條小徑入口極窄,隻容一人可過,表面又被雜草覆蓋,只要靜淑進了裡面,韓安國便可放開手腳來收拾這幾個士兵了。
韓安國抬起頭,卻見唐開眼中滿是冷冷的嘲諷,“韓安國,你以為你是誰,你只是個小小的隊正,那些權貴說你殺了人,那就是你殺了人, 他們說你勾結番騎,那你就是勾結了番騎。你是黑是白,不過他們一個念頭,一句話的事情。即使你今天能夠逃出去,也是一個人人唾棄的叛國之賊,你所謂的善與惡又有什麽意義?”
韓安國自嘲的笑了笑,心中有如一把利刃在翻攪,他曾極力守護的大宋國,現在卻要將他形塑成一個叛國之賊,這是多麽好笑的一件事啊。
這麽一瞬間,他忽然想起從前在軍中聽說的一個故事,一個名叫陳禮的步軍都頭因為作戰不利被上官呵斥,他怒而投靠了西夏人,將自己手下五百人全部引入了西夏軍的伏擊圈,想借此換取功勞,沒料想,卻被一支路過的宋軍騎軍給撞上,不但擊潰了那支西夏伏兵,陳禮也死在了亂軍之中。
韓安國第一次聽到這個故事時,一度覺得應該將陳禮這種人千刀萬剮,現在,他卻忽然覺得,也許陳禮的遭遇也和他一樣吧。
就這麽思索的片刻,那小徑已經到了,韓安國回過頭,給靜淑使了個眼色,靜淑也瞧得真切,故意高聲罵道,“你們這些狼心狗肺的家夥,做這些禽獸不如的時醜事,早晚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其實,我也不想出賣你,但這件事即使我不做,也會有別人去做,與其死在別人手裡,倒不如死在我手裡,最起碼我會永遠記得你。”唐開長歎一口氣,裝出一副很痛心的樣子,忽然,他的瞳孔放大了,他猛的發現,原本站在韓安國身後的女子竟然不見了。
只見韓安國抬起頭來,眼睛裡滿是凌厲的殺意,“唐開,你怕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