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密,是什麽樣的機密?”
楊安韜壓低了聲音,“你可知道傳國玉璽?”
韓安國一驚,“聽過,但傳國玉璽不應該在皇城之中嗎?”
“韓將軍,你身處軍伍,不知道朝堂密事也是自然常情,但你一定知道始皇帝嬴政吧。”
“這個自然知道。”
楊安韜端坐起來,目光變得深邃,“秦王政十九年,秦破趙,得和氏璧,之後振長策而禦宇內,吞二周而亡諸侯,履至尊而製六合,執敲撲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登基稱秦始皇帝。隨即命丞相李斯用小篆雕刻傳國玉璽,正面刻有“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個蟲鳥篆字。其方圓四寸,上紐交五龍,以作為“皇權天授、正統合法”之信物。秦之後,歷代帝王皆以得此璽為符應,奉若奇珍,國之重器也。得之則象征其“受命於天”,失之則表現其“氣數已盡”。凡登大位而無此璽者,則被譏為“白版皇帝”,顯得底氣不足而為世人所輕蔑。”
韓安國問道,“難道說,大宋皇帝所用的不是傳國玉璽?”
“本朝用的當然也是傳國玉璽,但此玉璽非彼玉璽。”楊安韜頓了頓,又低聲道,“五代時,石敬瑭叛後唐而自立,後唐末帝任命建雄軍節度使張敬達為太原四面都招討使,率大軍討伐石敬瑭。唐軍築長圍以困晉陽,石敬瑭便派使者向契丹求援,表示割讓燕雲十六州,並向契丹稱為父子之國。契丹主耶律德光逐親率五萬兵馬增援石敬瑭,與唐軍大戰於團柏谷,大敗唐軍。隨後,石敬瑭與契丹軍得以順利南下進逼京師洛陽,末帝見大勢已去,帶傳國玉璽與太后、皇后以及太子等人登上玄武樓,自焚而死,始皇帝留下的傳國玉璽就此失信,再無蹤跡了。”
“原來始皇帝的玉璽早就焚毀,那我朝豈不就是白版皇帝?”韓安國話說一半,又憋了回去,他意識到這已是一句廢話了。
楊安韜冷冷道,“後周廣順年間,朝中苦於沒有印綬,便始造二寶,一個名為“皇帝承天受命之寶“,另一個名為“皇帝神寶“。後來趙匡胤趁柴世宗病逝,幼主微弱,借口契丹入侵,領軍於陳橋兵變,然後黃袍加身奪了帝位。受禪傳此二寶,然後又製“大宋受命之寶“。後來帝王又作“皇帝欽崇國祀之寶“,雖然亦是都是傳國玉璽,但其象征意義,早已旁落,這也是為什麽朝廷要重文抑武的原因之一,就是怕有武將以天不佑宋之名起兵造反。”
韓安國陷入了沉思,往常他只知道大宋太祖竊國上位,為了防後世武將和他一樣謀權篡位,便定下了以文抑武的國策,直接導致了朝野上下,文盛於武,弊端叢生。但想不到的是,這背後竟然還有這麽一個原因。
古往今來,漢人多迷信神靈,有了天意使然,便可聚攏人心,一個天書下凡尚且能讓大宋國奉為神賜,又何況這受命於天的傳國玉璽呢。不過這麽想起來起來,所謂的天書下凡,恐怕也多半是人為的把戲了。
馬車緩緩停了下來了,馬夫的聲音傳來,“大人,前面災民眾多,路不通了。”
楊安韜拉起簾子,從車窗伸出頭去,無數的災民湧入,幾乎擠滿了他目所能及的玄武街,他滿意的點點頭,計劃正有條不紊的進行著,人心往往是最難操控,卻又最好煽動的武器,要不了兩天,這些災民就會成為他所操控的利劍,劃破汴京城的寧靜。
這時,他聽到韓安國忽然道,“可是大人,那煙雲客和傳國玉璽又有什麽關系?”
楊安韜回過神來,
無聲的歎了口氣,“其實,我一直不相信傳國玉璽真的被火所焚,故暗中派人查找多年,終於尋得一條不知真假的線索。當年唐末帝自焚而死之前,實則已將傳國玉璽交由一位姓慕的近侍手中,命其趁亂帶著玉璽逃走,以圖他年唐室東山再起,便可以此詔令天下。那個慕姓近侍趁夜帶著幾十名親軍逃出洛陽,來到汴京城東南六十裡處的山上,建立了慕家莊,為李唐守護著這個秘密。” 韓安國驚出了聲,“什麽,這傳國玉璽竟然還在人間?”
楊安韜點點頭,眉頭又聚齊一股陰雲,“只是那慕家莊十七年前便已遭人血洗,全莊都被大火焚毀,僅剩下慕千凝被她師父救了出來,這條消息也反而顯得更真切了。不過那個慕千凝行事乖張,在汴京又如此張揚, 應該並不知道傳國玉璽的消息,倒是他師父煙雲客來歷不明,頗為神秘,所以線索一定是集中在他的身上。”
韓安國微微一愣,這條消息如果是真的,那麽這個煙雲客倒是個不可小覷的角色,“太尉大人是要讓我找到煙雲客?從他身上取得傳國玉璽的消息?”
楊安韜點點頭,“不錯,我已探得確切消息,那個煙雲客今日正午將會在鴛鴦閣出現,韓將軍,你可不要再像昨日那樣分神了!”
韓安國苦笑了聲,昨日在鴛鴦閣,他也不知道為何竟然錯將姽嫿當成了靜淑,也許真的是歌聲優美,觸景傷情了吧。他行了一禮,正色道,“承蒙大人不棄,在下必然竭盡全力。”
楊安韜從腰上取下紫金魚袋,遞了過去,“韓將軍,你把這紫金魚袋拿著,憑借此物,你便可以在汴京城暢通無阻。”
韓安國雙手接過來,放入懷裡,又拱手道,“那麽大人,我現在就去了!”
“嗯。”楊安韜淡淡點頭,傳國玉璽的線索不過是水面上的浮影,泛著淡淡漣漪,而韓安國則是一塊拋入水中的巨石,用來攪動水面下暗暗匯聚的漩渦。
太陽出來了,照耀著大地萬物,汴京城上,已經升起了渺渺炊煙,許多早攤販在街上走著,和災民混在了一起,雖然看起來和往常一樣,但這層表象之下卻是暗流湧動。
楊太尉臉上漸漸變得陰鬱,“當年,趙匡胤如何奪取了柴氏天下,現在,我要用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他默念著這句話,眼睛裡隱隱露出了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