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大街上行人卻愈加多了,汴京城不行宵禁,以至於各坊市常常通宵達旦,熱鬧非常。
初春時節泛冷,禦街上仍是光亮通明,晃人眼目,食街上當中最大的招牌上掛起“興榮酒肆”四個金字,生意兀的興隆。
酒肆二樓的雅閣,王小一和楊帆相視一眼,齊齊歎了口氣,旁邊慕千凝仍是滿臉愁容,顯然還未從鴛鴦閣中的的變故緩過來。
楊帆夾上一口醉魚,又給慕千凝斟上一盞酒,說道,“我早就聽人說,煙雲客仰慕鴛鴦閣的頭牌姽嫿,為了博取美人芳心,要和梅花居士一較高下,所以才在今日才來到鴛鴦閣裡,想不到會遇上你們二位。”
慕千凝苦笑一聲,飲盡了盞中酒,“可笑我處心積慮的逼他現身,事情卻會發展成這樣,他竟然真的和那個狐狸精在勾搭在一塊了!”
楊帆把酒盞端起來,抿了一口,又道,“想來姑娘和我師父關系匪淺,否則他也不會把隨身的刻刀送給你!只是我不明白,他為什麽要躲著你?你又為什麽要逼他現身?”
慕千凝瞪大了眼睛,猛地抬起頭來,“你說什麽,你師父?煙雲客是你師父?”
楊帆被慕千凝激烈的反應嚇了一跳,說話也有些怯怯的,“不錯,我是煙雲客的徒弟,你該不會找不到我師父,就對我下手吧?”
“啪”的一聲,慕千凝將酒盞拍在桌上,“不可能,他答應過我這輩子只有我一個徒弟,也只能有我一個,我從沒有聽說他還有其他徒弟!”
王小一一怔,直瞪瞪的盯著慕千凝,驚訝至極,“什麽!你是他徒弟!你不是說你是他尚未娶進門的娘子嗎?難道說...”
慕千凝坐了下來,不置可否別過頭,“不錯,我的確喜歡上了自己的師父。這些年來,我們風雨同舟,相依為命,他是我最親近信任的人,我願意為他拋開生死。可是坊間人人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喜歡上自己的師父,是有違倫倫理綱常的事情。”
楊帆也吃一大驚,“原來你喜歡上了自己師父,難怪他會銷聲匿跡,對你避而不見!慕姑娘可否知道,你這般莽撞行事,可是要招人非議的。”
慕千凝哼了一聲,不耐煩了,“這有什麽,我仰慕他,我喜歡他,我想要嫁給他與他長相廝守,這又不是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為什麽每個人都要跟我嚼舌頭,我苦苦追尋了這麽久,是因為我知道,這是命中注定事情,我只是在遵循宿命的安排,這有什麽錯?”
慕千凝的語氣很決絕,臉上帶著不可質疑的堅定,王小一遲疑了片刻,心也軟了下來,看慕千凝的目光不由變得又敬且佩,她端起酒盞,歎道,“也許錯的,只是這人世間的條條框框吧。”
慕千凝轉頭盯著楊帆,“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麽會是他的徒弟?我怎麽從來沒有聽他說起過!”
“此事說來話長。”楊帆長歎一口氣,歎道,“那是八年前汴京城大疫之後,我遵照母親的遺命立志當一個懲奸除惡的俠客。所以我便開始在自家後院中練劍,就在那時我遇見了他,他故意嘲笑我劍術極差,激我出手,可是他隻一招就奪了我的劍,還將自己的劍招演示給我看。於是我便請求他收我為徒,可是那時他說,他此生只會有一個徒弟!所以我不會收我!”
慕千凝緊繃的臉上終於展出了一個笑容,“原來事情是這樣,看來他並沒有騙我,他根本沒有收你為徒,不過這個壞家夥,
以前從來都不肯教我練劍,背地裡竟然教你劍招。”說著,慕千凝的眼睛裡又變得滿是憤怒。 楊帆苦笑一聲,又道,“慕姑娘請聽我說完,雖然他不曾收我,但他卻常常來指點我的劍術,一直到半年前,他夤夜造訪。”
--前因,半年前的深夜
忽一聲噗通脆響,楊帆猛地從床上驚醒,見檻窗大開,一個黑衣人出現在房間裡。楊帆剛要大叫,黑衣人摘下面巾,竟然是經常來教他劍術的白衣青年,“是你!”
青年關上窗子,正色道,“我此番來,是想要問你一件事!”
楊帆道,“問我一件事?”
青年點點頭,“你是否願意做我的徒弟!”
楊帆一怔,頓時大喜過望,“當然願意。”說著他跳下床,準備行師徒禮。
“且慢!要當我徒弟,我有一個條件,或者說,是一個請求。”青年忽然抬起手,從懷裡摸出一個鳳狀玉佩,“我的名字叫做煙雲客,半年後天慶節時,會有個女孩兒帶著另一塊相似的玉佩來汴京找我。如果我三天之後沒有回來, 我希望你能夠替我找到她,守護她一生一世。如果你能夠應允此事,我便答應收你為徒!”
楊帆沒有遲疑,當即跪了下來,指天起誓道,“徒弟楊帆在此立誓,一定會找到那個女孩,守護她一生一世,至死不渝。”
煙雲客欣慰的笑了,將玉佩交到楊帆手裡,取下了背上長劍,又道,“這柄劍是我親手用精鐵所鑄,名曰“一誓”。今日我把他送給你,望你能堂堂正正,恪守誓言。”
楊帆拔劍出鞘,看那劍刃鋒銳逼人,在夜色下閃閃發輝,而劍身尾端“一誓”二字極其醒目。
楊帆心下不由疑竇叢生,連連問道,“師父要去做什麽?你為什麽不親自去找到那個女孩?我記得你說過此生只會有一個徒弟,之前那個徒弟又怎麽了?”
煙雲客戴上面巾,推窗而去,隻留下一聲長歎,“我已經沒資格再當她的師父了!”
啪!”慕千凝又拍案而起,緊緊皺著眉頭,目光好似要噴火一般,“沒資格當我的師父,他當真是這麽說的?”
話音剛落,屋外“嘭”的一聲,一個黑影一閃而過,楊帆眼明手快,登時扔出手中筷子,竹筷如羽箭一般刺破了窗紙,與窗外人擦肩而過。
楊帆追到窗邊,見一個黑衣人已經跳上屋簷,他猛然想起半年前煙雲客夤夜造訪的那個夜晚,不由脫口而出,“師父?是你嗎?”
那個黑影頓了一下,偏過頭,又回頭穿梭在屋頂上。
“難道他是要我跟著他?”楊帆當即追了上去,“師父,你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