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遠寨外,一百多名番騎焦躁不安的等待著進攻的號令。
分兵之前,格乎爾命令他們在亥正之時,出現在前門吸引遂遠寨守軍的主力,而自己則帶小股部隊奇襲寨中,然後以響箭為號,共同進攻遂遠寨。但是如今已到亥末,象征著進攻號令的響箭卻遲遲沒有響起。
他們不知道的是,他們的左右後三面的山林中,已經有一千名宋軍弓弩手正在瞄準著他們,只等待有人一聲令下,便會毫不猶豫的將他們全部射殺。
密林之中,杜在軒冷冷的注視著遂遠寨外的番騎,心裡很是得意,這招一箭雙雕之計現在看來已經成功了一大半,韓安國和格乎爾都已經落入了精心準備的彀中。
剛剛楚雲朝派飛騎傳信,他們已經掌控了遂遠寨後門,遂遠寨裡面的所有叛賊,都將插翅難逃。
杜在軒依然還記得天都山之役,他任第十一軍監軍,韓安國就對他表面敬重,內心厭惡,對他的命令向來都是陽奉陰違,軍中任何決策都不與他這個監軍商量。後來他吃醉酒被人毒打,養了兩三個月方才痊愈。而韓安國竟然始終沒有交出凶手來,這在杜在軒心中就有如一根刺一樣,扎的他好不難受。
自從得知了這批番騎乃是尋仇而來,一心想要殺了韓安國報彎月谷屠殺的大仇,杜在軒便心生一計,以杜先生的名義暗中派人聯絡了格乎爾。
先誣陷韓安國不經請示,便擅自率部屠殺了彎月谷三千人,卻遭到了貶斥,丟了第十一軍的指揮使官職,然後又將遂遠寨與韓安國的關系透露給格乎爾,利用格乎爾的復仇之心去襲擊遂遠寨。
接著他以經略府的名義,構造罪名,逼令唐開等人背叛韓安國,讓他將格乎爾放入寨中,讓他們拚個兩敗俱傷。最後,他將率領大軍,前後包圍遂遠寨,將韓安國和格乎爾的番騎一並消滅。
杜在軒越想越得意,韓安國,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他望了望寨前的番騎,隨即冷冷喝道,“放箭!”
一聲命令之後,林中頓時松弦聲陣陣,箭矢如雨,隨著一片慘叫聲響起,一百余名番騎隊伍頓時在密布的箭矢中倒了一半。
“宋軍有埋伏,快撤。”一名番騎用慌忙喊道,但未跑幾步,便被亂箭射於馬下。
剩下的番騎也慌忙打馬欲走,可惜他們早就沒了退路,幾輪箭雨下來,這批番騎連人帶馬,盡數倒在了遂遠寨門前。
屍體堆中,大部分人已經氣絕,隻稀疏傳來兩聲哀嚎聲,那是重傷未死的番騎發出來的聲音,一名傷兵舉起弩,裝上一枚號箭,用最後的一點力氣舉起來向天上射了出去。
“砰…”銀白的信箭猶如一道暗淡至極的流星,劃過遂遠寨的上空。
遂遠寨廣場上,韓安國在沉思,以格乎爾目前的幾十號騎兵外夾擊城牆,他們未必能夠拿下遂遠寨,最有可能的結果是兩敗俱傷。
可是唐開將其放進來的目的又是什麽?忽然,他心猛的沉了下來。
“格乎爾,你被人利用了。”韓安國沉聲道,“他們不僅僅是要害我,而且要將你們也一並結果掉。”
格乎爾聞言面色一變,還沒說出話來,忽然聽見一陣齊齊的腳步聲快速迫近,楚雲朝的三百名步軍隊已經到了,唐開等十幾人也混跡在中間,他們分列四隊,一字排開,然後以彎月狀將寨中廣場圍了起來。
格乎爾的番騎與他們離的最近,後面的十幾騎剛欲調轉馬頭,卻已經被射來亂箭射死,
跌落馬下,剩下的三十多騎都退到廣場上戒備著。 格乎爾驚呆了,不可置信的看著一臉得意的唐開,喃喃道,“這是怎麽回事!”
“格乎爾將軍,你上了杜先生的當了,他讓唐開殺死後寨鄉兵,並不是要放你進來復仇,而是要甕中捉鱉,一網打盡。”
格乎爾愣了半晌,才終於反應過來,“難道他們早就埋伏好了伏兵?這幫狡詐的宋人!我可真是愚蠢,竟然相信了那個杜先生的慌話。”
韓安國忽然有點同情他,格乎爾並不愚蠢,只是太報仇心切。可憐的西夏勇士從一開始便已墜入了別人的算計之中,卻還兀自做著復仇的美夢。
楚雲朝冷冷喊道,“四十七隊隊正韓安國勾結番騎,人贓並獲,限你們在十個彈指之內將武器放下,否則一概格殺勿論。”
韓安國笑了笑,那句格殺勿論明顯是一句廢話,即使他放下武器,所謂勾連番騎的罪名也足以殺他十回了。
他望著格乎爾,道,“唐開之所以要放你進來,就是想要有人看見,只要你和我站在一起,那麽我韓安國勾連番騎,圖謀不軌的罪名便成立了,現在,我與你在他們眼中,已經是一夥的了。 ”
格乎爾怒目圓睜,朝天罵道,“杜在軒,你這個奸詐的卑鄙小人!我竟然上了你的惡當!”
“杜在軒?那一定是杜虞候的名字吧。”韓安國想著,又聽到格乎爾喊,“韓將軍,請你立刻打開前門,放我的手下進來,這寨中的宋兵包括你隊裡叛變的士兵,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韓安國搖搖頭,沉聲道,“格乎爾,你還不明白嗎?既然他們在後門布置了伏兵,那麽前門就沒有了嗎?”
格乎爾猛的變色,忽聽見寨外一聲尖銳的響箭聲,劃破無邊的夜空。
這種信箭與約定的響箭不同,傳信的響箭如煙花炸響,清脆短促。而示警的響箭聲音低沉綿長,被風吹過時會有余音,意為戰事危急,速退!
一聽到響箭,格乎爾頓時陰下臉來,他知道,他布置在前門的屬下們,此刻多半已經全軍覆沒了。
格乎爾渾身抽搐,又悲又痛,眼神也流露出愧疚之色。
過了一會兒,又漸漸恢復了之前煞氣,他提起大斧,大步踏到前列,衝著宋陣高喊道,“我乃是格乎爾,你們有不怕死的,來與我一戰。”事已至此,已無退路,他只能拚個魚死網破。
楚雲朝輕蔑的笑了,“放箭!”
幾十支箭矢頓時向格乎爾射來,幾名番騎見了,連忙用自己的馬和身體擋在前面,頓時就被射成了刺蝟。
格乎爾別過頭,心好似滴血一般抽搐,“我乃黨項族格乎爾,你們宋人就沒有一個有血性的嗎!”格乎爾低吼著,又大步邁了出去,宛如一個戰神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