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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春色》第172章:有孕
第172章有孕

 溫長玄的提議,她還沒想好要怎麽去做的時候,李清樂懷孕了。

 那天溫桃蹊懶懶散散的,起的也比平日裡晚了些,連早飯都沒吃,梳洗打扮完了,一陣風似的就往昌鶴院衝去。

 李清樂才把手上的帳本合上,眼前的光線被遮擋了大半,她一抬頭,瞧見溫桃蹊背著手站在她案前。

 她咦了聲:“這麽早來找我做什麽?今兒想著幫我看看帳本了?”

 她一面說,一面笑著點了點那已經合上的帳冊:“可惜了,我都看完了。”

 溫桃蹊笑的很神秘,搖著頭說不是,又提步饒過桌案,拐到李清樂身邊兒去。

 她半蹲在李清樂身側,兩隻手放在李清樂膝頭:“大嫂,跟你商量個事兒唄?”

 李清樂眼皮突突一跳。

 事出反常必有妖。

 這丫頭今天神神叨叨的,還不定打什麽鬼主意。

 她把膝蓋偏了偏,試圖躲開她的手:“你想幹什麽?有話說話,別黏黏糊糊的,快起來。”

 溫桃蹊說著不,就又把手追了上去:“我想跟你借二十兩銀子,跟你寫個條子,回頭慢慢還給你,你要不放心,我屋裡的東西,你隨便挑兩樣來壓著,怎麽樣?”

 李清樂臉色登時變了:“二十兩?你要二十兩銀子?”

 二十兩銀子,放在尋常人家,便是一大家子人,一年的活頭都夠了。

 她知道溫桃蹊平日喜歡什麽就買什麽,誰也沒有約束過她,這丫頭長了這麽大,可能對銀錢都不是特別有數或是有度的,像她屋裡的首飾,便是一整套頭面,也得這個數,再不然,瞧瞧她今天手上那隻紅翡鐲子,也遠不止這個數。

 可問題是,她好端端的,要二十兩銀子幹什麽?

 李清樂擰眉:“你要這麽多銀子做什麽?”

 溫桃蹊果然支支吾吾起來:“反正不是乾壞事的,我自有我的用處,好嫂嫂,你就借我這一回,我又不會拖了你的不還。”

 李清樂張口啐她:“我是怕你不還給我嗎?你隻告訴我,拿去做什麽用,若真的急用,不要說是借,就是給了你這二十兩,又值什麽?可你要不說,我一兩銀子都沒有。”

 溫桃蹊面露為難之色。

 她蹲在那裡,小臉兒揚起來,眼巴巴的看李清樂,眼神裡寫滿了懇求和真誠。

 然而李清樂始終不為所動。

 她大約是氣餒了,撇著嘴,站起身來,低頭理了理衣服下擺處,噥聲嘀咕:“那我去當首飾。”

 這一聲入了李清樂的耳可了不得。

 難不成是她苛待了誰嗎?

 二十兩銀子對她們這樣的人家來說是不算什麽,但她總該問清楚,到底拿去做什麽吧?

 現而今她不過多問了兩句,溫桃蹊這番做派,又說要拿了自己的首飾去典當,像什麽樣子?

 是以李清樂一時怒從中來,眼看著溫桃蹊扭臉兒要走,她拍案而起:“站著!”

 可也不知是她起的猛了,還是如今天氣漸熱,暑氣上來,叫熱氣打了頭,她身形一晃,眼前一黑,差點兒栽過去。

 照人嚇得不輕,三兩步搶過去,將將把她托住了:“您這是怎麽了?您可別嚇唬奴婢呀。”

 溫桃蹊本來就是裝裝樣子而已,錢還沒要到,怎麽可能走呢?

 可是身後照人的聲音都變了,顯然受了驚嚇,還透著擔憂。

 她忙回頭,就見李清樂臉色難看,整個人歪靠在照人身上。

 她瞳仁一緊,快步過去,和照人一起去扶著李清樂,把她挪到羅漢床上去:“大嫂,大嫂?怎麽了?”

 溫桃蹊叫了兩聲,看著李清樂稍稍緩過氣,略松一口氣,黑著臉叫照人:“去請大夫。”

 照人看看李清樂,不大放心,猶豫須臾而已,出了門,同小丫頭吩咐了兩句,又匆匆回來。

 李清樂覺得胸口憋悶,頭暈惡心,但是想吐卻吐不出來。

 她趴在床邊,乾嘔了好半天,真是要把五髒六腑嘔出來的架勢,偏偏什麽也沒吐出來。

 照人倒了茶來,剛要往她跟前送,溫桃蹊一把攔住:“去倒水,不要茶。”

 丫頭一愣,旋即反應過來,又著急忙慌的去準備溫水來。

 李清樂半晌都沒能徹底緩過來,就是覺得渾身都不舒坦。

 溫桃蹊坐在她身旁:“大哥不在家嗎?要不要叫人去把他找回來。”

 李清樂卻只是擺手:“我沒事,別驚動你哥哥,前幾日廟會,城中熱鬧,他才跟建陽那邊的人談了兩筆生意,這兩天正忙著,一會兒讓小秦娘子把個脈就行了,我真沒事。”

 這樣子,怎麽像是沒事呢?

 李清樂勉力睜眼去看她:“你少氣我兩句,我就什麽事兒都沒有了。”

 她還有心思打趣。

 溫桃蹊可是一點兒心思也沒有了。

 要借銀子的事情,也拋之腦後,提都不帶提的。

 李清樂稍緩和了會兒,照人又端了溫水來,她就著照人的手喝了兩口,胸口的那股子憋悶才勉強平複些:“你倒是跟我說說,要那二十兩銀子幹什麽去?”

 “回頭再說吧,”她又去叫照人,“再去催一催。”

 李清樂一把扣住她腕子:“請大夫也不急,小秦娘子從醫館來也要工夫,你別回頭再說,老實說,要銀子幹什麽?”

 這茬是揭不過去了唄。

 溫桃蹊掰著手指,看看她,又低頭看看自己指尖:“下個月初二林蘅姐姐生日,我想給她準備生日禮物,昨兒看上一隻羊脂白玉的鐲子,通體溫潤,一點兒雜質都沒有,真是再適合她不過的,但人家掌櫃的不肯單賣,非要配著一塊兒同料的木槿佩,兩樣東西加起來總共要我二十八兩,我看那玉佩不值錢,也就是邊角料子雕的,又舍不得那樣好的鐲子,我自己……”

 她訕訕的笑,反手撓了撓後腦杓,顯然不好意思:“我手頭沒什麽錢,你知道我,從來也沒想著攢些銀子應急用,回家來搜刮了半天,也就湊了八兩,那我就想著,跟大嫂借二十兩,先把鐲子買了,回頭慢慢再還你錢。”

 李清樂至此才長松了口氣,一時又無奈,直衝著她搖頭:“既是給阿蘅買禮物用,有什麽藏著掖著的,還不肯告訴我,非要惹我生氣才高興?不過到底什麽樣的好料,竟還要配了東西一並賣,還要二十八兩,你別叫人給騙了。”

 “那不能夠!”她信誓旦旦的,拍著胸脯保證,“那鐲子拿回來,我給大嫂掌眼,保管你也覺得這銀子花的值。”

 她心到這兒了,那鐲子勢必要買回來送給林蘅的,她不給錢,這丫頭也總有別的地方去借,再不濟,她真拿了首飾去當了,再給人知道,那才丟人呢。

 “你說值就值吧,難得的是你這份兒心意。”她一面說,一面揚聲叫照月,“去取二十兩銀子來給姑娘。”

 照月蹲身應了,轉頭要走。

 溫桃蹊欸的一聲把人給叫住了:“先不急,等小秦娘子診完脈再說。”

 李清樂拿她沒辦法,擺擺手,示意照月一旁退下,才又問她:“你怎麽不去找你哥哥們借?”

 “這不是要送林蘅姐姐的嗎?”她嘟囔了兩句,“銀子是跟大嫂借的,鐲子暫且就算是大嫂買的,什麽時候我還清了銀子,才算是我買的呢,這錢不好找哥哥借的。”

 真是人小鬼大,這上頭都還忌諱這許多。

 她兩個正說話間,照人已經引著小秦娘子進了門來。

 溫桃蹊見她來了,忙往旁邊兒挪了挪,好把地方騰出來,叫她診脈。

 小秦娘子同她兩個見了禮,旁的話倒真不多說,想是來的時候,已經問過李清樂的症狀一類。

 溫桃蹊幾乎屏住了呼吸,她還是覺得,大嫂突然這樣子,的確是方才動了怒,是她招惹的。

 小秦娘子是妙手回春的人,這脈切了會兒,收了手,面上卻隱有了喜色。

 溫桃蹊勾著頭看:“您怎麽還高興起來呢?”

 小秦娘子笑著問李清樂:“大奶奶這個月的月信,可是遲了?”

 溫桃蹊是未嫁女,聽了這個,面上臊得慌。

 李清樂當著她這麽個閨閣女孩兒,被問了這問題,一時也難為情。

 她一向不是扭捏的人,這會兒卻別扭起來,點了點頭:“月初就該來的。”

 “那就是了,大奶奶這是喜脈,只是月份太小,才一個多月而已,加之操勞,沒休息好,胎像不穩,先前又動了肝火,生了氣,才會感到眩暈憋悶,開幾服安胎的藥,我再配一些安神的方子進來,養一養,沒事的。”

 她一面說,一面收了東西起身來,準備去寫方子開藥。

 李清樂自己都愣住了。

 有身孕了?

 這麽快?

 溫長青其實跟她提起過孩子的事兒。

 半個多月前,他好不容易得了兩日清閑,陪著她四處逛了兩圈兒,入夜安置時說起孩子的事……

 那時候他說,現在沒打算要孩子。

 他一直忙碌,成婚不久,也沒多少時日好好陪一陪她,現在就要孩子,她十月懷胎辛苦,孩子落地,又要忙著照顧孩子,兩個人一處的日子便越發少了。

 彼時她雖然紅著臉啐了他,可心裡還是高興的。

 他是喜歡同她一處的,也是喜歡她的。

 這孩子來得突然,也不知道他會不會不喜歡……

 溫桃蹊從先前的擔憂中回過神來,只剩下滿腔歡喜。

 她就要做姑姑了。

 可她笑著去看李清樂,卻發現要做母親的人走了神,眼中還有些茫然。

 她的笑一僵:“大嫂不高興嗎?有了孩子,這是天大的喜事兒呀。”

 她一面說著就吩咐照人和照月:“你們去跟阿娘回稟一聲,我在這裡陪著大嫂,再打發人出府去告訴大哥,叫他回家來……”

 “別忙。”李清樂一把按住她,冷聲叫照人,“你去上房院回母親吧,不要出府去找大爺了。”

 溫桃蹊心下咯噔一聲,倒沒說什麽,抿唇看著照人出了門,轉念想想,又同小秦娘子問了好些事兒,才叫照月把人好生送出府去。

 等人都走乾淨了,小丫頭拿了小秦娘子的方子去抓藥,屋裡一時清靜下來。

 羅漢床上只有李清樂一個人歪靠著。

 溫桃蹊起身去拿軟枕,給她墊在身下,而後坐在她左手邊:“為什麽不讓人告訴大哥?我看你好像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說不高興也談不上,就是有些惶恐,還有些不安。

 李清樂一隻手覆在小腹上,那裡平坦的很,可已經孕育這個小生命一個多月了。

 她不知道該喜該愁:“我跟你大哥之前談過孩子的事,他說不想這麽早要孩子。”

 溫桃蹊眼皮一跳,怪不得李清樂是這個反應了!

 她咬了咬牙:“懷都懷上了,他還能怎麽著?不想要,那如今也有了——你別胡思亂想呀,你如今有了身孕,小秦娘子又說胎像不穩,要靜養幾日,你再多思憂慮,不是對孩子更不好嗎?大哥那麽喜歡你,你有了身孕,他一定是高興的。”

 她倒不像是十幾歲的小姑娘,安慰起人,一套一套的。

 可只有溫桃蹊自己知道。

 孕中多思,是每個女人都會有的。

 前世她剛有身孕的時候,一直神神叨叨的,一個不順心,對林月泉也是動輒打罵猜疑,不過那時候林月泉有十足的耐心, 從來好言好語的哄著她罷了。

 李清樂臉上終於有了些歡喜顏色:“你就胡說吧。我就怕你大哥高興不起來……”

 成婚多時,她是知道的。

 溫長青對自己的人生很有規劃,什麽時候該做什麽,接下來又應該做什麽,他都算的很好。

 這個孩子突如其來,對他來說,簡直算是個意外,而這個意外,也許會打亂他的規劃和部署。

 外人眼中的溫長青是溫潤儒雅的,簡直和他爹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然而李清樂很清楚,溫長青最討厭的,就是旁人打亂他的部署,影響他的人生,他並沒有表面看起來那樣隨和。

 她有些惴惴不安:“萬一你大哥不喜歡,可怎麽……”

 “他敢說不喜歡,就叫阿娘打他。”溫桃蹊打斷她的話,生怕她胡思亂想,“才跟你說別想那麽多呢,當著孩子老說這些,萬一我小侄女以為她爹不喜歡她,將來父女感情不好,那可怪你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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