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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春色》第231章:裝可憐的陸掌櫃
第231章裝可憐的陸掌櫃

 胡鶴軒是不大聽得進去勸的。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這是天理倫常,有什麽不對的嗎?

 他女兒這些年養的精致的很,難道真就配不上陸景明?

 這種事情,說是兩情相悅,那當初他娶妻,不也是盲婚啞嫁的,這幾十年過去了,夫妻和睦,伉儷情深,琴瑟和鳴,總歸恩恩愛愛的,日子過的好極了。

 沒有感情怎麽了?那成了婚,經年累月的,照樣能培養出感情來。

 何況子楚和盈袖還是一起長大的表兄妹。

 他沒再理會胡嘉言兄弟兩個,徑直出了門,可身形又一頓,想起來陸景明去了上房院請安,才轉了個方向,往書房去了。

 胡嘉潤一張臉皺巴巴的:“大哥,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胡嘉言揉了揉眉心:“你今天話太多了點。”

 他知道,大哥說的是後頭那些。

 但是他不太明白……

 他到現在也不太明白的。

 胡嘉潤抿了抿唇:“那我沒鬧明白,可不就話多了點兒,所以才要問的嗎?可結果呢?我這什麽也沒問出來,大哥你倒把我好一通數落,連爹也給我臉色看。”

 胡嘉言一眼橫過去:“那為什麽給你臉色看,你心裡有數沒有?”

 胡嘉潤喉嚨一緊,頭皮發麻。

 這會兒他品出味兒來了。

 他確實不太應該去問的。

 他反手摸了摸鼻尖兒。

 這種事情,總是牽扯上了姑娘家的名譽的。

 便是姨母,再中意盈袖,再想叫盈袖配子楚,到底也沒把這事兒翻到明面兒上來說。

 他問得多了,爹和大哥是要不痛快的。

 他倒成了個沒成算的傻子。

 胡嘉潤出神的工夫,胡嘉言已經提步要出門。

 他猛然回了神,小跑著追了上去。

 等出了門,四下看了一圈兒,確定了周遭沒人在,深吸口氣,也壓了壓聲:“大哥,我看爹那個樣子,不像是死了心的。”

 胡嘉言都懶得理他。

 這還用得著他來說嗎?

 他剛才都已經把話說成那樣了,父親分明就是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他倒不是說不能理解。

 子楚的確算良配,又是親上加親,自然沒什麽可挑剔的。

 只是可惜了。

 胡嘉言不吭聲,胡嘉潤跟著走出去三五步,他也不死心:“那你說,爹打算幹什麽啊?你不是見過溫三姑娘嗎?不是早知道這事兒嗎?你瞧著表弟還能回心轉意不?”

 這個傻弟弟。

 胡嘉言一抬手,在他頭上拍了一巴掌:“回心轉意?姨母這兩年動這個心思,子楚他不知道嗎?”

 胡嘉潤縮了縮脖子:“那就是沒戲了唄。”

 他聲兒也嗡嗡的,似乎很是失望:“要我說,這種事,本來就該順其自然,而且我聽你和爹的意思,這事兒,還是盈袖跟你們講的啊?”

 他說是啊,背著手往前走:“盈袖自己都沒上心,她還是個孩子呢。”

 她都不上心,爹還要強扭。

 “咱們去跟娘說吧?”

 胡嘉言一眯眼:“你少摻和。”

 他也是做兄長的,怎麽就不能摻和!

 胡嘉潤心中不服:“那大哥你也不管嗎?”

 胡嘉言聽他這話倒有意思的很,腳下一頓:“我插手,你就也要插手?二郎,你是這個意思?”

 他沒這個意思的……

 可胡嘉潤還是下意識的怔住了。

 他從來也沒想過,跟大哥爭什麽。

 小的時候,娘就跟他說,大哥是個可憐的孩子,雖然不是娘親生的,但是從小就養在娘身邊兒,大哥的親生母親,也是個和善柔婉的人,是以不管是他,還是底下的弟弟,乃至於到了盈袖,娘總是說,大哥就是大哥,胡家並沒有什麽嫡庶有別。

 他一直都把這話記在心裡。

 二十多年,在外行走,不都是大哥嗎?

 杭州城中誰不知道,胡家的長子雖是庶出的,可派頭卻比嫡子還要大。

 可大哥這話的意思……

 胡嘉潤沒有再跟上去,呆呆的看著胡嘉言走遠了。

 他突然覺得大哥很陌生。

 是親兄弟,一個屋簷下,相處了二十年,頭一次,他竟覺得大哥是陌生的。

 ·

 胡夫人是最喜歡陸景明的。

 自己家裡兒子多,可大約就是因為生的兒子多了,便看他們都不順眼,一個個都覺著是沒出息的孩子,是以便怎麽看陸景明,怎麽歡喜。

 小廝領著陸景明進了二門,門上的婆子再引路,反正是一路引著他往上房院去。

 為著胡盈袖才回來,雖說被罰著去閉門思過,可胡夫人還是替她收拾著東西,又準備著給她裁製新衣,叫底下丫頭開了庫房,去選了幾塊兒她存下的好料子。

 陸景明來的時候,她正在花廳裡選布料,聽了丫頭來回話,把手上的料子撂在一旁,一回頭,瞧見了陸景明緩步進來。

 胡夫人登時眉開眼笑:“我直說你是個沒良心的,知道姨母惦記你,可這到了杭州城,也沒到家裡打幾回照面兒。今兒是怎麽想起來看我了?”

 陸景明笑著上前去,請了安,做了禮,倒有了二十歲郎君的歡快,叫了聲姨母:“這不是想您了,就來給您請安了。”

 “你少糊弄我。”胡夫人欸一聲,“先前你為著盈袖胡鬧,在外頭住客棧,橫豎她也回家了,叫人去給你收拾東西,搬到家裡來住吧?”

 她一面說著,上了手去拉陸景明:“我叫人把西跨院收拾出來,你就挨著我住,每天來陪我吃早飯,我看挺好的。”

 陸景明眼皮一跳:“姨母,我在外頭還有好些事兒呢。”

 胡夫人臉拉的老長:“我又沒拘著你成天陪我!”

 陸景明不是不願意陪她,是舍不得從天寧客棧搬出來而已。

 他想了想,又想著,方才在正堂時,他姨父的神色,還有大表哥的態度。

 桃兒的事情,他一早就沒打算回稟家裡的。

 他和父兄關系淡淡的,父親又不會管他,至於母親那裡,還惦記著盈袖,所以如今自不是好時機。

 如今到了杭州,見了姨父姨母,他本也沒打算提。

 只是盈袖是個嘴上沒把門兒的,先宣揚開了。

 姨父家裡既然已經知道,瞞是瞞不住了。

 陸景明頓了頓聲,扶著胡夫人去坐:“姨母,我確實有個事兒,想回稟您的。”

 胡夫人唷了聲:“你主意這麽正的人,連你爹……你母親的話都不聽,倒有事情回稟我?”

 “我看上個姑娘。”

 尤其遮遮掩掩,做諸多鋪墊,不如直截了當,開門見山。

 陸景明話音落下時,始終盯著胡夫人的神色的。

 果不其然,她變了臉。

 陸景明稍稍退離半步:“姨母,您不替我高興嗎?”

 胡夫人一時無言。

 替他高興?

 他看上了別家姑娘,還專程進府,說給自己聽,那便是告訴她,盈袖是不成的。

 他有了心頭肉,該去回稟他母親,偏又先說與自己知道。

 胡夫人冷著臉問他:“是誰家的女孩兒,我認識嗎?杭州人?”

 陸景明連連搖頭:“歙州溫家長房的嫡姑娘,您一定聽過,盈袖回了家,八成也跟您念叨過,正月裡才十四。”

 有名有姓的,便不是扯謊誆人了。

 胡夫人冷冷看他:“景明,盈袖不好嗎?”

 他這個姨母,倒也挺直截了當的。

 陸景明鬢邊盜出汗珠來:“您這是說的哪裡話,表妹自然是好的,我也算看著她長大的,小的時候,我不也沒少帶她四處渾耍去嗎?”

 “你母親的意思,你知道吧?”

 他說知道:“可是姨母,我隻拿盈袖當妹妹,這話跟母親也回稟過的。”

 他有些無奈。

 他這麽優秀嗎?

 這男人太出色,果然也不行。

 不過桃兒怎麽就沒上趕著來貼他?

 溫家兄弟知道他的心意,也沒想著把他抓緊了,怕他改變主意。

 他前陣子一度懷疑自己實則沒有多出色,也未必是個香餑餑。

 這回好了。

 回了杭州,見了姨父姨母,節外生枝的鬧出這件事,他倒又成個香餑餑,如此搶手了。

 陸景明半蹲下來,就在胡夫人身邊兒:“姨母,我不想耽誤盈袖的一輩子。您看我縱有千般好,萬般好,我心裡隻拿盈袖當妹妹看,您和母親非要我娶她,將來就算成了婚,您就不怕,我不好好對她?”

 他不會的。

 胡夫人是篤定的。

 但他對盈袖只有兄妹之情,就做不到相濡以沫,相敬如賓誠然誠然也能過一輩子,可她並不想叫女兒過那樣的日子。

 從前她也想過。

 這些年來,景明不再到杭州走動,其實就是表明了態度。

 妹妹幾次把盈袖送去歙州,景明卻都沒帶她在歙州久留,要麽領著她出去遊山玩水,要麽就尋了由頭不叫她去,實則是不想讓盈袖接觸到他如今生活的環境,還有他身邊的朋友們。

 他從一開始,就是抗拒的,只是他對妹妹孝順,明面兒上,沒有鬧翻臉。

 但他一隻用這樣的態度,在告訴他們,他對這件事情,從來都不滿意,更不會認同。

 本來胡夫人是覺得,只要陸景明心裡沒有人,等孩子再長大些,定下親來,天長日久的,也總能培養出感情來。

 她女兒生的不俗,又是個會撒嬌的,最曉得怎麽討人喜歡,成日在一處,躺在一張床上,他還能不動心啊?

 然而現在都不成了。

 他有了意中人,有了心頭肉,那別的女孩兒,就再入不了他的眼了。

 胡夫人深吸口氣:“你在歙州也好幾年了,怎麽如今才說,你喜歡溫家姑娘?”

 陸景明始終噙著淡淡笑意:“從前她年紀小,又是女孩兒家,我雖與她長兄交情好,情同手足,可也少見她。還是今年歙州出了幾件事,她自個兒也遇上幾件事,見面多了,接觸的多了,我才動了心思的。”

 他耐著性子去解釋,希望能叫胡夫人接受這番說辭。

 胡夫人面不改色,似乎無動於衷:“人家姑娘才十四……”

 話一出口就後悔了。

 她女兒不也就這麽大點兒,挑人家這個算什麽。

 於是她頓了聲,又有些尷尬的別開眼,須臾才重把目光落在陸景明身上:“你看上人家姑娘什麽?”

 陸景明知道她是什麽意思。

 在姨母眼裡,盈袖自然是天下最好的姑娘。

 她和母親是一條心的,聽了這事兒,打心眼兒裡就先排斥起桃兒。

 眼下不能誇桃兒,他越是誇,姨母就越是不喜歡她。

 小姑娘都還沒松口接受他,他倒先在長輩中替她樹敵,將來給她知道了,他豈不是太沒出息?連這點子事情都辦不好,還敢說喜歡她?

 故而陸景明也沒順著胡夫人的話去回答:“姨母,您就當是可憐我吧。我長了二十多歲了,才遇上一個叫我心動的姑娘,盈袖是好,可她有諸多好處,我對她只有兄妹之情,不也都沒用嗎?我知道您心疼盈袖,我也是護著盈袖的。將來盈袖要許配人家,我這個做表哥的,也是要替她掌眼的,人品門第,才乾本事,總不能嫁個庸才去。”

 他一面說,兩隻手一抬,落在胡夫人膝頭:“這些年我一個人在歙州,其實不容易,跟爹和大哥關系鬧的僵,也只有母親還心疼我,我不想忤逆母親,更不想惹母親傷心不快,姨母,我先回稟您,是希望您能可憐我,替我在母親面前說說好話,又或是,就當您和姨父如今看不上我, 且將此事作罷了……”

 他聲兒一聽,略低了低頭:“爹和大哥就當是家裡沒我這個人一樣,我再惹惱了母親,從此後,便真是孤家寡人一個了。”

 “胡說!”

 胡夫人反手按在他手背上。

 二十二歲的郎君了,從小也沒跟誰服過幾回軟。

 她不是不知道這孩子在她跟前裝腔作勢,可這些話,又確實都是實話。

 妹妹倒不會真因為這事兒就跟他翻了臉,那是她親妹妹,她最了解,要說天底下誰最心疼景明,就只有妹妹了。

 可孩子都把話說到了這份兒上……

 “算了,強扭的瓜總是不甜的,我也希望盈袖嫁個真心疼她,真心愛她的如意郎君。”胡夫人長歎一聲,拉了陸景明一把,“你不要在我面前裝可憐,這麽大個人了,纏著姨母撒嬌,也不怕人笑話,快起來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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