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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春色》第99章:讓她離開
最新網址: 第99章讓她離開

 原本有說有笑的母女倆,氣氛一下僵起來。

 趙夫人冷著臉撥開溫桃蹊的手:“你不用拿這些話來誆我,我自然也知道你大哥是什麽樣的脾性。你們都是我肚子裡掉出來的肉,多少斤兩,我不清楚?”

 她一面說,一面斜了眼風看過去:“你說的內鬼,是怎麽一回事。”

 溫長青心下歎息。

 他阿娘一貫是這樣的脾氣。

 有時候她氣性大,一言不合就冷著臉子要罵人的。

 可有的時候,那脾氣來去匆匆,一下子提起了,又一下子消散了,弄的人心裡沒個定數。

 他把前頭髮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同趙夫人全都說了,唯獨將溫桃蹊偷溜摸進他書房去這一樁跟隱瞞了起來。

 溫長青原本以為她要大發雷霆的。

 內宅的事一向是她當家做主,如今祖母上了年紀,更是不管事兒的,整日不過頤養起來。

 各個房頭雖分開了單過,可公中一應事務,仍就是要過母親的手。

 家裡調.教個把奴才,偌大的宅院管事婆子們來來往往,哪一樣不是她親力親為?

 “這樣的話,斷不會是我們這邊的丫頭傳出去的。”趙夫人卻並沒有如溫長青想象中一般發火,聽了他那樣的一番話,反倒出奇的冷靜。

 溫桃蹊忙不迭點頭說是:“這事兒我知道的雖晚一些,但也曉得,阿娘是不曾宣揚聲張的,知道內情的,也不過知雲姐姐她們幾個,再有就是我屋裡的白翹連翹,還有玉蓉玉芙,余下的丫頭,便再沒有了。當日阿娘把那絡子剪的不成樣,也是叫知雲姐姐給三嬸送去的,哪裡叫小丫頭們曉得這樣的事情?”

 她一面說著,人已經又往趙夫人身邊湊了湊:“我見過李大姐姐後,知道這話竟是她從外面偶然聽來,也是吃了一驚,可我並不敢說是家中有了內鬼,通了外面的門路,把什麽香的臭的都拿出去說給人知道,所以才去找了大哥的。”

 趙夫人哪裡不知道她呢?

 一上手,

攔住她靠近的身體:“你安生坐著,撲過來,又要同我撒嬌,當著你哥哥的面兒,十四歲的姑娘了,也不知道羞。”

 她小.嘴一撇:“那是我親哥哥,我當著大哥的面兒同阿娘撒嬌又怎麽了?還不是怕您生氣,想哄著您高興,您反倒嫌棄我。”

 “你是怕我生氣?我看你是怕我罵你才是真。”趙夫人笑著啐她,“你把話說的那樣好聽,實際上不是叫你哥哥去問陸景明的?”

 溫桃蹊訝然:“阿娘竟全都知道。”

 “你打量我是個傻子?還是你們那點兒心眼子就真把我給蒙住了?”趙夫人反問了兩句,才不再理會她,反去問了溫長青,“看你這樣子,想是同陸景明問清楚了,這些話連他也是不知情的吧?”

 溫長青點頭:“桃蹊跟我說的時候,我也只是閃過那樣的念頭,心裡並未真就疑了子楚。這事兒說來尷尬,叫人臉上無光,我自是不會拿出去同人說,何況又牽連著姑娘的名聲,便更不敢隨便說,是以事發多日,子楚卻是毫不知情的。”

 “這話不對。”

 趙夫人噙著笑,眼底卻不見什麽笑意,目光灼灼望著他,見他正襟危坐的模樣,笑意才攀爬上眼角眉梢:“我說了,你們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打量著糊弄我?你要真不疑心陸景明,就不會到陸家去找他,拿了這樣的話問到他的臉上去。”

 她說著,看他嘴角動了下,一抬手:“別忙著說,要我說,陸景明未必不知道你疑了他,只是他行事光明磊落,又不怕你疑。你們雖然是朋友,但在外頭做生意,經營這麽多年,見人說話,誰不是留有三分余地,三分猜疑,他習慣了,也不會為此而與你生分,你自個兒心裡,也是清楚的吧?”

 溫長青臉色微變了一番。

 原本他也不過面色凝重,叫人一眼看來,就是心事重重的模樣。

 這會兒眼底閃過那一抹慌亂,可他又掩飾的很好。

 溫桃蹊心中有無限感慨,卻也懶得說什麽,橫豎交情是大哥同陸景明的,她這個年紀上,跟大哥說再多的道理,大哥也未必肯聽,八成覺得她小小年輕不知輕重,聽過就拋之腦後,白費她的唇舌罷了。

 只是她看著溫長青那樣的神色,心裡不舒坦,便有意打岔:“且不說陸掌櫃吧?這事兒同他既沒關系,阿娘要說他的事情,哪日不能拉了大哥來聊呢?我瞧著大哥為這事兒焦心的很,阿娘就一點兒不擔心嗎?”

 趙夫人白她一眼:“你從前才最是無法無天的,如今到會替你哥哥遮掩了。”

 但也真就是那麽一句而已,她就順著溫桃蹊的話頭轉了話鋒:“緊張擔心倒也不至於,這事兒多半還要著落在三房身上,我們雖不好大張旗鼓的去查人家,可卻能——”

 她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後話一概收住不提,目光也從溫長青身上收回來,轉落在了溫桃蹊坐著的那處。

 溫桃蹊一愣:“阿娘?”

 “你覺著眼下如何?”

 既有意教導她內宅事,又不大願意一股腦的直接說給她聽,倒要叫她自己動動腦子,再三思量過,哪裡是妥當的,哪裡是不好的,再一一指點出來。

 溫桃蹊會心一笑:“阿娘考我呢?”

 趙夫人終於拍了拍她的小腦袋:“便是考你呢,你卻怎麽說呢?”

 “咱們雖不好大張旗鼓查三房院子裡的丫頭們,可卻能暗地裡把人盯緊了。”

 她試著接上趙夫人的話,話音落下去,看她阿娘面色如常,稍松口氣:“咱們不肯宣揚,三嬸明面兒上,也是宣揚不得的,不然她就是司馬昭之心,未免太不成器,她不會乾那樣的事兒。於是三房院子裡伺候的人,也左不過就是那麽幾個——三嬸身邊的兩個大丫頭,撥到了梁燕嬌身邊兒去的一個二等丫頭,還有梁燕嬌身邊帶進府來的兩個丫頭。”

 溫桃蹊掰著指頭把這些人都算過,才繼續說下去:“只是三嬸身邊的人,要麽是她的陪嫁,要麽是從她嫁進來,就跟在她身邊兒伺候的,撥去服侍梁燕嬌的,也必是三嬸信得過的,至於梁燕嬌身邊的兩個,那是梁家帶來的,陪著她一起長大,就跟我的白翹連翹是一樣的,也許梁燕嬌脾氣性情都不好,從小沒少拿捏她們,但也不會缺衣少食短了她們的好處,況且她既不是個好伺候的主子,丫頭們就只會更盡心,哪裡敢拿了她的私事往外說,要叫她知道了,不死也得少層皮了。”

 “你這算的乾乾淨淨,卻把人一個一個的都給摘了出去,照你這麽個算法,家裡何曾有過什麽內鬼?”

 趙夫人高高的挑眉:“怕還是你大哥吃多了酒胡說,他自己忘了吧?”

 “那不能夠。”溫桃蹊學著她的樣子也挑眉,反倒把趙夫人逗的笑一場,“她們不會與外人說,可三房院兒裡伺候的丫頭們,又聽不聽的著風聲呢?”

 內宅的門道,溫長青一個郎君,是並不多清楚的,可人心,他卻算的極明白。

 他稍一怔:“你的意思是說,人家存了心思特意去打聽,一時有漏了口風的,也有可能?”

 “這話並不全對。”溫桃蹊稍稍側身,面朝著溫長青,“若只是稍稍漏了口風,林掌櫃又是怎麽說的那般煞有其事,倒像是他親眼見的一樣了呢?其實這事兒說來也真要怨三嬸,阿娘那天生了一場氣,可到底沒人知道是因為什麽,多半也只是知道,阿娘叫了大哥來責罵,那也許是為了外面的事呢?也許是一時有了不順心的呢?跟三房有什麽牽扯。”

 “可是那天阿娘還在氣頭上時,三嬸偏又帶上梁燕嬌過來,反而引人注意,叫人起疑。”溫長青一沉聲,“人家既收買了內宅中的丫頭,必是花了大心思的,那丫頭自然也肯替人家賣命,家裡頭不管有個什麽風吹草動,那都是要打聽一二的。”

 溫桃蹊抿緊了唇角又說是:“倒不如叫知雲姐姐和知玉姐姐暗暗地打聽,且看看梁燕嬌帶來的那兩個丫頭,自那日出事,一直到李大姐姐前些日在林家香料鋪子偶然聽見那些話,都同什麽人交好,在三房院兒裡又跟誰走得近,倘或三房院兒裡沒有的,那就往外頭找,這宅子這樣大,灑掃的,漿洗的,哪怕是後街上當差守門的婆子呢,有一個算一個,了不起咱們多花些時日,卻總能調查清楚地。”

 趙夫人算是徹底放下心,對她這一番說辭真是再滿意沒有:“等查清楚了,再看看這程子都是誰頻繁往外走動,到外頭是做了什麽,又見過什麽人,再往前倒騰,可有沒有不尋常之處——長青,你就不要插手這些了,宅門裡院的事情,有我跟你妹妹,且用不上你。”

 那意思就是要打發他走人唄?

 溫長青眉心抖了抖:“那要依著阿娘,此事可告訴爹知道嗎?”

 趙夫人擺手說大可不必:“先查著吧,等真的拿住了,斷定了是林月泉安插了眼線在咱們府上,再叫你爹來權衡定奪不遲,要不是人家乾的呢?單只是咱們家裡的奴才們嘴碎,說不得外頭真有風言風語,隻沒進你你的耳朵,卻進了人家林掌櫃的耳朵,告訴了你爹,或針對人家,或興師問罪,萬一弄錯了,咱們拿什麽賠不是去。”

 他說是,應著聲兒就起了身,同趙夫人端完了禮,便告辭退出去不提。

 溫桃蹊長舒口氣:“要我說,這些日子,家裡真沒個消停的。”

 誰說不是呢。

 起先她屋裡有家賊那會兒,多生氣啊,現在翻出來,在這些汙糟事兒面前,竟都不夠看的。

 溫桃蹊又欸的一聲叫阿娘:“我心裡有個想法,沒敢跟大哥說,也委實覺得跟他說不著,反正他走了,阿娘可聽一聽嗎?也看看是不是我這陣子遇事兒多了,憂思過度?”

 這丫頭以退為進,當她聽不出來嗎?

 趙夫人歪著又躺下去,側著身子,一條胳膊支在脖頸處,翻眼看她:“你不是一向想什麽就說什麽?扭扭捏捏,做給我看呢?”

 她聽著打趣的話,自然隻管笑,身子伏下去,略彎一彎腰身:“您說出了這麽多事,三嬸和梁燕嬌之間,到底是怎麽個情形呢?我原本覺得,梁燕嬌未必全不知情,更有甚者,她在主動配合三嬸唱戲,可現在您再看,覺著可不可疑呢?林掌櫃的事情,也許跟三嬸無關,可李家太太當日知曉,那可全是三嬸‘不小心’說漏了嘴吧?”

 趙夫人看她滴溜溜的滾著眼珠子,無奈的歎一聲:“你覺得三房攪擾著我們不安寧,就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溫桃蹊一時呆呆的,須臾把頭搖的撥浪鼓似的:“一家人過日子,最要緊的是和睦客氣,家宅安寧,富貴才能長久,不然裡子先爛起來,那外頭早晚也得腐了,三嬸雖有諸般算計,我卻並沒有想過要把這些算計還到三房去。”

 她這話倒叫趙夫人心頭一亮, 眼底一明了。

 小小的孩兒,有這樣寬廣的心胸,就很是不容易。

 她看得開,想得透徹,正經就是這樣的道理。

 所以這也就是為什麽,這麽些年來,她從不真正整治三房,更不願意去算計三房什麽。

 他們鬧,那是他們糊塗,她做長嫂的,當了溫家的宗婦,卻不能跟著他們一起鬧。

 趙夫人正了神色:“那你想要做什麽,說來我聽聽。”

 “叫梁燕嬌走。”溫桃蹊眸色一沉,“之後諸般事由,皆因她住進府中而起,脾氣又不好,鬧的家裡雞犬不寧,對底下的丫頭更是動輒打罵,與咱們家裡的姊妹相處,也分毫不客氣,還偏要我們一味的讓著她。三嬸到底只是她的姑媽,又不是她親生的娘,湖州梁家才是她的家,她走了,咱們一家子乾淨,也暫且斷一斷三嬸的許多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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