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地方有限,但李父一聽倆人沒有親人在身邊,當即收留了二人。李家統共三間屋子,東屋住著老太太和李茉莉,西屋住著李父兩口子,三個小子,挨著灶房那裡單蓋了一間矮房子,屋子裡有個連著灶台的大炕。他們這些人,男多女少,床小炕大,李父和倉子堅睡炕。
緊接著,問題來了。
添了兩個人,溫飽是首要問題。吃的好說,傅振羽他們帶了一些過來;取暖,卻是個非常大的問題。
李宗延之前拿回來了四兩銀子,意外之財,李老太太做主,都留著給孫子們讀書使。是以,李家這個年,依舊過的很清貧,炭照舊隻準備了一簍,是專門給東屋的李老太太祖孫兩個用的。火炕連著灶,雖不怎麽暖和,倒也不至於凍壞了。
李家,只有李父李母原本住的西屋,什麽都沒有。
年節裡去買炭,貴不說,還不知道從哪裡買,少不得要去和親朋好友借一些。
傅振羽知道後,和倉子堅嘀咕:“為什麽要借?不是可以自己燒麽?”
倉子堅就笑她:“還叫我來體驗煙火!我看,你才是需要體驗的那個!燒炭不僅要柴,還要工藝。家家都會燒炭,誰還買?”
傅振羽當真不知這些細節,瞪了倉子堅一眼,辯解的話張口就來:“大師兄這話說的奇怪,家家都會的,怎就不能買了?饅頭窩頭家家都會做,不照樣有人買嗎?”
這時,李母要出門,傅振羽瞧見,心中一動,立即丟下倉子堅,忙上前攔了,問道:“嬸嬸,是不是要借東西?”
李家就這麽大點地方,她這麽一嗓子,誰還不知?眼見兩個小兒子低下頭,長子也不好意思地別過臉,李母頂著尷色,強行昂首,為兒子們做榜樣,只見她淺淺一笑,解釋:“手頭緊,家裡用的東西都是剛剛好,被褥一張多的都——”
傅振羽已開始歉意:“招呼都沒打就過來,給你們添麻煩了!嬸嬸,你帶我一起去吧。”
這樣,李家那麽難堪。李母慌忙表示不用,但傅振羽堅持。最後還是李宗延發了話:“娘,你和傅山長一起去吧。”
李母這才不反對。
或許是李家和鄉鄰關系好,或許是因為傅振羽出面,被褥很快就借了過來。和借炭的李父,腳前腳後到了家。
李父不僅借來了炭,還借來了個爐子,擺在院子裡生火。倉子堅則和李宗延他們清房頂的雪,查缺補漏修房子。傅振羽也不是那肩不能挑的,和李母收拾屋子和廚房。
女人家在一起,總免不了說話。見李母不怎麽開口,傅振羽便一直起話頭,說學子說李宗延的事。
很快,李母就接上了話頭。
李母手裡捏著餅子,望著外頭閨女道:“家裡這幾個孩子,我隻擔心茉莉這丫頭。本來這顏色就好過了,又叫她幾個哥哥慣得沒邊了,將來可怎麽辦啊!”
“有什麽難辦的!在書院的時候,沒有比茉莉再靈透的女孩子了,范茗可喜歡她了。”傅振羽說著大實話。
李母沒問范茗是誰,也沒有松下表情,繼續道:“說到書院,自打茉莉去了書院,回來就說家裡屋子小。我才張口訓,她哥哥就開始護,還拿自己說事,也開始說家裡擠得慌。那孩子又不是第一天去書院,也不是第一天見識別人家的好。從前,可從來沒有說過什麽的,我怎麽可能信這話?”
傅振羽卻道:“嬸嬸說的這事,我看來是好事。我隻問嬸嬸,茉莉是不是隻說了句,書院的學堂比家裡頭的屋子大多了,你以為她這是嫌棄自家,就不樂意了,便開始說茉莉的不是,宗延就護她了?”
李母乾活的手一頓,問:“山長是怎麽知道?”
側面證明傅振羽猜對了。
傅振羽笑了笑,道:“他們兩個,我都熟悉,什麽性子我還不知道?茉莉是有些嬌,但女孩子嬌了才有人寵嘛。且,寵人是要有本錢的。比方說我也喜歡大房子,我爹才中舉人,家裡剛有閑錢,就給我整了間很大廂房。宗延既然想寵妹妹,就一定會更加努力。我看來,你的大兒子,離給妹妹建大房子的時候不遠了。”
李宗延如今已是秀才。
傅振羽的話,能讓百分之九十九的母親眉開眼笑,李母卻不自大,她嚴肅道:“傅山長不必哄我開心!我自送兒子讀書,我就知道這個多難。秀才才是開始,舉人不容易的。”
傅振羽只是就事論事而已。
南湖書院如今有七位秀才,論實力,今年的秋闈,暫任夫子的錢文舉、韓末,都是有希望的。但錢文舉究竟怎樣,還要取決於這次回家的結果,只要錢家那裡沒人拖後腿,他也應該可以。學子這裡,顧詠言應該有戲,李宗延也問題不大。其中,李宗延是汝寧人,如果他中舉,對南湖書院來說,才是最有益的事。
李母完全不知而已多優秀,徑自說了下去:“我打聽清楚了,鄉試是要去開封府考的。一去小一個月,吃的喝的住的,哪樣不要錢?這一躺下來,家裡一年的嚼頭都沒了。我們這樣的人家, 可經不起他一次又一次的考。”
是不是因為這樣,李宗延才那樣努力?而努力,是最好的天賦,李宗延,才成為招來學子中最好的那一個。
見傅振羽陷入沉思,李母猛然想起兒子和南湖書院簽訂的六年協議,忙改口:“不過,我信我大兒,今年不行,三年後一準行!”
這樣一來,還有一年時間還欠書院的銀子。
傅振羽猜到她的擔憂,笑道:“便是不行,只要活絡,秀才一年也能掙你們兩年的嚼頭。旁的不說,留在書院教書也可以的。正常來說,吃住都在書院,一個月還能額外拿二兩銀子。”
一句話,把李宗延如果任夫子的錢,縮減到錢文舉他們的十分之一,也將夫子的待遇,拉回正常水準。
李母聽了這話,半晌不語後,說起了別的話頭。結果,不等天黑,李宗延就來找傅振羽說話,倉子堅自然也在旁。
只聽李宗延問:“山長,若我想成為夫子,該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