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振羽這屬性,直下寧波還好,坐船的時間大於坐車的時間,但是回汝寧,就略麻煩了。於天津衛,鎮遠侯便決定先去寧波,後去汝寧。傅振羽沒有不同意的,給倉子堅寫了封信,告訴他自己的身體情況、南下行程,告知他,自己要晚回去。
仔細算來,也快一年未見父母了,傅振羽便與鎮遠侯商議:“侯爺,我父母幼弟都在蘇州,我想在蘇州停上一日,去看看他們。未免他們擔心,我自己過去就好。”
對關心自己的長輩,長大的孩子向來是報喜不報憂,鎮遠侯也是從這個階段過來的人。且宣府的事已過,確實沒必要再讓老人擔心,鎮遠侯一一應下。
傅振羽自己帶去京城要用的銀子,泰半都沒用。這會兒身上穿的夏裝、嘴裡的嚼頭,都是財大氣粗的侯府管著。自己的錢使不到,傅振羽便把那些零碎整理了一下,湊了一千兩的整數,準備交給傅山長夫婦。按照童掌櫃留的地址,傅振羽叫門。
開門的是個面容溫順的男人,男人見敲門的是個清秀姑娘,面容就更加柔和了,柔聲問道:“倷尋撒人?”
傅振羽便知道她爹娘已經不住這了,她爹娘請下人的可能性低,請個說蘇州話的下人,不大可能。盡管如此,她還是不死心地問了句:“請問,傅一善傅舉人住這麽?”
聞得官話,那人改了口,用地道帶有蘇州風韻官話回答了傅振羽。說了三次,傅振羽才確定他的意思:“你是說,他們隻住了一年,就搬走了,搬到了冉家是吧?那冉家在何處?”
在蘇州地面上,問冉家是什麽人家,就跟去了汝寧府問齊家,哦,比問齊家還低級。男人積極回答傅振羽的問題,便是因為傅山長夫婦倆,搬到了冉家的緣故。
“冉家有好幾個當官的進士老爺,離這裡有點遠。”男人連說帶比劃了半天,最後因為語言溝通問題,隻得道,“冉家很大,你隨便問就知道了。”
傅振羽這才知道,這冉家是大戶人家。
未親眼看到傅振羽見到父母,鎮遠侯等人便不曾離去。聽了事由,鎮遠侯便道:“我們吃個中飯,他們也就能查到了。不著急,後日晨起才開船,你可以和父母多聚一會兒。若是邱太醫不好使,從京城請禦醫,也是一樣的。”
傅振羽笑了笑,沒說話。
禦醫對侯府來說不是什麽難事,對他們這樣的人家來說,真不是什麽易事。能找到邱太醫,還能她爹身子好轉,這已經是極好的事了。至於父女暫時別離,咳咳,恕傅振羽直言,這不正好方便她做事了咩?她求之不得好呢。
果然如鎮遠侯說的那般,等他們吃過午飯,冉家的消息就送了過來。
“冉家是蘇州府的望族,末將又回了傅姑娘方才問的那戶人家裡仔細問了一遍,確定傅老爺是跟著冉家四房的九老爺走的,冉九爺住在平江路的大儒巷裡頭,離碼頭五裡地。”
也就是說,傅振羽他們下船後白走了一圈,現在要折回去。一行人不疾不徐折回,鎮遠侯和顧詠言說起了蘇州府:“蘇州府是咱們聖朝的叫法,百年前,這裡則是平江路。不管改名前還是改明後,平江路歷來是南來北往的交通要道。”
傅振羽閑來無事,索性拉開簾子,趴在車窗上,一起聽。聽到這,插言:“是和汝寧府一樣一樣的要道吧?我們汝寧,還有個別稱,叫駐馬店呢。”
鎮遠侯稱是,順便和顧詠言講述這兩處“要塞”的不同。
傅振羽聽得比顧詠言還要認真,又聽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鎮遠侯的交通要道,和他們這些平民百姓理解的要道不同。人家這是在教兒子,如何畫“布防圖”。
一個大膽的想法在傅振羽腦海裡成行——
南湖書院,可以增加一門軍事學科。問題在於同樣沒有合適的夫子和教材。這一項更大的問題是,她零基礎。她教不了軍事,一點點都不行。
“傅姑娘,到了。”
這一次,鎮遠侯直接道:“山河,你去問。”
侍衛應聲而去,不大會兒折回,並道:“傅老爺在此,那門子要見到傅姑娘才肯傳話。”
傅振羽便下車。
見她獨自一人走向深宅,想了想,顧詠言和鎮遠侯說了聲,下馬,跟上了傅振羽,陪她站在門前的樹蔭裡,等著傅山長。
傅山長得了信,閨女來了蘇州,身邊跟著個富貴的少爺,立即不淡定了,撇下冉九爺,一路疾行。揚起的衣角,被沿路的枝丫刮壞了而不自知。
及至門口,確定是親閨女后,傅山長的視線,便鎖定在顧詠言的身上。顧詠言不知就裡,隻知這是明面上的山長,便任由他打量,模樣甚是恭敬。
傅山長的心情就更不好了。
鎮遠侯什麽人啊,雖是遠遠的,瞧見這一幕,十分感慨。果然天下父母心,想的都是一樣的。可惜啊,傅舉人,我倒是想讓兒子和你閨女有點啥,奈何倆孩子不配合……
“爹——”傅振羽拉長了音,依舊喚不回親爹的注意,隻得先同他介紹顧詠言,“這是顧詠言。去歲童掌櫃回程時,他乘坐的小船進水,是童掌櫃救了他。我見他字不錯,是個讀書人,就把人收進書院了。”
說完, 傅振羽對顧詠言道:“還不快些給山長見禮!”
一聽是學生,傅山長臉色好了些,開始絮叨:“你一個姑娘家,怎麽就自己跑這麽遠的路?子堅呢,他就是忙,童掌櫃呢?看把你瘦的,來之前,至少先捎個信啊!”
嘴巴不停的傅山長,不忘回頭看顧詠言。他總覺得自己女兒獨自和一個少年來蘇州,不合適。那樣子,別提多逗了。這是和自己父親完全相反的父親角色,顧詠言忍不住道:“山長和大師伯說的一樣,是最暖的山長。”
大師伯這是什麽稱呼!傅山長愣了片刻,丟下女兒,問顧詠言:“你稱呼子堅為師伯,你是哪個收的入門弟子?文舉的,還是小儉的?”
“都不是。”
顧詠言不顧傅振羽警告,說出了那足以令傅山長暈倒的話。
“山長,我的師父,是您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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