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那雙充斥著紅血絲的雙眼對視時，張明有一瞬間真的被嚇到了。

就跟看恐怖電影似的，他原本以為怪物(幽靈女人)已經走遠了，剛放下心，覺得自己安全，結果就突然蹦出來一個可怕的玩意，本能的就會嚇一跳。

“找到你了！”

縫合男咧開嘴，他的牙齒如同鯊魚般尖銳，他扭過頭衝幽靈女人大喊:“馬上切斷這台設備的連接。”

一旦設備連接切斷，張明和奧創就會被困在玻璃罐子裡，真的成為敵人的俘虜。

“還沒好嗎！”張明對奧創問。

“馬上了！”

張明聽著急速離去的沙沙聲，一顆心揪了起來。

幽靈女人貼著地面滑行，因為速度太快，她眼睛、嘴裡的黑色線條蟲子窸窸窣窣的往下掉。她來到後方的控制室，連開門的步驟都省略了，穿透牆壁，飄了進去。

幽靈女人先是鎖定了設備，然後握住右手邊的紅色杆子，猛地往下一拉！

嗡——嗡——

張明所在的那台設備被強製下線。

縫合男掀開蓋在玻璃缸上黑布的一角，打開一個小口子，把右手伸進去，無數蠕動的線條從右手縫合的縫隙中鑽出，把設備和縫合男連接在一起。

他閉上眼去感知，幽靈女人在控制台等待他的回復。

“他們跑了，但是。”

縫合男臉上看不到懊惱，而是興奮。他眼睛瞪得仿佛能從眼眶裡掉落出來，嘴角咧到了耳根，露出兩排紫紅色的牙齦。

“但是入侵進來的不是黑客，而是真正的兩股意識。其中一個是普通人類，另一個，就是人工智能，並且是絕對完美的人工智能！”

縫合男轉過身對幽靈女人下達命令:“他們還沒有走遠，馬上把所有防護手段提升到最高，那個人類意識是死是活無所謂，一定要把那個完美人工智能抓住。只要有了它……”

“我們計劃中唯一的缺陷將會消失。”

張明提著奧創，沿著樓梯往下跑。

一道道黑色的雷電在附近不斷閃爍，他本來想飛下去，但奧創提醒他，這樣目標會太明顯，會被對方鎖定，他只能撒開腿跑樓梯。

“左邊。”奧創發出提醒。

張明立即朝反方向邁出一步，躲過了一道落下的黑色雷電。

“好樣的。”他為奧創的精準提醒點讚。“我現在要重新思考一下對你的偏見了。”

“不客氣，這是我的工作。”奧創回答。

看了眼到地面的距離，張明高高躍起，雙腳穩穩踏在地上。

“有沒有覺得我們被雷劈的頻率上升了?”張明抬頭看了眼天空，雲層從四面八方開始向他所在的位置集中，再往遠方眺望，能看到一股股暗紅色的塵土在飛揚，仿佛出現了大規模的沙塵暴。

奧創說:“這個世界從邊緣位置開始崩潰，你看到的那些不是沙塵暴，而是世界崩潰時，碎片化的數據流。隨著世界范圍的縮小，我們能夠隱蔽的范圍也越來越小，而且——”

奧創又閃爍了一下，為張明鍍上了一層光輝。

“即便回到了這裡，我還是無法連接上總部，運算能力大幅度縮水的情況下，想要維持絕對的隱蔽，變得十分困難。”

張明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再危險的情況他都遇到過，這點困難還不至於把他嚇倒。現在不是互相埋怨或者絕望的時候，如何用手頭上僅有的資源，去解決問題才是他應該考慮的事情。

但奧創以為張明是擔心的說不出話，安慰說:“別害怕，我一定會救你出去的。”說著還用光芒掃了一遍張明的腦袋，

似乎是在用這種方式來摸他的頭。張明沒有和這位保護欲旺盛的奧創女士解釋，瞅準深坑所在的位置，跑了過去。

越來越多的漆黑雷電追逐著張明，到後面所有的雷電都集中在他身邊。

與此同時，曾經連接著天空與大地的一條條階梯，也開始出現了新的變化。

堅硬的階梯出現軟化，它們一點點從地面中抽出來，化身為上萬條來自天空的鞭索，無規則的扭動身體。隨後它們與雷電一起，朝著張明卷了過來。

“結束隱蔽，敵人幾乎完全鎖定我們的位置了，別浪費你僅有的這點運算資源，全部的精力都用在飛行和攻擊上。我有特殊能力保護，不會受傷。”張明不得不提高嗓音，這樣他的聲音才不會淹沒在雷電的轟鳴中。

奧創想要反駁，但身為人工智能的她比張明更擅長計算，她清楚張明說的沒錯。一道光芒閃過，附著在張明身上的隱蔽機制撤消。

所有的雷電都有了目標。

刹那間，無數道雷電和鞭索撲向張明！

轟！

沙塵飛上天空，由於攻擊太過猛烈，附近不少位置都出現了崩壞，露出下方由無數文字構成的無解代碼。

“抓到你了！”外面的縫合男握緊了拳頭。

呼——

就在這時，一道雪白的劍光閃過，張明左手握著提燈，右手握著一把白色光劍，從代碼亂流中飛了出來，在他背後，是無數根被斬斷的鞭索。

“這是怎麽回事！”縫合男衝著幽靈女人怒吼。

幽靈女人調取後台分析數據解釋說:“他身上有一股特殊的能量，能夠對他進行絕對的保護，不受任何攻擊影響，甚至所有施加的攻擊都會被反射回來。”

其實這點不用幽靈女人敘述，縫合男已經聞到了一股股燒焦的味道。他積攢多年的寶貴設備，在這一瞬間就燒掉了一半，大面積的被摧毀。

“媽的！媽的！媽的！”

縫合男一腳一腳踹在控制台上，宣泄著自己的憤怒。

幽靈女人似乎早就習慣了他的表現，靜靜站在那，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縫合男深吸一口氣，壓抑心中的憤怒。

他看著屏幕中奔跑的張明，因為是以數據的形式進入，張明沒有花力氣去“捏臉”，這使他的臉部看起來十分的模糊。

“我知道他是誰了。”縫合男說:“他是張明，記錄裡，他有一種能夠抵抗心靈攻擊的能力，現在他以意識形態進入數據世界，在那個能力保護下，他就是無敵的。”

幽靈女人問:“那只能放他離開了?”

“怎麽可能。張明和那個完美人工智能，我哪個都不想放走。”

縫合男再次伸手，無數蠕動線條連接上主控台。

同時，數據世界中，張明抬起頭，發現原本追逐著他的雷電、鞭索全都離開，飛向了深坑所在的位置。

“敵人這是拿我們沒辦法，準備放我門離開了?”奧創問。

張明望著深坑方向:“作為乾這行一年多的前輩，給你提個醒，別小看你的對手，更別有僥幸心理。這幫家夥可不是那麽容易放棄的人，從某種角度來說，他們有著比常人更強韌的毅力。”

加速飛行，這一路十分安靜，只有天空中偶爾在雲層間閃過的雷電，發出沉悶的轟隆聲。

“前面就是回歸正常數據世界的深坑了，做好戰鬥準備。”張明大喊。

奧創構成的光劍又閃耀了幾分。

他們朝著深坑的方向，做著最後的衝刺。

突然，張明看到了一隻手扒在了深坑的邊緣，然後，露出來的就是一顆腐爛的頭顱。

一具破破爛爛的身體從深坑中爬了出來，一根手腕粗細的鞭索從天空中伸出，刺進這具身體的脊椎，把它從一堆斷肢殘骸中重新組裝起來。

有了第一具屍體，就有第二具、第三具……

原本躺在深坑中的碎屍們全都爬了上來，它們僵硬的轉動著腦袋，最終，一雙雙空洞的眼睛，死死盯住了疾馳而來的張明。

踏……踏……

屍體們開始前行，最開始走的很慢，但走了幾步後，就學會了奔跑。它們張開嘴，發出無意義的嘶吼，朝著張明發起衝刺。

最終目的地就是深坑，而這些屍體就是從深坑中爬出來的，張明根本沒有迂回的余地，他能做的就是迎著屍潮，用手裡的光劍砍出一條路。

他飛翔在低空，一具具屍體在頸椎位置鞭索作用下，同樣被提到了空中。這些孱弱的屍體根本不是張明的對手，只需要一劍就能把它們拆碎，就算偶爾有躲過光劍撲到了張明，也會瞬間被“枯燥”的力量彈開。

可這樣就夠了。

對於縫合男來說，他沒有指望用這些屍體殺死張明，只要每一具屍體能夠阻攔一下，哪怕零點一秒，就足夠這個世界完成崩塌，把張明和奧創永久的困在數據亂流中。

“這樣下去不行。張明，我有一個辦法，能夠解決所有的屍體，不過這需要動用全部的運算量，你暫時會失去飛行能力。”

“有什麽招你就用吧，我還能撐得住。”張明有種回到了當初阿斯加德戰場時的感覺，那時他就陷入了冰霜巨人的包圍，連喘氣的功夫都變得珍貴。

張明落在了地面，更多的屍體湧上來，把他淹沒。

就在這時，一道道光柱從屍體的縫隙間鑽出，一股無可匹敵的衝擊，附近幾十米內的屍體全部被轟成肉渣。

一個半透明，全身散發著乳白色光芒的女人出現在半空。

張明半張著嘴，有些吃驚的說:“托尼可沒告訴我，你的人物原型竟然是年輕時的奧黛麗·赫本。”

奧創微微一笑，她指著前方說:“我們該走了。”

一路上，所有的屍潮在奧創的攻擊下紛紛被打飛， 張明暢通無阻的跑到了深坑邊緣，正準備跳下去，轉過頭卻發現奧創沒有跟上來。

她停在了一步外。

“愣著幹什麽，我們回去。”張明伸手去拉她。

結果，奧創又退後一步，躲過了張明的手。

“抱歉，張明，為了能完全發揮力量，我撤去了所有隱蔽、保護程序，現在敵人已經完全捕捉住了我，我沒辦法離開了。不過你放心，我啟動了自毀裝置，敵人不會獲得我的代碼數據。”

張明腦子一懵，不理解她到底在說什麽，或者說拒絕理解。

雖然隻相處了短暫的時間，但兩個人也算是共患難的戰友，他對奧創的偏見才剛消失一點，沒想到這麽快就要說永別。

“不用為我難過，我設計出來的使命就是保護大家，能夠在毀滅前安全的把你送回去，我真的很開心。”奧創把鬢角的頭髮捋到耳後，露出微笑:“不過現在你要相信我了，我實現了承諾。”

張明想到奧創一直以來說的“安慰話”，之前他都沒當回事，隻把那些話當成了寫在她程序裡的東西，可現在，他能真正感覺到，她說的一切都是發自真心。

“去吧，張明，托尼、史蒂夫……所有人都在外面等你。”奧創對著張明擺手，同時，天空中一道道黑色的閃電和大量的鞭索驟然出現。

“永別了，張明。”

閃電和鞭索即將穿透她的身體。

“永別個屁！”

張明衝上去，解下手腕上勞力士的虛影，套在了奧創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