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無、黑暗,沒有聲音、沒有知覺……在意識稍微清晰一點後,王垣所能夠感知到的就是這些。
眼前看不到任何的東西,只有黑暗,也沒有一點聲音,一片寂靜,面對這樣一個能引起人心中恐慌的世界,王垣卻表現的很沉默和安靜。
既沒有感覺到恐慌,也沒有試圖出聲呼喊,他就這樣一直保持沉默的面對這樣一個世界,為什麽會這麽波瀾不驚?
這是因為王垣的意識已經完全沉浸到了另一個“世界”裡,那是一個由回憶組成的“世界”,在那裡他還能不斷回想出過去親人的模樣。
似乎至始至終,王垣就沒想著要從那個世界裡完全走出來一樣,或許有不明真相的人會嘲諷他,這是一種逃避現實的表現。
可是對前不久才剛剛失去自己唯一親人的王垣來說,他早就不想再面對其它人的指指點點。
無論是小時候知道自己沒有父母,一些同學老師臉上出現的能把心都刺痛的驚訝表情,還是曾有惡鄰不顧場合,把自己的棄嬰身世當做話題的惡心舉動。
他其實早就不想像以前一樣表現的“堅強”承受了,爺爺的死就像是一顆炮彈,完全擊潰了他心裡面那面偽造出來名叫堅強的牆。
本來就不愛說話的他,變得更加不想開口了,整場葬禮上都是保持沉默面對過去,只是不聲不響的費盡心力,替爺爺換了一個更好的墓地。
最後看著棺材放進自己買的新墓地,王垣的心才終於被觸動了,沉默的流淚變成了哭出了聲。
整整一個下午,把眼淚都哭乾,聲音都嘶啞了的他,才在墓園老伯的好心相勸下,離開了天色都要完全黑下來的墓園。
離開了墓園的他沒有選擇回家,而是恢復了沉默的買下了回校的火車票,等候火車到站的期間,他一直時不時就會陷入回憶。
還險些錯過火車,幸好在最後一聲車站提醒下,他忽的反應了過來,趕上了火車。
這一路上他都是異常沉默,進入空無一人的軟臥隔間,等躺到自己的軟臥上,王垣才覺得他心中好似放下了一塊緊張、沉重的大石頭。
葬禮上連續三天的失眠,讓上了火車的他,一放松下來就緩緩進入了睡眠,再蘇醒就是這樣一個的世界。
王垣的意識,顯得很清醒,他很清楚這是在夢裡,自己是在火車上睡著了,不過即使是在夢中,也改變不了他心中想要保持回憶的念頭。
畢竟王垣最後悔的一點,就是沒能見上爺爺最後一面,可是這種事情是沒辦法提前預支的,他甚至在回家的路上就接到了爺爺已經去世的電話。
具體時間還是在晚上,可是那個時候他還在火車上,可能如果他選的不是火車,而是高鐵,就能趕上爺爺最後一面了。
可爺爺在他上火車前,還從電話裡提醒他不要浪費錢坐高鐵,這才選的火車……其實都到了這個地步,他又該如何悔恨呢?
王垣只是對他沒能見到爺爺去世前最後一面,而悔恨自己沒有選擇高鐵而已,如果一切能夠重來,他絕對會選擇坐高鐵的。
可是,可能嗎?明知道不可能,王垣也沒有辦法從自我悔恨中走出來,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失去了堅強這面高牆後,會顯得這麽的脆弱。
此刻夢中的他只能回憶著曾經爺爺的模樣,發現記憶中的爺爺確實是越來越老,自己卻一直為了能變的更優秀,只顧著學習忘記了多陪陪他,現在後悔也已經沒有用了。
黑暗中的王垣意識有些恍惚,他忽然覺得記憶裡的爺爺越來越清晰了,無聲的耳旁也好像有了爺爺在呼喚自己的聲音。
一聲接一聲…好像一直在叫著自己的名字,身體也好像跟著呼喚聲有了力量,能在黑暗中向聲音的地方移動了。
沒有排斥,也沒有猶豫,王垣毫不克制自己的朝著呼喚聲的方向移動,眼睛還在黑暗中看向移動的方向,想要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但卻並沒有看到有任何身影出現,反而耳邊的呼喚聲越來越像爺爺叫自己的聲音了,王垣甚至有了一種爺爺就在前面等著自己的錯覺。
正是他冒出這個想法的瞬間,在原本一路暢通無阻的路線上,出現了一層阻隔著自己的屏障,只是屏障隻存在了一秒鍾不到,就瞬間消失了。
在屏障消失的瞬間,王垣還從黑暗的遠處看到了一抹微弱的光芒,那抹光芒照在王垣的身上,讓他感到非常溫暖,就像是被最溫和的陽光照到了一樣。
失去了屏障的阻擋,他感覺自己就像是失去了能夠保持身軀的平台一樣, 一種在空中飛速墜落一樣的感覺充斥了王垣的全部意識。
他都無法控制自己的身軀下墜,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朝著那抹光芒出現的地方墜去,光芒在王垣的眼中不斷放大,無比真實的墜落感,甚至都讓他有點忽略了耳旁的呼喚聲。
下墜的很快,幾乎眨眼間他就落到了不斷放大的光芒跟前,下一刻就墜進了光芒之中,全身就像是進入了一個無比溫暖的地方一樣。
光芒照耀著他的眼睛,讓王垣眼中只剩下一片光明,不過也還有一些感觸,覺得光芒似乎包裹著他在移動,來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這個時候的呼喚聲,不僅沒間斷,並且還變得更加清晰和大聲了,只是此刻聽進王垣的耳朵裡,他竟發現自己完全聽不懂話裡的意思。
‘這不是爺爺的聲音!’王垣的念頭剛冒出來,意識就像是遭受了一下重擊,瞬間變得模糊起來,恍惚間,光芒包裹著他,仿佛在向另一個方向移動。
等到他意識再度清醒過來時,他發現自己已經能睜開眼睛了,看到的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白色的天空暗白色的大地,還有一些亮白色的雲彩,自己還是躺在地上看的。
‘這是什麽地方?’王垣腦海中出現這個想法,感覺到了身體存在的他,稍微思索了幾秒就決定起身,十分費力的把身體撐著半坐起的他,只是無意識的低頭一看就愣住了,忍不住對自己發出了三個問號。
胸前的是什麽?這是我的衣服?我怎麽感覺自己的身上好像少了點什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