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旗辦事,是個很務實的人。
先前就毫不客氣的從蘇皖這裡要走了不少銀子,這次又是。
可這銀子蘇皖卻給的很樂意。
兩人有一月之約,可這才幾天,陸小旗就能帶回來這些消息,讓蘇皖對陸小旗接下來的行動多了不少信心。
“我再次提醒你,多加小心,我這裡被不少人盯著,你為我辦事的消息總有些人是瞞不過去的”蘇皖說道。
“奴婢知道,這幾天確實有人跟著我”陸小旗直言說道。
蘇皖對此毫不意外。
“不過這幾天裡,我已經盡量熟悉蘇城的環境,只要沒人直接了當的要抓我,我能脫身”陸小旗自信說道。
她從漠北一路到了蘇城,可不是吃素的。
“好”蘇皖一字應之。
事情交代完畢,陸小旗銀子也補充到位了,便回了海棠院裡給她留著的房間。
而蘇皖,卻在屋裡無奈歎氣。
門外的綠衣和紅珠,看到陸小旗已經退下了,房門也大開著,還以為蘇皖會讓她們進去伺候,卻不想,蘇皖直接拒絕了。
“小姐這是怎麽了?”紅珠小聲問道。
綠衣看了眼屋裡的情形,衝紅珠搖了搖頭。
“時辰不早了,你去準備熱水,小姐該沐浴了”綠衣小聲說道。
紅珠遲疑的點點頭,她心裡明白,蘇皖未必信得過綠衣,但綠衣和她之間,肯定是對前者更親近一些。
所以哪怕和綠衣一樣,都是海棠院的一等丫鬟,可她多數時候,還是會按照綠衣的話去做。
比如眼下,紅珠就選擇了順從,識相的離開了。
留下來的綠衣,也不敢隨意去打擾蘇皖。
見蘇皖發呆有一會兒了,紅珠那邊熱水也該準備好的時候,小聲的在門外喊了兩句。
“小姐,時辰不早,該沐浴更衣了”綠衣小聲提醒道。
屋裡的蘇皖聽到聲音,看向門外的綠衣,微微又是歎了口氣。
“進來吧”蘇皖說道。
綠衣松了口氣,連忙走到了蘇皖身邊,伺候著蘇皖脫了外衫,又找出了蘇皖一會兒要換上的寢衣。
“綠衣,我很小的時候,你就來了我這海棠院,若有一日,你離了我這裡,有想過要去哪兒嗎?”蘇皖忽然問道。
語氣很平靜,可話裡的內容,卻讓綠衣汗毛直立。
“小姐說的哪裡話,奴婢自打伺候您的那天起,就是海棠院的人了,除非您要帶著奴婢一起走,奴婢是不會離開海棠院的”綠衣連忙說道。
她不明白,蘇皖為何會突然這麽問。
其實這些日子裡,她也會思索,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從前她就是蘇皖的大丫鬟綠衣,可現在,她和蘇皖直接默契非常,沒有人將話挑明了說,但蘇皖知道她背後有人,她也知道蘇皖已經知道她背後有人。
這是一種讓人糾結的默契。
這會兒,蘇皖忽然說起離開海棠院的話題,莫不是已經不想她繼續留在海棠院了。
綠衣心裡很害怕。
她非常清楚的知道自己價值所在。
離開了海棠院,離開蘇皖的身邊,她就什麽都不是。
無咎院的主子,到時候會怎麽處理她,她完全不知道。
“你也別緊張,我就是隨口一問”蘇皖說道。
方才陸小旗退下後,她便在心裡想,陸小旗雖然在為她辦事,但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會不會和綠衣,和這院子裡其他人一般,
其實已經另有主子了。 她沒有任何明面上的後盾,不像蘇萌和蘇晴,年歲上大不了她多少,卻有雙親為她們操心。
她呢,好像什麽都沒有。
聽到綠衣說話,她便第一時間想到了綠衣的身份,順口問了剛才的問題。
倒是沒想到,綠衣會這麽緊張,甚至害怕,也更能說明,綠衣真正的主子,另有其人,比她更能決定綠衣的去留以及生死。
沒一會兒,紅珠帶著人,熱水一桶一桶的往屋裡抬。
蘇皖有自己的浴桶,這個天氣泡澡很舒服,只是不能太久,水會很快涼掉。
“綠衣,我若不想去京城,可否拒了?”蘇皖一邊泡澡一邊說道。
綠衣聞言看了眼紅珠,紅珠很是無語,這回不用綠衣開口,自動的帶著其他人出去候著,隻留下綠衣伺候。
“京城之行並未定下,小姐若是不想去,大約是可以不去的”綠衣說道。
無咎院那邊,雖然想讓蘇皖去京城,但從未有過要強迫蘇皖的意思。
所以蘇皖問了,綠衣才能這麽肯定的回答。
“綠衣,你多給我講講我小時候的事,不止是你來海棠院之後,從前的若是知道什麽相關的事情, 也都說說,我記不太清了”蘇皖說道。
其實蘇皖此前也問過,還不止一次,綠衣都有些習慣了,倒是有些府上的忌諱,她每次都要小心避開。
“二房很早就沒有主母,您的起居飲食,大多是大夫人安排的,偶爾,老夫人也會過問...”
蘇皖六歲的時候,她來到海棠院,跟在蘇皖身邊也都六年了,哦不,蘇皖過了十三歲的生辰,如今是七年了。
七年前,她也是開始懂事的年紀,許多事情蘇皖不記得,她卻記得清楚。
無咎院的老太爺一直關注著海棠院,所以老夫人雖然對海棠院無感,卻不曾真正虧待過蘇皖。
季氏也一樣,吃穿用度,沒有超標,卻也不曾短缺。
最初,綠衣整日裡驚疑不定,總覺得自己來了個不得了的地方,後來習慣了,自己也漸漸長大了,才開始踏實的留在海棠院,也同無咎院一直保持聯系。
這樣獨特的經歷,讓綠衣時刻都繃著一根弦,有些事寧願不說,也決不能說錯。
眼下蘇皖又一次詢問往事,綠衣猜到蘇皖在懷疑身邊的一切,試圖從她這裡找到什麽破綻。
聯想到蘇皖之前和陸小旗的密談,綠衣都忍不住替蘇皖心寒。
她知道蘇皖肯定有事讓陸小旗去辦,但因為不相信身邊所有人,所以即便陸小旗出現的那麽合情合理,蘇皖也會一邊用著陸小旗,一邊不自覺的猜疑。
這種感覺一定很難受,甚至痛苦吧。
綠衣在蘇皖看不到的角度,有些同情的看著自己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