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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臨》第361章 劍師
    “咕咕…………咕咕…………咕咕……………”

  鳥,在天上輕輕鳴叫;

  但在地上,則有一個穿著一身黑衣的年輕男子,腮幫子也在那裡一鼓一脹。

  大楚有十二巫正,並非全都是跳大神的,而是細分了很多種,這很多種的起源,就是“巫”。

  這名年輕男子叫孫德,其本為公孫氏的養子,後拜入十二巫正之一揚白首的門下,成為親傳弟子,而揚白首,則一輩子癡迷於禦獸之術的研究。

  大楚皇宮秘辛有傳,大楚攝政王身上的那隻“獸”,其實就是“靈”,正是在揚白首的協助下才得以收服成功的。

  先皇駕崩,皇子之亂中,原本世代掌握禦獸監的公孫氏因追隨大皇子於郢都起事,結果被皇族禁軍直接剿滅,公孫氏隻留一個女子逃出,後來在山林裡碰到了帶著公主跑路回國的鄭伯爺,被一起帶了回去。

  孫德原名叫公孫德,公孫氏覆滅後,改名孫德,因為揚白首的關系,他沒有受到牽連,且攝政王在重建禦獸監時,讓其暫代掌事。

  他孫德原本是陪駕的,但昨日就離開了據羊城追尋一道妖氣,不過那隻妖跑得很快,沒能捕捉到手,但是,等回來時,卻發現據羊城外出現了一座座燕人的軍寨。

  大驚之下,

  孫德就以自己飼養的隼鳥進行情況查看,且也已經和城內取得了一次聯系,得知攝政王現在安全的消息。

  這就是苟莫離所說的,兵力太少,無法照顧周全的原因所在了,而且騎兵也少,覆蓋面沒辦法鋪開,否則孫德根本就不可能有機會以這種方式進行探查。

  擱在靖南王大軍裡,能人異士其實真的不少,貓有貓道鼠有鼠道,雙方總能見招拆招不會缺人,但鄭伯爺這一支因為戰略冒險,自然一切匆忙得很,配置上,只會有缺絕不會全。

  但好在,

  鄭伯爺身邊不僅僅有劍聖,還有幾位魔王。

  戰陣衝殺時,樊力也會遇到危險,瞎子只能躲避,阿銘至多能多被射幾箭,就是劍聖,面對兵海滔滔,也就是多支撐一會兒。

  但在戰陣之外,

  經驗,

  見識,

  手段,

  哪怕實力現在因為主上的原因,依舊有著不小的限制,但真的已經可以做很多事兒了。

  相較於鄭伯爺的謹慎,

  魔王們,

  才是真的瘋狂,

  尤其是在他們覺得無聊的時候。

  孫德依舊在和天上的隼鳥呼應著,下一刻,阿銘的身影出現在其身後。

  然而,就在這時,一條毒蛇忽然從泥土之中竄出,直接咬中了阿銘的小腿。

  背對著阿銘的孫德笑了,

  阿銘也笑了。

  孫德愣住了,整個人的身形向前蹦起,但阿銘的指甲,還是刺中了其後背。

  “砰!”

  落地後,

  孫德感知到自己後背一陣涼意,鮮血直流。

  阿銘有些詫異地低下頭,看著自己的左手指甲,微微變形。

  這個人,居然有著和自家主上相似的習慣,身上穿著一件軟甲。

  因為軟甲的阻隔,使得自己的指甲未能盡全功。

  但相較於阿銘的驚訝,孫德,才是真正地被震驚到了。

  那條蛇,是他自己飼養長大的,只為了那一口瞬間的毒液迸發,沒人比他清楚這條蛇的毒性到底有多恐怖。

  他早就察覺到了阿銘的存在,也感知到了阿銘的靠近,因為那隻隼鳥,可是一直在天上,俯瞰著下方一切;

  而阿銘,也早就察覺到孫德察覺到自己的存在和靠近。

  單對單地廝殺,其實變量就很小了。

  阿銘彎腰,將那條蛇捏住,舉到面前。

  這條蛇在傾盡毒素之後,就已經奄奄一息了,不用動它,等待它的,也是死亡。

  阿銘將蛇隨手一丟,

  然後,

  他用指甲劃破自己的掌心,掌心向下,黑色的鮮血流出。

  毒蛇的毒液,注入體內,再與你的鮮血融合,將毒素擴散出去。

  而阿銘的能力,就是控制血液。

  他不是梁程,無法做到百毒不侵,但這種毒液,傷害不到他的根本。

  黑色的血液流了一會兒,停止了,掌心收回,傷口已經結痂。

  從口袋裡,掏出一條帕子,擦了擦掌心;

  一邊擦,

  一邊面帶微笑地看著前方的孫德。

  孫德身子,開始壓低,一把短刀出現在其手中。

  短兵器,

  近身肉搏?

  阿銘搖搖頭,將帕子收回自己衣服胸口口袋裡,特意留了半截在外面。

  原本還想折疊得細致一點,但孫德已經撲了過來。

  短刀的速度很快,攻勢也很直接。

  阿銘不退反進,整個人主動撞向了孫德。

  “砰!”

  雙方身軀撞擊到了一起,孫德的短刀直接刺入阿銘的胸膛。

  “哢嚓!”

  短刀入體。

  阿銘身子一側,用肋骨,將短刀夾住。

  孫德的眼裡,滿是震驚,自修行以來,他第一次碰見這般詭異的動手。

  阿銘的指甲探出,從前方,刺入孫德的胸口。

  你刺我一刀,

  我不會死;

  我刺你一次,

  你大概就沒命了。

  世上招式門類萬千種,但最強的招式只有一種,叫……合適。

  用最為合適的方式,盡可能地保全自己的同時,再殺掉你的對手。

  吸血鬼的廝殺方式,就是這般簡單枯燥且乏味。

  尤其是對於第一次面對吸血鬼的人而言,相當於以前的廝殺經驗,被完全顛覆。

  “噗!”

  十根長長的指甲,刺入孫德的胸膛。

  但,

  觸感,似乎有所不同。

  軟甲的防護,應該是破了,但裡面的滑膩,卻不像是鮮血溢出,更像是有一團正在蠕動的軟體。

  “嘩啦…………”

  孫德胸膛的衣物裂開,一條黑乎乎看起來像是章魚一般有很多觸角的軟體生物,正貼在孫德的胸膛。

  是它,為孫德抵掉了這一擊,如果沒有它的存在,此時的孫德,就已經被阿銘開膛破肚了。

  “哦?”

  阿銘發出了一個歎音,

  不是畏懼,不是驚疑,而像是看見了一個新奇的玩具一樣,感覺有趣。

  章魚的觸角刺入了孫德的身體,沒有鮮血流出,同時,章魚開始發燙,孫德的身體也開始變紅。

  孫德的另一隻手攥起拳頭,直接向阿銘砸了過來。

  “砰!”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很多東西,都是蒼白的,也是沒有意義的。

  阿銘被這一拳,砸飛了出去,飛得很遠,因為他沒有做抵擋,為的是,更好地卸掉這股力量。

  落地時,

  阿銘人朝上,

  隨即,

  起身,

  很自然地又站了起來。

  左邊胸口位置仍然夾著短刀,右邊胸口位置傳來肋骨斷裂的摩擦聲。

  阿銘還特意微微晃動了一下自己的身體,

  一方面是具體檢查一下哪些部位問題大一些,哪些部位還能繼續用,另一方面,是他覺得這聲音,挺悅耳的。

  “你到底是什麽東西,什麽東西!”

  孫德近乎咆哮般地喊道。

  很長時間以來,這個問題,一般是別人問他的。

  這是第一次,他拿這個問題,問別人。

  阿銘沒回答,他還在計算著自己身體現在可用的部分,以及,接下來交手時,自己可以施展的動作和速度。

  同時,

  阿銘也看出來了,

  那隻粘乎乎的觸角妖獸,對孫德施加的影響,應該是有時效性的。

  他可以再等等,等等孫德,過了那個興奮期。

  但孫德很快就醒悟過來,醒悟過來後的他,沒有選擇衝向阿銘,而是選擇,轉身就跑。

  阿銘略微有些詫異,

  按理說,對方的實力,是比自己高的,雖說雙方廝殺,不是看誰品高就定輸贏,正如兩國交戰,不是誰兵多就直接判勝,兵少的一方就不用打了一樣。

  許是自己給那位的壓迫感,太強了,讓對方在明知道有優勢時,依舊不敢再糾纏下去。

  阿銘開始了奔跑,他要去追。

  雖然,很大可能是追不上的,但還是得嘗試一下。

  否則,

  就這般空著手回去,真對不起自己離開軍寨時那故意掐著的步點和營造出來的背影。

  然而,

  阿銘追著追著,

  就停了下來。

  不是因為追不動了,而是他看見前方,有一道矮小的身影已經斜向竄了過去。

  那個說要去夜探據羊城的侏儒,

  他沒去據羊城,

  而是跟了過來,想搶人頭。

  用三個字來形容那個侏儒在這件事上的做法,

  大概就是……人頭狗。

  所以,阿銘不追了。

  他停下來,沒跟上去,前面那個人,應該也會因此放松警惕,正好,可以給那個侏儒創造機會。

  但阿銘還是喊道;

  “帶血回來。”

  人頭,

  你可以搶,

  但他的血,

  你得給我留下。

  雖說那位的血,可能會有毒,而且看那個身上掛著東西的樣子,也會有些惡心。

  但阿銘本就是拿血當酒,

  這酒,

  不也有泡著蛇或者其他亂七八糟的補酒麽?

  一樣的,

  嘗嘗鮮。

  隨即,

  阿銘又用手捏了捏自己的肋骨,改了改位置,然後開始向回走。

  ………

  而這時,鄭伯爺已經醒了。

  一個午覺,睡到了月明星稀。

  “會晝夜顛倒的。”劍聖開口道。

  “說不得以後轉移時,晝夜顛倒,會是常態。”

  四娘端著晚食走了過來,是炒面。

  不該講究的時候,鄭伯爺還是能吃苦的。

  炒面,配著熱水,能飽肚子。

  “主上,前半夜城內來了人,是吊籃從城牆上下來的,奉攝政王之命,送來一盒果脯。”

  “哦,我這大舅哥,還挺有意思。”

  “後悔麽?”劍聖問道。

  “總得有個先來後到不是。”

  鄭伯爺看向四娘,指了指自己手掌中的炒面,

  道;

  “咱也派人,給大舅哥送點兒炒面去,對了,要記住告訴那邊,這是用荊城的糧製出來的。”

  “屬下知道了。”

  四娘馬上安排人去送炒面。

  “今兒個,應該能過得安穩不少,明兒個,應該也差不離能繼續安穩,最遲到後天,咱就得面對成建制的楚軍了。”

  “三天,楚人援軍才能來?”劍聖有些疑惑。

  要知道,這裡可是京畿之地。

  大楚不是昔日的晉國,虞氏皇族的勢力范圍,僅剩那一小塊京畿了,而且還是三家分食下來剩下的那一丁點。

  燕國的京畿是天成郡,楚國的京畿也是一個郡,而昔日的晉國京畿,也就剩下皇城和周圍的那一小塊四裡八鄉。

  “如果楚人不傻的話,就不會添油戰術,咱們好歹也一萬多戰兵在這裡,再者,楚人可能也不清楚我們沒有戰馬。

  按照楚人對燕軍鎮北靖南精銳戰力的推算,小規模的援軍固然能早早地就派出來,但很容易被我們以圍點打援的方式給吃掉。

  一旦被咱們來個各個擊破,那京畿之地的百姓很可能就會認為燕軍主力真的打進來了,局面,會瞬間糜爛。

  所以,楚人那邊要是有懂行且有地位領頭的人組織,在確認據羊城沒有被攻破的風險的話,他會先集結兵馬,確保足夠的實力後,再行包圍,是的,是包圍,而不是只求擊潰。

  咱們呐,就第三天,趁著楚人包圍袋剛剛撐開時,就直接突出去。”

  “有點落荒而逃的意思。”

  “為了保存實力而已,咱們這一支人馬,只要沒被全殲,就能一直吸引著楚人大量精力;再者,真正的戰場,本就不在咱們這裡。”

  鄭伯爺將手中最後一點炒面送入嘴裡,還舔了舔自己的掌心殘留,隨即,撿起身邊的一根樹杈,在地上畫了一個圈:

  “鎮南關一破,按照常理,上谷郡,幾乎就已經被我燕軍收入囊中,因為有渭河存在,如果大燕朝廷不想繼續將戰事擴大下去的話,很可能就在這裡見好就收。

  但百年前初代鎮北侯在擊破乾國太宗皇帝北伐大軍後,也是因為荒漠那邊蠻族壓力太大,燕國沒有能力再向銀浪郡分兵,所以無法繼續南下攻打乾國。

  然而,初代鎮北侯確實是在翠柳堡插下一根柳條,但實際上,他也曾親率兵馬,馬踏乾國三邊,劫掠了大量人口和財帛糧食歸國。

  所以,同理,鎮南關在手,上谷郡我有,但就算是不繼續擴大戰爭規模,想達到戰略目的後早日結束戰爭,沒問題。

  但大燕鐵騎還是完全能夠長驅直入,過渭河,入腹心,一路殺到這裡,打到楚國京畿;

  將咱們救下來,完全不成問題。

  只不過,打得過來,卻守不住罷了,到時候,為了避免被楚人在這裡牽製住,也為了避免後勤無法供給上去的壓力,肯定還是會退兵。”

  劍聖明白了,點點頭,

  道:

  “我覺得,田無鏡,肯定會來救你。”

  鄭伯爺笑道:

  “那是當然。”

  “但如果田無鏡知道,你明知道城內有楚國皇帝在卻放著不打而和我在這裡吹牛皮,他估計會一巴掌拍死你。”

  “………”鄭凡。

  “呵呵。”劍聖笑了。

  就在這時,

  劍聖放在身邊的龍淵劍,忽然發出了顫鳴,很微弱,但這般近的距離下,也很清晰。

  “有刺客?”鄭伯爺馬上警惕起來。

  劍聖搖搖頭,道:“龍淵一般會看到自己喜愛的人,才會這般。”

  比如,

  雪海關伯爵府的那個孩子。

  劍婢這個天生劍胚,都沒能讓龍淵像那般興奮過。

  “他?”

  鄭伯爺想到了一個人,這裡,畢竟是在楚國,且還是楚國京畿之地。

  那個人,鍛造了這把劍。

  “他來了。”劍聖道,“他這是通過龍淵,告訴我,他來了,讓我去見他。”

  “哪裡?”

  “東南方向吧,沒記錯的話,來時那裡應該有片林子,他,應該在那裡等我。”

  “你要去麽?”

  “要去的,於情於理,我都該去看看他。”

  “你的事,你做選擇。”鄭伯爺道。

  劍聖點點頭,

  拿起龍淵,

  起身,

  往東南方向,走了三步。

  然後,

  停下。

  劍聖背對著鄭凡,開口道:“我可以走得很慢。”

  鄭伯爺笑了,

  點點頭,

  道:

  “來人,傳本伯軍令給樊力,讓其率三百甲士搜檢東南方向那座林子。”

  “喏!”

  鄭伯爺站起身,拍了拍褲腿。

  劍聖扭頭,看向鄭伯爺,

  問道;

  “我這般做,會不會不合適?”

  換做以前的劍聖,是不會這般做的,但現在的他清楚,這場仗打完,雪海關軍民的日子,才能繼續好過下去。

  且以後,

  晉東之地在眼前這個男人的治理下,會有更多的百姓,日子會好過。

  他曾渴望以自己的劍,去扶持晉地的國家,所以,他才會答應司徒雷的借劍,幫他殺了司徒家老家主。

  但司徒家最後,卻沒能守住雪海關,半個晉地,生靈塗炭。

  這一次,他不再信任別人,他隻信任自己眼睛可以看到的。

  就如同劍在天上飛,只能好看,但劍在人手中握,才是真正的鋒銳。

  虞化平是個很傲氣的人,但傲氣,和迂腐,並不搭邊,和蠢,更是相差甚遠。

  鄭伯爺搖搖頭,

  沒急著回答這個,

  而是又對身邊一個親衛道:

  “傳本伯軍令,命苟莫離接手軍中防務,警惕據羊城內突圍;命金術可,抽調兩個營的兵力,自樊力之後,包圍那座林子。”

  “喏!”

  下達完第二道軍令後,

  鄭伯爺才再度看向劍聖,

  道:

  “和你打個賭。”

  “賭什麽?”

  “我賭,那裡不僅僅有一個楚國造劍師,很大可能,還會有一支數量不多但卻十分精銳的楚人騎兵。

  也就只有小股數量的騎兵才能躲開我軍外圍的探查,來得這般快,也才有打這個招呼的勇氣。

  不出意外的話,他們應該是打算先順勢在林子裡擊潰我軍一部,撕開一個裂口,再趁著夜色殺出,製造混亂,亂我軍寨,和城內楚軍進行呼應。

  你在第一層,

  他其實,在第二層。”

  劍聖微微皺眉,道;

  “你在第三層?”

  鄭伯爺歎了口氣,

  低下頭,

  像是真的在向下看,

  “喂,你聽得到麽?”

  “什麽?”

  “回聲。”

  ————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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