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牙第一年的新兵時期,每逢有休息日,他都會想著給花姐撥個電話。因為那時候香香沒有手機,但花姐又是個女街溜子的性格,白天基本不著家,晚上就在店裡,所以大牙能跟香香說上話的機會並不多。
新兵期結束後,秦禹幫大牙在部隊裡找了關系,讓他第一次參加了部隊的軍官培訓,補充他的文化課。等有了一定基礎後,上層領導見大牙年紀小,為人機靈,小夥長的也乾淨,就讓他去了師部當警衛兵。
再後來,大牙憑借著從小無父無母,在待規劃區獨自生存養成的機靈性格,以及秦禹這邊的暗中幫襯,才考了陸軍大學,正式成為一名掛銜軍官。
這些事情說起也就是三言兩語的事兒,但真正的經歷遠比這要複雜得多,也更難得多。少爺兵在部隊裡一抓一大把,從普通軍政大院內出來的小孩,家裡最少也得有個正團的背景,但像大牙這樣二十歲出頭,就肩扛少校軍銜的正營幹部,並且還讀完了陸軍大學,這也是不常見的。
所以,這些年大牙是沒有多少私人時間的。他在師部當警衛兵時,連裡是不允許在非公休日時使用個人通訊設備的。到了陸軍大的前兩年,學校更是嚴令禁止學生攜帶手機。而也正是因為這些因素,大牙才跟香香斷了聯系。
不過,二人雖六年未謀面,可年幼時的約定和情愫,卻始終縈繞在大牙心裡。這個世界曾給他的溫暖並不多,除了秦禹外,大牙始終記得,他剛到松江時,秦禹離家的那幾天,香香每日都會偷出一些食物,來88號院裡陪他吃……
那種有家,有人陪著的溫暖,讓從小無依無靠的大牙覺得幸福極了。
……
學院門口。
大牙怔怔地看著香香,突然覺得有些陌生。她變了,變成了大姑娘,梳著短發,剛才說話也凶巴巴的,完全與腦中想象的姑娘不同。
“你……你怎麽突然回來了呀?”香香莫名變得有些拘謹,雙臂摟著懷裡的一些課件,俏臉紅暈。
“我……我休假,正好碰到我哥去奉北辦事兒,就一塊回來待幾天。”大牙明顯有些緊張,不停的用手掌蹭著自己褲子兩側。
“哦!”香香眨了眨大眼睛:“你……你是來找我的嗎?”
“是。”大牙點頭。
“找……找我做什麽?”香香問完就感覺自己有點白癡,可她也不知道該說點啥。倆人六年沒見,那種既熟悉又有距離的感覺,真的是一言難盡。
大牙撓了撓頭:“也不做什麽,就是想看看你。”
香香聽到這話怔在了原地,小心臟嘭嘭嘭地跳著,心裡不停的在想著,自己究竟該說些啥,來衝淡這種很突然見面的尷尬。
“……你……你回家嗎,我送你吧?!”
“哦,我回家。”香香剛才跟女同學叫板時的凶悍勁兒沒有了,很乖巧地點了點頭。
“走吧。”大牙招呼了一聲。
話音落,二人捋著工商大學門前的街道,保持著一米多遠的距離,緩緩向88號院的方向走去。
路上,大牙問了三遍你冷嗎,兩遍你餓了嗎,以及說了五遍,你看路前面有車,就幾乎再也沒說過啥有用的話了。
二人就這樣有些尷尬,有些無措地走著,直到逛了兩條gai,香香才實在忍不住地說了一句:“大哥,開元區離我家有二十多公裡遠,你確定我們要走回去嗎?”
“啊?!”大牙懵B了:“哦,對,我們叫個車吧!”
香香歪著頭:“我怎麽感覺,你現在沒以前那股靈勁了呢?傻了吧唧的…”
“我……我有點緊張。”
“你緊張什麽?我又不吃人。”
“就是……就是見你有點緊張。”大牙又開始在褲子兩側摩擦著手掌,立馬岔開話題說道:“我去叫車。”
“哦!”香香點頭。
大牙轉身跑去叫車,卻沒有注意到馬路牙子上全是冰溜子,他一不留神踩空,仰面摔了個屁墩兒。
“你……你沒事兒吧?”香香伸手就要扶他。
大牙撲棱一下站起,拍了拍屁股回道:“沒事兒,我一點都不疼。”
說完,大牙奔著路邊跑去。
香香看著他的背影,不由得抿嘴一笑,仿佛瞬間回到六年前,大牙領著她在88號院周邊轉悠的場景。
在學校內,香香是一個很強勢的女孩子。她參加了網球隊,在學生會裡也擔任職務,進校第一天就跟同班女孩打了一架,並且還動刀了,差點為此被勸退學。
當時花姐很不理解,小時候非常聽話的香香,為啥上學之後跟變了個人似的,經常惹出一些匪夷所思的禍,性格上也變得強勢不少,但不管她怎麽問,香香都不跟她說學校內發生的事兒。
但實際情況是,香香因為是單親家庭,而且母親乾的行業又容易遭人非議,再加上她從小又在那種環境下長大,所以她發現自己在學校內,如果總是軟綿綿的,那是很難融入到集體當中的,並且容易受人欺負。為此她性格上才有變化,意圖保護自己。
但香香沒想到的是,她變得強勢之後,不但欺負她的人少了,反而她還更容易吃得開了,慢慢也結交下了不少朋友,並且自己也變得開朗了不少。
……
電動三輪車,緩緩停在了88號院門前,大牙率先下車,伸手說道:“慢點,地上滑。”
香香遲疑一下後,握著大牙的手跳了下來。
二人對視半晌,大牙撓頭說道:“那……那你回家吧。”
“呵呵,你跑那麽遠,就為去一趟學校接我回家呀?”香香問。
大牙也不是個善茬,二人相處了一會後,他也慢慢放開了,挺賤地回了一句:“我剛才從你家走的時候,阿姨特意囑咐過了,不讓去開房。”
“你滾!”香香捶了大牙一下。
“嘿嘿!”大牙一笑。
“我走了。”香香轉身就走。
大牙望著她的背影,猶豫了好久後問道:“……明天我請你吃飯可以嗎?”
空曠的街道上,柳條上沾染著霜雪,香香緩緩轉身,突然問了一句:“王賀楠,我送你的東西,你還留著嗎?”
大牙一怔:“什麽東西?”
香香聽到這話,眼神略有些失望的回道:“沒什麽,我先回家了。”
說完,香香就要轉身。
大牙突然喊道:“是這個嗎?”
香香再次回頭, 見大牙從兜裡掏出一副很破舊的絨線手套,頓時怔住。
那日離別前,她身無可贈之物,就織了一副手套送他,而他……留了六年。
“我回家了。”香香甩著短發,笑吟吟地邁步走進了家門。
大牙站在原地,心裡美滋滋的,但卻並不清楚,他大哥秦禹跟林憨憨在一塊,其實也他媽是通過一副手套定的情。
兄弟倆人……手套雙殺,也算一段傳奇了。
“滴玲玲!”
一陣電話鈴聲響起,大牙掏出手機接了起來:“喂,哥?”
“你他嗎死哪兒去了?給你接風,你人沒了,電話也不接,你要給我氣死嗎?”秦禹心態崩潰地罵道。
“哎呀,我忘了。”大牙一拍腦門:“你們先吃,先吃,我馬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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