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鄉伯府外流水席上依然人滿為患,兩台戲班子分列府門口左右,戲子們使盡渾身解數,依依呀呀唱著戲。府門口已經沒有送完禮站在台階上喝杯茶的官員。
張寧的馬車駛出來時,喝流水席的百姓們人人停筷望了過來,露出敬畏的神色,馬車裡那位權傾朝野,無論多大的官,他說拿就拿,那是絲毫不含糊啊。
張寧隨意望了車窗外一眼,眼睛似乎在吃流水席的百姓們身上停留一息,又似乎沒有都沒看,馬車就過去了。
有百姓叫了起來:“張大人看到我。”
“別做夢了,張大人怎麽會看你?”無數嘲笑的聲音紛紛響起,說什麽的都有。
馬車早去得遠了。
…………
張寧來到昭仁殿,朱祁鎮正在批奏章。
說完正事,他道:“你昨天見到悠悠沒有?她今天沒有進宮,只派婢女到慈壽宮,告訴皇祖母,她身體有些不適。皇祖母擔心得緊,剛派人過去瞧瞧。”
朱祁鎮擔心親事不合悠悠的意,她氣病了還是賭氣不進宮侍奉太皇太后?張寧略一思忖,道:“昨天見到她,說要進宮感謝陛下,想來是真的身體不舒服,沒辦法進宮。”
“嗯。”朱祁鎮道:“三位公主下嫁後只能住進十王府,等閑難得見駙馬一面,朕希望悠悠幸福。”
你是暗示我,她若對這門親事不滿意,你會收回旨意嗎?張寧一點不擔心道:“不知哪位公公去郡主府?臣等他回來,聽他怎麽說?”
悠悠肯定不會說夜裡太昨睡,今早起不來,沒辦法進宮。不知派人到宮裡請假的是她自己,還是綠蘿?
可別小看綠蘿這個貼身婢女,為主子著想,她很可能自作主張。
過了小半個時辰,一個清秀的小太監進來行禮,道:“奴才奉太皇太后之命去瞧郡主,她歇息半天,已好很多,下午便進宮。”
朱祁鎮道:“可見到郡主?”
“見到了。鄭王爺也在府中,一並見的。”
“她氣色如何?要不要請太醫去瞧瞧?”朱祁鎮道,他擔心這位堂妹的玉體,又擔心自己好心辦壞事,賜婚不合她的意。悠悠和張寧情投意合,只是突然多了一個楊容兒,不知道悠悠會不會因此改變心意?
“郡主氣色很好。奴才提議請太醫,郡主說不用,鄭王爺也說不用。”
剛得如意郎君,怎麽可能氣色不好。張寧無聲自語。
朱祁鎮再三詢問,確定悠悠真的沒有生病,才讓小太監回慈壽宮。小太監向太皇太后稟報後再過來。
“臣想去瞧瞧她。”張寧道。可以光明正大見她,為什麽不去?之所以在昭仁殿等小太監回來,不過是想看看他怎麽向朱祁鎮稟報。
朱祁鎮道:“去吧。朕要不是政務繁忙,便和你一起去了。”
他已經接手政務,每天花費大把的時間批閱奏章,幾乎沒有微服出宮的時間。
看他比幾個月前成熟很多的臉龐,張寧唏噓不已,王振死了,朱祁鎮也迅速成熟,真是帝國的幸事。
…………
悠悠吃過晚飯,確實想進宮,就在這時,慈壽宮來人。應付完小太監,她便收拾進宮,張寧來的時候,沒遇到她。
鄭王破天荒沒有去飲酒。他命人請張寧到書房,屏退小太監,道:“孤不能在京中久留,遲早得回封地,悠悠在京城,還須你多照顧。”
我自己的老婆,用得著你叮囑嗎?張寧腹誹,表面恭敬道:“嶽父大人不用擔心,一切有小婿呢。”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她在府中僻靜處設了佛堂,供奉觀世音,孤總覺得不是好事。要是京城中有人欺負她,你得為她撐腰才是。”鄭王道。這才是他請張寧到書房敘話的目的。 雖然悠悠一直說沒受委屈,便他擔心悠悠生氣他擔心,不肯說實話。要是張寧聽到什麽風聲,細細查下去,他豈不是不用懸心?
張寧道:“嶽父大人不用擔心,或者只是郡主一心向佛?”
她怎麽可能在府中設佛堂?她絕對不可能信佛。這一點,張寧篤定得很,他兩世深愛的人,是一個無神論者。
“真的沒有嗎?”
“沒有。嶽父大人試想,誰敢對郡主不敬?”張寧道。
鄭王歎道:“我原也這麽想,只是……賢婿,你不知道我看到佛堂時是怎麽震撼。”
“這件事交給小婿。”張寧道:“一定能查個水落石出的。郡主既然進宮,小婿晚上再過來。”
晚上可以從正門進了,不知道悠悠會不會吃驚。張寧想著怎麽嚇悠悠一跳。
“好,你問問她,要是須派人調查,也可以。”鄭王咬牙道。不到萬不得已,他可不想惹上錦衣衛密探,不過想到眼前之人便是密探頭子,他又坦然。
他可是密探頭子的嶽父,怕這些人做什麽?
“是。”張寧又說幾句閑話,然後起身告辭。
當晚用過晚飯後, 他坐馬車再到安定郡主府,悠悠得報他從正門進來,很是不解,吩咐請他到書房用茶。
一見面,悠悠便道:“怎麽從大門來?”
不是說好從後門進嗎?今天父王破天荒一天沒出門,要是讓他發現怎麽破?雖說兩人已是未婚夫妻,悠悠還是不可避免地緊張了。
書房裡只有綠蘿侍候。
張寧看了綠蘿一眼,悠悠會意,道:“你退下。”
綠蘿行禮退下,順手帶上門。
“嶽父說,你在府裡設佛堂?你什麽時候信佛了?”張寧奇道。自從聽到這個消息,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按說,鄭王絕對不可能騙他,可悠悠也絕對不可能信佛,這就讓人費解了。
悠悠歎道:“我等你晚上過來,告訴你這件事呢。”
把昨晚送他離去,遇到小太監鄧志成借口迷路,帶父王到後門,差點撞破他們的事,她隻好借口睡不著,去佛堂靜坐的事說了。
“這個小太監有問題。我讓人查一查,你先不要動。”張寧道。他可不相信就是那麽巧,鄭王難得酒醒一次,還睡不著了,大半夜的去散步,偏偏提氣死風燈的小太監不識路,無意中走到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