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這句話反過來也可以證明，不到危機關頭，誰也不知道袞袞諸公誰是英雄誰是狗熊。倘若大明朝是太平盛世，國泰民安呢?說不定這些韃子還是奴兒乾都司的大明朝的兵，沒有機會享受做主子的樂趣;東南的文人墨客依舊徘徊在秦淮河岸的煙柳之地侃侃而談自己的愛國情懷，不至於像現在這樣頭皮瘙癢剃了頭髮。

　　如果不是江陰之戰一舉破滅了滿清滿萬不可敵的神話，這江南的人心，也不至於像今天這般動蕩不安，應是早已“順應天命”了。如果不是北京的滿清朝廷隻給了錢謙益一個虛職，讓錢謙益大為不滿，牧齋先生也不會火力火燎的“告病返鄉，”試圖通過自己在江南的政治資本來“反清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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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豆山莊，它的出現比歷史上的時間更早，只因為反清複明的大業出現轉機的時間也比歷史上早了不少。錢謙益的女諸葛，一心反清的女中豪傑——柳如是，已經召集了許多懷揣同樣心思的東南才俊在這裡聚集，共商抗清大業。

　　“夫君已向北京的滿清朝廷請辭，告老還鄉，正在返回山莊的路上。夫君的信，想必諸位也看過了，招諸位英雄豪傑來此，正是為了定奪反清大計。你們皆是我夫君的摯友、門客和學生，也是我和夫君商討許久、考察許久後才從江南如此多的才俊中挑選出來，只因此事甚密，事關複明大業，不可有半點差錯。”

　　在座諸位中有一人站出，回復道:“我等已派人前往鄭家，秘密聯絡鄭芝龍等人，但鄭芝龍態度曖昧，且已經擁立唐王。在下估計，鄭芝龍只會按兵不動，坐視我等成敗，反清積極者，唯有其子鄭成功。”

　　另一位名叫黃毓祺的才俊接話道:“鄭成功，我見過此人，就在江陰的西夷兵身邊，似是西夷兵大統領的親信。”

　　“西夷兵?”

　　“鄭家這麽快就和西夷兵勾結上了?”

　　眾人有些驚訝，嗡嗡的響起一片討論聲。柳如是連忙問道:“可曾確定是鄭成功，你有是如何看到他與西夷兵大統領親近?”

　　黃毓祺:“河東君，我也曾參加江陰抗清之戰，戰後陪同程璧與西夷兵打交道，一來二去自然熟悉。再說西夷兵離開江陰時，那鄭成功曾當著江陰士紳的面說明鄭家與西夷兵是合作關系。”

　　柳如是在腦子裡飛速記下了鄭家和西夷兵有所勾結這一信息點，但緊接著，柳如是意識到一個更大的問題:“西夷兵?離開江陰了?他們要去哪?”

　　“臨走時那位迪將軍曾說，他們要去馬尼拉雇傭更多的西夷兵，所以大概率會借鄭家的船隊出海吧，短時間我們指望不上西夷兵了。”

　　話音剛落，整個紅豆山莊的會客廳都仿佛要炸起來，西夷兵離開江南的消息宛如晴天霹靂劈在在座諸位的腦門上。他們反清的最大依仗是啥，他們複明的信心在哪裡，就是這支能征善戰又心向大明的蠻夷部隊啊。

　　“還有沒有機會追回那位迪將軍，現在正是收復東南的大好時機，怎可輕易浪費啊。”

　　“沒有迪將軍和西夷兵，我們這些人想反抗韃子，實在是......”

　　“打仗還是蠻子厲害啊，我們這些讀書人......還是從長計議吧”

　　饒是足智多謀的河東君，此刻也慌了一會兒神，但她更難過的是在場的江南才俊們，那些無論是自己還是夫君都認定會是堅定的反清鬥士的人，

他們的眼神裡流露出恐懼、悲觀和退縮的神情。　　“那就讓西夷走開吧，諸位，這是我們自己的戰鬥。”

　　柳如是的聲音在一瞬間蓋過了在場諸位的嗡嗡響聲，像一位將軍在做戰前鼓舞一樣說道:“難道我們要一輩子靠西夷的兵來保護國家嗎?難道我們漢家兒郎中就沒有一個能披甲上陣的英雄?我一介女流，尚知為國而死的道理，在場的諸位，你們的骨氣呢?朝廷養士兩三百年，現在到了朝廷的最危險時刻，爾等就不能夠拿出一點男子漢的氣概來，將生死置之度外?”

　　黃毓祺也立馬附和道:“諸位，我們總不能一輩子靠西夷兵打仗。至少江陰之戰告訴我們，韃子並非無敵的，只要用合理的戰術，身兼上陣殺敵的勇氣，就一定能擊敗韃子。滿洲人能有多少?打上幾次勝仗，這滿洲兵就要死絕了。我曾與錢大人承諾過，若是錢大人能扛起複明大旗，效田單復國，我黃某必率五百壯士隨其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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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南的人心惶惶，也把惶恐帶到了北京，經過一段時間的戰役複盤後，洪承疇和幕府眾人除了不清楚憑空變出士兵的原理外，大致也明白了江陰之戰清軍大敗的原因。

　　“這是一種全新的作戰模式，是比羅刹人和弗朗機人的戰術更厲害的模式。”

　　洪承疇和幕府眾人得出來這一結論，隨後推演如何破解這一戰術，但悲觀的發現，如果雙方士兵素質大體一致的話，西夷兵的戰陣是一定可以大敗傳統的已知所有軍陣的。清軍現在固然可以通過絕對的物力財力優勢和兵力優勢拖延局勢的惡化，但如果清軍長時間喪失和這種西夷兵硬碰硬的能力的話，敗亡只是遲早的事情。

　　“必須要編練新軍。八旗的騎射無雙，不管用了。”這句話，洪承疇隻敢心裡說道，不敢明說。因為軍事優勢一直被滿清八旗掌握著，這也是他們能入主中原的原因之一。開玩笑，吃不飽穿不暖的農夫拿起武器，哪怕幾十人合力在一起也打不過在冰天雪地中和熊瞎子搏鬥的韃子兵啊。

　　滿洲老爺們是絕對不會允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出現一支這麽牛逼的漢家軍隊的。但不幸的是，南明方面已經有了一支這樣的軍隊，假以時日，這種模式在南明或是農民軍中推廣開來，大清朝就會面臨“西化亡族，不西化亡國”的命運。

　　洪承疇決定了，暫且只是試探性的提出編練新軍，攝政王肯定是不允許的。但沒關系，再多接受幾次西夷兵的毒打後，朝廷一定會做出正確選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