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天。
朱學休和一群年紀相仿的年輕人從采山打靶回,剛到關口的河邊上,還沒有走到上次他和‘番薯’被毛嬸發現的地方,就聽到河對岸的茶林裡傳出來歌聲。
雙方距離很近,聽得分明。
“哎呀嘞……
摘茶阿妹好可憐(耶),簍子勒得臂膀疼(呀);
茶頭繞到茶尾轉(哦),幾多辛苦幾多淚(啊);
一日三餐恰唔飽(喲),一年四季著草鞋(嘞)。”
歌聲清脆悠揚,在晨光中傳的老遠,一群人頓時樂了,對著對面就是鬼叫,紛紛起哄,曉得對面是個妹子。
“哦嚇……,哦嚇……!”
後生仔們笑著笑著,起哄中就有人慫恿‘男人婆’,蠱惑道:“男人婆,去嘛,把她勾到家裡來,反正你也想娶親,喉嚨也不錯。這妹子歌聲蠻好,聽著就知道長的標致,肯定能掐出水來。哈哈……!”
“哈哈……”
一群後生仔都沒有娶親,偏偏想要笑出那成年男人的才有的猥瑣。不過‘男人婆’一聽,卻是不乾,翻著白眼,朝著前面的虛空處狠狠吐了一痰口水。
“你們這些孬貨,沒有一個好人,標致的妹子還能輪到我?……你們早就過去了!”
‘男人婆’表現的很穩健,嘴裡不慌不忙,道:“這裡已經算是我們村的位置了。那邊就住著毛嬸子幾家人,要不就姓朱,要不就是外面剛嫁來的,就這樣,你們還……。我呸!”
‘男人婆’又狠狠啐了一口,
同姓不結婚,華夏千年傳統,光裕堂也不另外,所以男人婆才會衝著玩伴吐口水,說他們沒安好心。
“呸……”
‘男人婆’吐口水,對著他說話的也對著他噴口水,小夥子叫老六,家裡排行六。
老六比‘男人婆’小,今年還沒滿16周歲,他跟著是想蹭槍玩,過過手癮。
老六年滿臉都是紅疤,像爛瘡一樣,一層一層的爛,老疤未去,新疤又起,一副激素過盛的樣子,看著很是嚇人。
他年紀雖小,但對上‘男人婆‘’也是毫不示弱,吐過口水,嘴裡才衝著‘男人婆’說道:“毛都沒幾根,每天還吹得天響!”
“對面雖然隻住著幾戶人,但卻不全是姓朱。裡面垌木圾也遷出了兩家在這裡,這唱歌的不是姓方就是姓曾,上次我和癩頭就看到了,只是不會唱歌,這才沒法說上話。”
老六兩眼一翻,告訴‘男人婆’,道:“一天到晚口花花,懶得理你!”
老六老氣橫秋,裝捏拿大,但是‘男人婆’偏偏就吃這一套,馬上收起了之前的輕蔑,等對方說完過後,馬上就問了出來。
“這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
‘男人婆’沒有問老六,問的是老六嘴裡的癩頭,回答他的也是癩頭。
既然叫癩頭,那自然是腦門上有一塊癩斑。看到男人婆不信,癩頭憤憤不平。“毛……毛嬸子幾家根本就沒女兒。你……想信……就信,不信……拉倒!”
癩頭說話有些結巴,但也是一股子爺樣,衝著‘男人婆’就是擺臉色。
不過‘男人婆’沒有在意,又接著問了一遍。
“這是真的?”
男人婆這次問的不是別人,他問的是朱學休。
陂下村離關口,中間夾著尾田村和蒲坑村,雖然是同族,然而年輕人到底不是很清楚這裡的具體情況,毛嬸幾家到底有沒有女兒,
只有朱學休心裡最靠譜。 “嗯,是這樣。”
朱學體會點頭,話還沒有說完,‘男人婆’就把身上挎著的長槍脫了下來,一手甩到同伴身上,撲通一聲就扎進了小河溝裡。
“哈哈哈……”
“哈哈哈……”
小夥伴們先是一愣,然後就哈哈大笑。笑聲中,男人婆迅速地遊過了小河,趟上了對面的沙地。
就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男人婆’一路奔跑,直向茶林,路途中,隨手在路邊的灌木叢裡折了幾朵打破碗碗花,拿在手裡,只是剛剛走了幾步,‘男人婆’又發現手裡的花朵實在是草青味太重,很是刺鼻。
於是,他把手裡的打破碗碗花隨手扔到路旁,鑽進了旁邊的芋田裡,很快就采了兩朵芋荷花拿在手裡,朝著對面的茶葉林奔去,嘴裡也跟著唱開了。
“哎呀嘞……
采茶妹子莫心慌(嘞),世上苦難人難免(喲);
人生總有十八九(耶),難事過後豔陽天(囉);
……“
‘男人婆’不愧他的綽號,能說會道還會唱,荷爾蒙旺盛的不得了,就像一羽毛鮮豔的大公雞一樣,昂首歌唱,鬥志高昂、歌聲悠揚。
“哈哈哈……”
河岸上的眾人再笑。
看到這樣,朱學休不由得想起了端午節的那道歌聲,那會是誰呢,人長得漂亮嗎,都說歌聲隨人走,歌唱的好,人就長的標致,會是這樣嗎?
朱學休不敢肯定。
時隔數月,當時他更是沒有看清楚,心裡更是模糊,只是依稀記得對方嘴臉,覺得還是長得似乎還不錯。
都說十八的妹子一枝花,那妹子更是有著一張瓜子臉。
瓜子臉,在仙霞貫叫流條臉,一個詞是好看,二個字是說標致!
或許她真的長的蠻標致!
朱學休心裡想著,覺得如果真打聽到了,似乎可以去看看。他不認為這樣做有什麽不好,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書本上都是這樣說的。
一路想,一路走,很快就離開了河岸,拐上了進入尾田村到陂下村的大路,就在這時候,大路上傳來了馬蹄聲。
“駕……!”
馬背上的騎士高大威猛,背著長槍,雖然臉蛋有些稚嫩,有些稚氣,但絲毫掩飾不住主人的濃眉大眼,掩不住他身上的那股子的英氣。
朱學休有時候很羨慕‘番薯’的個頭、眉眼,贛南人多半長的清秀,朱學休也是這樣,但‘番薯’卻是完全不一樣,朱學休有理由相信,‘番薯’要是挎上兩隻駁殼槍,會比自己更威風。
在一群人的注視中,‘番薯’騎著馬,很快就到了朱學休面前,落定,下馬,對著朱學休說道:“大少爺,查到了,是藍念念。”
“藍念念?”
眾人不解。
不過朱學休卻是知道藍念念是誰,至少聽說過對方是誰。
“藍念念?……你是說她是九山那個山歌妹藍念念?”
朱學休問著‘番薯’,再次進行確認,‘番薯’聽到後,當即點頭。“是的,就是她。”
看著朱學休皺著眉,‘番薯’再次強調,道:“絕對不會錯,我反覆問過好多人,都說是她。”
“我昨天在富坑打聽到的,剛才又去查了一下,沒有錯,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