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過慶功宴,就是七月半,轉眼就到了中秋節,眼看著每年每度的高公聖誕就要來臨。
十月初旬,管清心再次分娩,得一麟兒,因為當年屬猴,取名為申生。
於是在這個農歷十月十五,光裕堂高公聖誕的月子裡,朱學休忙的不可開交,既要管內又要管外,幸得管家老曾給力,而老六也能跑腿,替輕了他不少壓力。
十月十四,高公聖誕的前一天。
朱學休的胞弟朱學德回來了,隨著他一起同行的還有朱賢德,停車之後,朱賢德一家人大包小包的往屋裡面搬,他的妻子王香芹,一對孩子皆隨著他一起回鄉祭祖。
朱學休看見,很是好奇。
自從六年前朱賢德來到贛南專署任職之後,公務繁忙,除了最初的一二年,以及朱學休推選為話事人的那一年,對方幾乎全來沒有在高公聖誕的日子回鄉,一般都是年節之際才會回來。
怎麽今年不一樣,滿家滿口的帶回來?……朱學休有些疑惑。
朱賢德面色嚴峻,全程黑著一張臉,把行李和、物件搬好,隨著朱學休兄弟倆回到了院子裡,就在後院的桂花樹下擺開桌面,連喝了幾杯水酒,朱賢德才緩過氣來。
“這段時間我一直在忙,所以沒時間回來,中秋節和壯嬸燒籠子我都沒時間。”
“這次特意趕回來是有兩件事情,把學德帶回來只是順帶。”朱賢德道。
他開門見山,不等朱學休反應和答話,脫口便問道:“手裡還有米麽,調給我一部分?”
朱賢德問著朱學休。
光裕堂賣糧,根本都是以米的形式販賣,鮮少賣谷子,因為剝下來的稻殼不但可以賣豬喂牛,還可以喂許多牲口,另外還有許多用途。
“米,你要糧食做什麽?”朱學休詫道。
仙霞貫連續兩年災害,百年一遇的災情都出現了,在這兩年裡,朱賢德沒有回來要過糧食,仙霞貫的百姓們吃草根啃樹皮,上半年各家各戶到處振災,有出無進,那時候看不見政府的蹤影,怎麽剛剛到了下半年,朱賢德就前來索要糧食?
朱學休兩眼看著朱賢德。
朱賢德看見,直接阻住朱學休開口相問,嘴裡解釋道:“別看著我,我是人,不是神仙!”
“仙霞貫受災,我當然知道,但是我也變不出糧食來!”
“這些年處處受災,不止仙霞貫或者雩縣一處,糧食缺口很大,前線又吃緊,我能到哪裡給你們弄糧食?”
“如果政(和諧)府官員能弄到糧食,那麽兩年前河南也不會死那麽多人!”
朱賢德道:“行了,收起你的眼光,告訴我,族裡是不是還有糧食,我聽說仙霞貫今年豐收了,是不是的?”
仙霞貫受災,朱賢德的內心當然疼痛,但無能為力,如今聽說仙霞貫挺了過去,迎來了豐收,不由得滿高興,臉上帶著喜悅,向朱學休求證。
看到這樣,朱學休微微點頭,道:“是,今年還不錯。”
“那就好,這就不用擔心了!”
朱賢德長松了一口氣,臉上盡是笑容又喝了一碗米酒,然後他換了酒碗,變成茶杯,又喝了一杯,一邊喝茶一邊說道:“給我一批糧食,我給它們帶走……”
話到一半,朱賢德才發現朱學休看著自己的眼神有異,想想之前的事情,朱賢德心裡一個咯噔,趕緊停了原話,轉口說道:“你別這樣看著我,這不是我要,我這是給……給軍隊準備的。”
“贛南師警備隊,哦,就是師管區的軍隊,你認識!”朱賢德道。
“國難當頭,日(和皆)本人馬上就要南下,我想給師管區找些糧食,好給他們安定軍心,準備作戰使用……我只能找你!”朱賢德這樣告訴朱學休。
不過朱學休顯然已經不在意,因為他已經聽到了日(和諧)本人就要南下。
民國二十七年,日(和諧)本軍(和諧)隊佔領南下,從那個時候開始,仙霞貫及周邊就一直傳言日(和諧)本軍(和諧)隊要南下,馬上就要踩到仙霞貫,誰知如今六年的時間過年了,仙霞貫始終沒有看到一個敵國的軍人。
這麽多年喊著狼要來了,沒想到這回真的來了!
朱學休一愣,霍的就站了起來。“日本人要南下?這是真的?”
“你不會是騙我吧?”
有些事,同一件事,在一些人嘴裡說出來是謠言,但是在另外一些人嘴裡說出來,那麽就會成為事實,眼前的朱賢德是專署的官員,屬於另外的一些人……
朱學休兩眼看著朱賢德,眼珠子咕嚕咕嚕的轉;朱學德也是一臉震驚,兩眼看著自己的族叔,顯然也是被這個消息嚇到了。
朱賢德沒想過朱學休一對兄弟會這樣驚訝。
兩國交戰,敵軍隨時會攻過來這不是很正常嗎?……不過只是稍稍想想,他的心裡就明白了這是怎麽一回事,狼來了的時間喊的太久,仙霞貫已經差不多有十年沒有經歷過戰爭。
想到這裡,朱賢德努力的使自己鎮定,平息了好久,才說道:“這是真的,專署馬上就會簽發動員令,要求相關的人員和物資轉移,不過你們別太擔心,軍隊不一定會來到這裡。”
“有地圖麽,拿出來,我指給你們看。”朱賢德道。
哥兒兩個趕緊的出去找地圖,不一會兒就找到了一張贛南全境帶周邊的民用地圖掛了起來,叔侄三個在小書房裡紙上談兵。
“看,這是贛縣、雩縣、仙霞貫。”
“這是衡陽、茶陵,這裡是蓮花、吉安”
“這裡的韶關。”
朱賢德在地圖上疾點,確認過相關城市和地區的位置之後,說道:“日(和諧)軍要侵入贛南,意在侵佔和破壞粵漢線和黃金機場,贛南做為抗戰大後方,為前線運關各類物類,黃金機場和粵漢線是其中的關鍵。”
“要侵佔粵漢線和破壞黃金機場,敵人攻擊的路線只有兩條,其一便是從長漢到衡陽,再從衡陽南下,兵分兩路,分別從茶陵和韶關攻進來。”
“吉安、上庾一帶都會很危險,蓮花(縣)更是首當其衝!”
朱賢德手指虛劃,在地圖上拖出兩道線,一道從吉安、蓮安直接拖到贛縣,道:“若是敵人從這裡進攻贛縣,那麽他們的前鋒到達贛縣之際, 離雩縣最近的位置是江口(鎮),這裡離縣城已經不足百裡,只有六七十裡。”
江口鎮是贛縣與雩縣交界之地,朱學休清楚,也曾經去過,從吉安南下順著公路推進,江口鎮是繞不過去的關口,只是江口鎮在雩縣縣城南面,離雩縣北面的仙霞貫足有一百四五十裡路程,反而不如從高田村過去,那裡離日(和諧)軍南下的路線更近,不過也有七八十裡。
朱學休連連點頭,心裡估算其中的風險,最後突然想起一件事,伸出手在地圖上拉出一道橫線,問道:“要是他們橫過撫州,從雩寧線南下,那我們怎麽辦?”
“一路佯攻,一路主攻,這很正常!”
雩寧線也是江西的交通要道,貫穿仙霞貫全境,路過朱賢忠、朱賢良的‘埋骨’之地。
從這裡開始,福田村、觀田村就在公路邊上,在仙霞貫(觀)的墟市當中穿過,海洋一樣寬闊的洋田村離公路上只有一道矮山直到,光裕堂的陂下村和尾田村都臨著雩寧線……
如果敵人從雩寧線南下,仙霞貫的後果將不堪設想!
朱賢德不說,但是朱學休不能不早做準備,防止這情形的出現。
朱賢德根據專署和師管區的信息得出來的結論,沒想到朱學休居然提出這麽一個問題,拿眼看著自己,朱賢德心裡一寒,覺得不是沒有這種可能,一對眼睛就眯了起來,面色猙獰,寒光綻放。
“那我們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