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吵歸爭吵,但是很快,地窖裡就有了動靜,柴房裡面地面上有人接著,地窖裡開始往上送人,下送上接,幾名郭家的護院和光裕堂的護衛在洞口上迎接,手拉手的拉上來。
朱學休看見,心裡一愣,再看,心裡更火。
地窖裡拉上來的不是謝橋三的妻兒,也不是謝氏一族的族丁,居然是光裕堂和郭家剛剛才去的人員,一個一個的把人員往上背,頂頭兩個還睜著眼睛,來到地面上後睜開眼掃視著周邊,身上斑駁血跡,但是至少還是活口。
然而接下來背出來的兩個人,明顯是傷勢嚴重,閉著眼、一副生死不明的樣子,要不是夏衫單薄,血跡斑班的胸前正在不停地起伏,朱學休還以為這兩人已經不在人世。
好狠的手段,這不但是要田,這還是要命啊……。
朱學休心裡暗想,目光疾閃,強忍著沒有扭頭去看旁邊郭弘成的衝動,生怕自己的怒火被對方看見,為這救人的事情埋下伏筆。
朱學休心裡厭惡,隻想著把人弄到手,走的越遠越好,自己與郭氏兄弟不是一路人!
想到這裡,朱學休站著,強忍不動,郭弘成目光閃爍,看見朱學休不動之後,他也站著不動。就這樣,在兩人僵持很快就有了第五個人從地窖裡順著樓梯上來。
這一回,光裕堂的隊員背上來的是一個孩子,身子伏在對員的背上,沒有絲毫動靜,細小的腿腳懸空,腳上穿著草鞋,不停地在隊員背上搖晃。
朱學休看見,心裡一驚,就看到光裕堂的隊員把孩子放下,有人接了過去,然後在小孩的身上拍打了幾下灰塵,又把他臉上的汙漬抹了,這才背到了自己的背上。
“沒事,他只是睡了過去!”或許是感覺到朱學休的目光,那隊員遠遠地對著朱學休等人如此說道。
朱學休聽見,連連點頭,懸著的心思終於放了下來,面色終於好看了一些。
然而,朱學休的心思放下沒有多久,接著背上來兩名男丁,都是昏迷不醒,衣衫上血跡斑斑,臉上、裸(和諧)露的皮膚上盡是汙漬和血跡,仿佛是在煤礦洞裡搶出來的人員,沒有一塊乾淨、完好的皮膚。
朱學休看見,目光再次變的凌厲,只是很快,又不動聲色的隱了下去。
最後上來的是‘番茄’,背後跟著的是郭弘業,‘番薯’在地窖裡大喊大叫。“把我拉住,我太壯了,這洞口不好出去。”
“氣死人了!”
什麽事情氣,‘番薯’為什麽生氣?
因為他的身體太壯,出入洞口不便,還是因為其它?
不管是什麽,朱學休都不願意多理會,如今絕大多數人都出來了,或許只有一個兩個,如今看來,‘番薯’背出來的多半會是謝橋三的老婆。
朱學休不想多呆,一刻都不想多呆,光裕堂雖然名大,但從來沒有這樣打傷過別人,這不是要田,這是要命!
朱學休覺得在郭家多呆一刻,心裡的就滲的慌。
這不是害怕,而是拒絕,拒絕郭氏兄弟這樣的人向自己靠近,也不願意呆在這郭家的土地裡。
時至如今,他已經曉得郭弘成、郭弘業兄弟倆玩不出花來,心裡也多半也沒玩險的意思,畢竟朱學休剛才在大堂裡的話語打動了他們,打消了他們的顧慮。拚的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郭氏兄弟還沒有到那樣的絕望,不會為之拚命。
朱學休眼睜睜地看著‘番薯’在隊員的幫忙下,在洞口冒出頭顱,接著是寬大的肩膀、虎背,背上背著一個長發的女子……
看到這些,朱學休的心定了,心裡長吐了一口氣,尋思著接下來把人帶回光裕堂的好,還是直接帶到謝氏祠堂,畢竟這大大小小七八號人,還有傷在身,都回去怕是有些不妥,估計謝氏的壯丁基本上都在這裡,早一天送回去,謝氏就能早一天安心,免得生變。
然而,還沒有等朱學休想出結果,朱學休的臉色就變了,變得異常難看。
‘番薯’背出來的婦人居然渾身是血,尤其是衣服下擺上全是血跡!
朱學休看見,心裡一驚,正要相問,不想‘番薯’直接就把那婦人放下了,幾步就竄到了朱學休的面前。
“她死了!”
“可能是小產,大出血!”
‘番薯’如此說道,說完之後,一對牛眼就看著郭氏兄弟,一會兒郭弘成臉上看,一會兒郭弘業臉上看,如今兄弟倆正並排站在著,相距不過幾步的距離。
‘番薯’滿腔怒意,豎著一對大眼睛,郭氏兄弟自然是看見了他心中的怒火,心裡一驚,趕緊的扭頭看向朱學休。
看到朱學休似乎沒有動靜,正回頭看著他,郭弘成趕緊說道:“誤會,誤會。”
“大少爺,我們也不知道她有孕在身,這實在是誤會!”
“我們沒想過要她的性命!”郭弘成渾身冷汗連連,嘴裡不停的解釋。
要說他們不知道謝橋三的老婆有孕在身,朱學休相信這是實話,但是要說郭弘成、郭弘業兄弟沒想過要她的性命,朱學休不相信,因為前面的幾個男丁一看就知道是受了重刑,郭氏兄弟這是巴不得把謝氏的男丁往死裡整。
想到這裡,朱學休的眼裡就閃過一絲寒芒。
郭弘成看見,心裡大驚,正要細看,卻又發現朱學休眼裡再也沒有異常,面色如常,微眯著眼一動不動,目無焦距,不知光裕堂的大少爺心裡在想些什麽。
難道他想動手?
郭弘成認為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想到這裡,郭弘成眼裡閃過凶狂,暗暗地離開朱學休身邊,悄悄地往兄弟郭弘業身邊靠過去。
朱坑村雖然流行練武,但是郭氏兄弟只有弟弟郭弘業曾經習武,大哥郭弘成卻是因為當初家境不好,沒有拜師學藝。
如果站在弟弟郭弘業身邊,郭弘成認為安全上總有幾分把握,兄弟的身手他還是信得過,不然郭氏也不會是兄弟倆人同時當家。
如今這裡是郭家的地盤,郭弘成相信,只要朱學休等人不能第一時間製服自己,只要稍待,事情過後,朱學休氣消之後,十有八九就不會再找他們的麻煩,與他們兄弟過不去。
郭弘成的心思是好的,相當的機靈,然而他的腳步剛動,不過是暗暗走了兩步,朱學休一個箭步,就衝到了他的面前,把郭弘成按到了地上。
“不許動,統統住手!”
朱學休一把按住郭弘成,手裡拿著駁殼槍就往郭弘成的脛骨上用力砸了兩下。
“啊……”
痛徹入骨,郭弘成像豬一樣發出慘叫,睜大著雙眼,冷汗連連,只是刹那之間,額頭上滿滿的盡是汗水,然而他依舊不肯放棄,拚命地掙扎,嘴裡大喊:“不要管我,不要管我!”
“馬上開槍,把他們打死,不然我們都沒了!”
郭弘成高聲大喊,他喊的是他的弟弟郭弘業,他相信郭弘業多半沒有被製服,因為對方有武藝在身。
想法雖好,然而郭弘成向兄弟看去之時,頓時面如死灰,他的兄弟郭弘業居然也被製住了,‘番薯’牛高馬大,整個身子趴在郭弘業的身體上,郭弘業正在掐掙扎,但架不住老六也撲到了‘番薯’的身上,兩個人一起壓著郭弘成,而曾克勝更是在四周用力的蹬腿,踢著郭弘業的身體。
頭顱、臉面、四肢、軀體,曾克勝每踢一下,郭弘業發出一聲慘叫。
“啊……”
“啊……”
郭弘業叫的淒厲,郭弘成聽見,心如死灰,不管不顧的大喊大叫,躺在朱學休的身上,拳打腳踢,嘴裡不停。“快,快,快開槍!”
“不要管我們……”
誰知,他話音未落,院裡院外就傳出了槍聲。
“叭……”
“叭、叭……”
只是幾聲響,院門邊的郭家護院就倒在了地上,大喊聲不絕於耳。
“不許動!”
“不許動,放下槍支!”
“放下槍支,繳槍不殺!”
喊聲叫過,院裡院後一片槍支落地的聲音,柴房裡先前的打鬥也終於停止,四周寂靜無聲,隻留下朱學休、‘番薯’等人的喘氣聲音,還有郭氏兄弟的慘叫聲。
“啊……”
朱學休眼疾手快,剛剛就開了一槍,把院門口的郭家護院放倒了一個,如今看到四周情況安定,心裡來氣,又拿著槍托砸了身下的郭弘成數下,誰知這一砸,心裡越砸越來氣,氣不打一處來,砸得停不了手。
“王(和諧)八蛋,我讓你叫,讓你叫!”
“你的命是命,別人的命就不是命麽?”
“你看看謝氏幾個壯丁,還能活不?”
“女人你也下手,還能是個男人嗎?”
“我砸,我砸,我打死你!”
一邊說,一邊砸,朱學休越砸越氣,越氣越砸,到了後面,哪裡還管是不是小腿還是大腿,哪裡順手槍托就砸在到了哪裡,只是頃刻之間,郭弘成就被打的淋血淋淋,出氣多入氣少。
即是如此,朱學休依舊不願意放過,蹲在地上,騎在郭弘成身上始終不停手。
“大少爺,停一停。”
“大少爺,停一停。”
“快停手,不然他就死(和諧)了,快停手!”
老六和‘番薯’看到朱學休不停手,趕緊過來把朱學休架起來,不由分說的把他架拖離郭弘成身邊,兩人正欲相勸,不想卻看到朱學休衣服上盡是鮮血,鮮花朵朵,腿上、胸前盡是紅色,連臉上也有不少血珠。
“大少爺,你沒事吧?”
“大少爺,你沒事吧!”
老六和‘番薯’大驚,頓時圍了過來。
先前郭弘成剛剛往兄弟身邊靠攏時,朱學休就發現了對方的異常,他沒想過對方是害怕他發難,還以為對方是想行險,所以只是一個眼神,‘番薯’頓時意會,奶兄弟兩個人就撲向了郭弘成、郭弘業兄弟。
‘番薯’和朱學休是二十幾年的奶兄弟,長年累月的生活在一起,許多事情都只要一個眼神,雙方就能意會。雖然說是他們兩個奶兄弟先發製人,但誰也不敢保證中途就不會出事。
‘番薯’眼裡盡是擔心,他剛才全力製服郭弘業,身上還壓著老六,旁邊還有曾克勝擋著視線,他不曉得朱學休有沒有受傷。
剛才院子裡可是有槍聲曉過的,雖然已主獲得了最終的勝利,但誰就敢保證朱學休沒有挨到子彈。
“看看,看看,看看受傷沒有?”
‘番薯’和老六圍著朱學休打轉,身前身後不停的看。
朱學休心裡也是暗暗叫險,剛才的情形那是說時遲那時快,一個不慎就得翻血,當時沒感覺,也沒有想過害怕,但是如今回想,朱學休的心裡還是止不住的有些後怕。
“捆起來,捆起來!”
“不要管我,我沒事!”
朱學休大聲嚷嘛,指揮著曾克勝以及從院外不停衝進來的光裕堂護衛隊員。
一邊說話,一連抹著臉面上的血水,這是剛剛砸到郭弘成的嘴包時,從對方嘴裡噴出來的鮮血,朱學休雙手抹過,還是覺得血腥味特別腥重,充滿了鼻腔,又是又抬起手臂,用手臂上的短袖擦拭,兩眼死死地盯著地面上像死豬一樣躺著的郭弘成、郭弘業兄弟。
“捆起來,把他們捆起來。”
“還有,外面的家丁、護院都捆嘍,帶回去,曾克勝把他們交到憲兵隊,告歐陽明,就說郭家草菅人命,私設地牢,打死打傷數人, 其中有一名孕婦小產,流血而死。”
“是,大少爺,我這就去辦!”曾克勝聽到朱學休的吩咐,趕緊跑過來,在朱學休面前立正,敬禮後開始收拾現場,而老六和‘番薯’還圍著朱學休打轉,生怕他少了一根毫毛。
“別看,別看,我都說沒事了,流彈都沒打中,剛才盡是我們的人開的槍。”
朱學休扭著身子,拒絕奶兄弟和跟班的好意,看著好個大男人盯著自己瞧看,朱學休就覺得渾身不自在,只是他扭著扭著,心裡又想起了什麽,開口又說道,吩咐著曾克勝,道:“再修書一封,送到贛縣去,讓賢德叔知情,順便拿拿主意。”
“速度要快!”
“媽(和諧)的,本想撈兩個人的,沒想到差點把命留在了這裡,點點看,看看有沒有受傷的,趕緊的送醫。”
“還有,把這些人,包括謝橋三的老婆孩子,都帶回院子裡去,他老婆死(和諧)了,我沒臉見人,拿這幾個湊數也好。”
朱學休揮著手,嘴裡不停的嘮叨。
看看地面上渾身是血、躺在地上沒有知覺,被捆得結結實實的郭氏兄弟,再看看柴房裡已經逝世的謝橋三妻子,朱學休渾身氣鼓鼓,又是點頭,又是搖頭,嘴裡唉聲歎氣。
“媽(和諧)的,虧大了,虧大了!”
“他老婆死(和諧)了,這進了籠子的鳥都給我飛了……”
“氣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