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好人啊!
大少爺心裡想著,對著前面的牛車連連招手,然後收起之前的痞樣,對著那唱歌的妹子道謝。
“謝謝,謝謝!”
“嘿嘿……”
朱學休齜開了嘴,笑的像隻鴨叫,公的。
好心的謝過唱山歌的妹子,朱學休從小水溝裡爬起,邊走邊擰身上的衣服,去掉衣服上多余的水漬,最後在身上找到一塊較為乾淨的地方,把手在布上擦了。
這樣,看起來乾淨些。
“表婆婆,實在是不好意思。我當時沒看到您……”
朱學休擠著滿臉笑容,對著候在一邊的老婆婆致歉,剛才就是因為她的出現,讓兩個人搞了個狗啃屎。
江西人嘴裡的表婆婆,自然不是有著表親的婆婆。它只是對不認識的陌生老年婦女的一種敬稱。在江西,女人只要結了婚,不管大小,你都可以叫表嫂。但是超過了一輩,到了爺爺奶奶的年紀,你就得叫表婆婆。
表婆婆早就站在路邊,專等著光裕堂的大少爺上前,看到朱學休上前後,滿臉笑容。
“不礙事,不礙事!”
老婆婆把扁擔放在籮筐上,對著朱學休擺手,告誡他。“大少爺你以後騎車可千萬要注意,記得慢些,撞到我不要緊,要是摔傷了自己,那就不好。年輕人要是病了、殘了那就是一輩子的事!”
“那是,那是。謝謝,謝謝表婆婆,我以後會注意的。”
對方不計較,反而好意相勸,朱學休心懷感激,不停的點頭哈腰。
看到朱學休受教,表婆婆心裡更是滿意,布滿皺紋的臉蛋笑成一朵花一樣。看著朱學休的樣子,更像是看到了自家的孫子,目光柔各,目光慈祥。
“快中午了,大少爺餓了吧。”
“來,試試我這早熟的香瓜,看看好吃不?”
表婆婆嘴裡說著,隨手就從先前挑著的籮筐裡捧出一個香瓜,遞到朱學休手裡。“若是好吃,記著幫我宣傳宣傳。”
“牛角灣方老婆子家裡的香瓜,那是遠近都聞名!”
方老婆子自賣自誇,沒有半點的不好意思,滿臉熱切的仰望著朱學休,眼神裡盡是企盼,隻盼著他咬一口。
“試試吧,看看好吃不好吃!”
汗,敢情這就不是想著要我來道歉,而是想著來賣瓜!
光裕堂的大少爺終於是明了,感覺有些憋屈,又有幾分無奈,但臉上卻是不敢有露出分毫。
騎車差點把人家撞了,對方不但不埋怨你,還勸著你要學好,注意安全。然後又怕你餓了,再送你一個地裡剛剛摘出來的香瓜。
那得多好!
想想現在,車沒撞到人,差個七米八米,那也能讓你陪個十萬八萬,甚至是百來萬,這根本沒法比。
在贛南,管這種人叫有良心的人、好心人,方老婆子這個時候就是好心人。
所以,這個時候,你敢說你不餓?
不敢,朱學休不敢說不餓。
這個時候,你敢說你手裡捧著的香瓜不好?
朱學休更是不敢!
對著老婆婆這樣的好心人、有心人,光裕堂的大少爺只能再次點頭哈腰,帶著無限的感激。
“謝謝,謝謝婆婆,婆婆你真是太好了!”
客家妹子一向不太喜歡在陌生人面前吃東西,但男孩子性子野,從來沒有這種拘束。不過被方老婆子這樣直盯盯的盯著,朱學休提不起任何食欲,更何況還滿身是泥水。
於是——
光裕堂的大少爺拍了拍手裡的香瓜,然後又在臉上貼了一下,對著對方老婆子讚道:“表婆婆,您這香瓜不錯,又香又嫩。”
賣力的誇過一番,過後,朱學休才轉了個彎,告訴方老婆子。“只是我阿公出事了,剛剛暈過去,所以我急著回家看看。您看……您看……,您這香瓜我能不能帶回去吃?”
“如果好,我一定幫您宣傳!”
朱學休開出了保證,不過方老婆子的臉色還是迅速的垮了下來,毫不掩飾她內心的失望,看著大少爺的眼神充滿了幽怨,仿佛大少爺差著他十吊八吊。
“這……”方老婆子一臉為難。
只是,聽到是邦興公出事,她還是表現的很通情達理。“老爺子病了?那可耽誤不得,大少爺你快點回去看看。”
“回去吧,邦興公病了,老婆子可不敢耽誤你!”
方老婆子對著朱學休招手示意,讓他滾蛋。
看不到現場表演,方老婆子也就沒有了心情,興致乏乏,挑著扁擔準備離去。
“去吧,早點回去!”
“哎,我知道了。”朱學休趕緊應腔,如蒙大赧。
“謝謝,謝謝,謝謝表婆婆理解,我一定會記得幫你宣傳的。”
說到這裡,朱學休雙手舉著香瓜,迅速的對著方老婆子擺了一個造型。道:“牛角灣方婆婆家裡的香瓜又香又甜!”
“沒錯,沒錯,就是這樣!”
方老婆子這就樂了,對著朱學休眉開眼笑。“大少爺您說的沒錯,方老婆子家裡的香瓜是又香又甜!”
方老婆子笑得見眉不見眼,衝著朱學休連連擺手,過後才挑著擔子跑的飛快,滿意地走了,屁股一扭一扭,走的可歡了。
“謝謝,謝謝婆婆。”
“方婆婆家裡的香瓜又香又甜!”
朱學休送爺爺送奶奶一樣的將方老婆子送走,等她走出老遠,才停下來,收了笑臉,用手搓了搓有點僵硬的臉面。
“唉……”感覺好不容易。
“單車好了沒有?”送走了方老婆子,朱學休就開始關心起坐騎了。
雖然不是後世傳說中那種全身火光帶閃電的坐騎,但是在民國,自行車已經是很好的交通工具了,幾十年後還是結婚的三大件,不比21世紀的四個輪子差多少。
“沒好,……”
“沒好?怎麽回事?”
“車鏈子斷了,修不好。”
看到朱學休臉色不好,‘番薯’頭都不敢抬起來,勾著頭使勁的擺弄著那根斷鏈條。
“豬,你就是頭豬,說你是番薯都抬舉你了。車壞了你不會早點說嗎?等到這個時候,太陽落下山了!”
朱學休臉色當場就綠了,嘴裡罵罵咧咧。
無可奈何,只能想著自己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