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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查人員傷亡、船體損傷!”
“先去滅火!”
“船醫!船醫!”
晨輝挺進號上各種聲音亂做了一團,船員們焦急地在甲板上奔走,運輸著傷員,清掃著一地的碎片。
諾塔爾也走出了指揮室,經驗豐富的他沒少處理這樣的戰後事宜,指揮起了現場的安排。
甲板微微顫抖,腳步聲陣陣,高大的身影緩步而來。
武器師的身上帶著灼熱的蒸汽,與船員們擦肩而過。
接連發射熔鑄之矛,令武器師的部分裝甲都開始微微燒紅,雨水落下,發出滋滋的聲響。
無論是誰在經過時都忍不住地看向這猙獰的機械,剛剛這詭異的機械展現出了令人敬畏的力量,它之前一直沉睡在船艙底層,無人知曉它的存在。
伯勞驅使著武器師回到了升降平台上,鐵索掛在原罪甲胄上,將它緊緊地固定在原地,機械推動著血肉,後頸處的裝甲抬起,伯勞費力地從裡面爬了出來。
他看起來感覺並不好,雖然武器師是二代甲胄,但凡人之軀操控起來,還是有些吃力,為此伯勞注射了一支弗洛倫德藥劑,來緩和這侵蝕帶來的壓力。
清醒與混沌在腦海裡盤旋,整個人有著莫名的嘔吐感。
引擎停止轉動後,蠕動的血肉也陷入了沉睡,駁接在身上的神經線纜也逐一斷開,伯勞費力地爬下了高大的武器師。
伯勞身上黏糊糊的,這是源自於妖魔血肉的分泌物,這些趨近於膠紙的東西會填補他與甲胄之間的空隙,完全地貼合身體,來緩衝撞擊之類的。
“真累啊……”
伯勞用力地揉了揉頭,他仰起頭,只見一道火流升空,黑天使從燃燒的殘骸中升起,乘著狂風靠向晨輝挺進號。
甲板上早就放置了一枚固定樁,這是預留給黑天使的,防止它的鉤索命中其它的地方,造成船隻的損傷。
短暫的震動後,黑天使落在了甲板上,鉤索回收,如蟒蛇般纏鬥著,隨後蟄伏在鐵羽之間,陷入了沉默,黑天使朝著武器師走來,這裡是晨輝挺進號僅有的升降平台,直接通往整備艙。
“船隻損傷如何?”
洛倫佐從黑天使的後頸處爬了出來,在引擎休止後,妖魔的血肉都收縮回了裝甲與機械之下,這使黑天使看起來更加消瘦,如同一座沉默的雕塑。
“還好,柏鐵加固過的外甲擋住了大部分的炮擊,少部分打穿了護甲,命中了艙室,但都是一些密封艙,還有的就是有幾門露台火炮受損嚴重。”伯勞說。
“看起來得維修一陣了。”
洛倫佐從黑天使身上跳了下來,可能真就是體質差距吧,駕駛原罪甲胄後,伯勞整個人都萎靡了幾分,就連爬下甲胄都像個老頭一樣,顫顫巍巍的。
眼前的洛倫佐則是另一個樣子,他活力四射,剛剛的海戰對於他而言就像出門逛街一樣輕松。
“何止,火炮的受損倒不是問題,我們從不缺乏火力,最主要的是外甲,”伯勞解釋道,“一部分外甲受損嚴重,需要被直接更換。”
“看樣子,我們得在棱冰灣多停留一陣了。”
洛倫佐無奈地說道,如果要進行鐵甲船的維護,在這貧瘠的維京諸國,似乎只有棱冰灣能做到。
聽到這個地名,伯勞的表情很平靜,可能是甲胄令他太過疲憊了,即使想做什麽表情,也露不出來。
更多的腳步聲在靠近,能看到幾個穿著白大褂的家夥走出了船艙,衣袍上刻畫著咬食尾巴的毒蛇。
為了此次行動永動之泵也派遣了一些隨行人員,
他們負責維護晨輝挺進號上,那些出自於永動之泵的複雜設備,就比如原罪甲胄。“準備駛離這片海域吧,諾塔爾船長,我們看樣子需要加快步伐了。”
洛倫佐對諾塔爾喊道。
“這些海盜呢?”
諾塔爾看了眼前方燃燒的火海,隨著白晝的升起,它映亮了這淒涼的戰場,死屍與殘片漂浮在海面上,龐大的鐵甲船如白鯨般緩緩沉落。
能聽到隱約的求救聲,戰況慘烈,但還是有部分海盜幸存了下來,狂怒的波濤拍打著他們,在這種冷徹的環境下,他們堅持不了太長時間。
“不用管他們,風暴自會吞食所有人。”
洛倫佐毫不在意地說道。
遠處的風暴還在繼續,帶來狂風巨浪,鐵甲船的殘骸在這海面上形成了臨時的堡壘,能幫助他們微微抵擋一下,可當焰火熄滅,徹底沉沒時,他們就會被卷入死亡的旋渦之中。
“我們也得趕快離開了,這風暴再有不久就要追上我們了。”
這次遭遇戰嚴重拖慢了行進的速度,洛倫佐此刻隻想趕快遠離這片糟糕的海域。
天際明亮了起來,清澈的淺藍緩緩推進,最後停留在了灰黑的鐵幕前,它與風暴各佔據了半個天空,呈現著常人難以看到的光景。
武器師與黑天使緩緩沉入甲板之下,被升降機拖回了隱秘的整備艙中,船員們忙忙碌碌,反倒是洛倫佐和伯勞這兩個作戰人員清閑了下來。
晨輝挺進號在駛離風暴,風暴也在遠離船隻,它的軌跡終於出現了更改,就像海上的獵食者一樣,朝著另一個方向前進,搜尋著獵物。
海盜們也被他一同裹挾著,連帶著破碎的殘骸緩慢地前進,亦或是沉入海底。
雨勢也漸漸小了起來,變得淅淅瀝瀝,無數纖細的雨絲輕柔地落下,讓大家緊張的神經緩和了不少。
“說到底,神明到底是否真的存在呢?”
洛倫佐站在建築的陰影下,躲避著雨絲。
“你怎麽想到這些了?”
伯勞靠著牆壁坐下,他大口大口地呼吸著,貪婪地將清新且冰冷的空氣灌入口中,以此緩和那股糟糕的惡心感。
諾塔爾與藍翡翠開始了工作,剩下的事情就不用洛倫佐與伯勞擔心,他們兩個只要好好休息就行了。
“剛剛我遇到了個海盜,其他海盜都嚇破了膽子,靜候死亡,只有他嚷嚷著什麽奧丁神,拎著手斧砍了上來。”
澤歐憤怒的臉龐在眼前閃動,但真正讓洛倫佐記住他的不是咆哮的怒火,而是最後絕望的神情,死亡明明是如此值得恐懼的一件事,但在意識到無法死在自己手中時,澤歐身上透出了一種極為沉重的絕望,與其相比死亡對於他而言都是莫大的憐憫。
“英勇之死,這聽起來蠻蠢的。”
伯勞感歎道,他很難理解維京人的這些想法,不……準確說難以理解他們的神話信仰。
所有人都畏懼著死後的清算,反而只有他們渴望著死亡的到來,仿佛這會迎來某種偉大。
“確實,但就是這種愚蠢的東西,讓他在絕望面前沒有膽怯……”洛倫佐顯得很糾結,“我在想,愚昧的信仰,究竟是對還是錯,它限制了我們的思維,但在一定程度上又確實支撐起了我們。”
“聽起來就很複雜,這種事應該讓那些學者去思考,而不是我們。”
伯勞不想討論這種深邃的事,他的腦子一團漿糊,隻想好好休息一下。
“你一會準備做什麽?”伯勞問。
“制定一下計劃,我們得在棱冰灣停留一段時間,太多的地方需要維護了,你呢?”洛倫佐看著甲板上的狼藉,皺起了眉頭。
“我……我想回去睡一覺。”
伯勞疲憊極了。
這對於他而言真是糟糕的開始,先是噩夢,然後便是這場遭遇戰,他頭疼的要死,隻想好好睡一覺,擺脫所有的煩惱。
“我開始討厭大海了,船艙晃來晃去,就連睡覺也不安生。”
“至少你不暈船,赫爾克裡和我一起時,他在船上差點把自己的胃都吐了出來。”
“這聽起來可蠻慘的。”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著,到最後變成了沉默。
“你還不去制定計劃嗎?”伯勞說。
“不著急,這樣的景色可不常見,我想多看會。”
洛倫佐仰起頭,晨輝挺進號剛剛度過灰與白的交界,從風暴的籠罩下逃離。
“你是不想見她?”
伯勞看透了洛倫佐的謊言,認識了這麽久,他多多少少也了解了洛倫佐的一些舉止。
“差不多吧,我剛對她說這只是次普通的行動,我們會處理完與維京諸國的貿易,然後塞琉會跟著貨船返航,我們繼續前進。”
洛倫佐瞧了瞧還冒著黑煙的海面,有些無奈道。
“可突然就被這些海盜攔住了,原罪甲胄都出來了,這可騙不了她了。”
“你不想對她說這些?”伯勞問。
“說了又有什麽用呢?徒增煩惱而已。”洛倫佐說著。
“看起來她確實很喜歡你。”
“喜歡一個人獵魔人?這可不是什麽明智的決定。”他搖搖頭,“說不定我們這次就會死在世界盡頭呢?即使不死在這裡,也會在未來的某天死在某個戰場上。”
“伯勞,這一點你也不是不知道,淨除機關內有幾個人能安然地活到退休?”
“因為這種原因嗎?”伯勞問。
“不然呢,世界就要迎來一場殘忍的大戰了,哪怕我再怎麽沒心沒肺,也不可能一點觸動都沒有,”洛倫佐歎著氣,“這種情況你想讓我對她說什麽,感覺說什麽都很扯淡啊。”
“雖然我這副德行,但我也知道一些道理,有些事無法完成,就不要許諾,期待的感覺會把一個人壓垮,我體會過,甚至說現在也被期待著。”
舊教團的覆滅,洛倫佐·美第奇的遺願,亂七八糟的事太多了,洛倫佐活的也亂七八糟的。
“不過這一切也有解決辦法。”伯勞倒沒那麽悲觀。
“乾掉所有的妖魔?我知道,我們不是正在為此努力了嗎?”
一提到根除妖魔,洛倫佐便來了興致,臉上帶著殘忍的笑意。
“這麽看來,無論是獵魔教團,還是築國者,大家都意識到了這一點。有些秘密,少部分人知曉就好,太多人知道也無力改變什麽,反而會讓世界變得更糟糕。”
“就像緘默者與圍欄。”伯勞回應著。
“對,差不多,這麽看來我們確實走在正確的道路上,離真相越來越近。”
所有的線索都互相對應著,呼喚著同一個名字。
“看到那個維京人,我倒想起了我在福音教會的日子。”洛倫佐面露愁色。
“我想起了我的神,我曾經的神。”
“《福音書》裡的東西嗎?”
伯勞問,他不是信徒,但對這東西還是有著一定的了解。
在英爾維格崛起前,掌控西方世界的是福音教會,幾乎每一處土地上都有著他們的信徒,英爾維格也如此,但好在英爾維格沒有被信仰支配的太深,最後它掙脫了出來。
“嗯,妖魔是從神的影子裡滋生的……我一度覺得這是樞機卿們的瘋言瘋語,他們解釋不了這些,故此套上信仰的殼子。”
目光落向北方。
“可現在看來,或許這是真的。”
洛倫佐整理著自己的思緒,經歷了這麽多,他對於世界的認知被一次又一次的刷新。
“由於模因汙染的存在,那些得到知識的聖徒們無法將其完善地傳遞下去,只能用神學來扭曲它的本意,讓我們在不受到汙染、或少量受到汙染的前提下,對於這個世界的黑暗有一定的認知。”
“可能吧……你這些話如果傳回翡冷翠,說不定能撼動福音教會的統治呢,”伯勞慢悠悠地說道,“所有的神秘,只是我們尚未知曉的未知而已,理性每進一步,愚昧便後退一步。”
洛倫佐點頭肯定了伯勞的話語。
“以前我可能會對這樣的猜想感到激動,但現在看來也習以為常了,所有的事物都是有聯系的,無論是妖魔還是獵魔人,築國者還是世界盡頭,一張無形的網困住了我們每個人。
現在,我們在向一切的源頭前進,世界的盡頭。”
洛倫佐話音一轉,他低頭對伯勞說道。
“其實我說這些還有一個原因。”
“什麽?”
“如果我們的推測是正確的話,我們或許能在世界盡頭見到祂。”
“它是誰?”
“一切的源頭,我們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