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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燼之銃》第45章 小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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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洛倫佐離開的……第幾天來的?

舊敦靈的清晨,伊芙站在街頭望向一邊,溫徹斯特事務所內一片漆黑。

每次值班時,伊芙都會路過這裡,有時候會闖進門去,給洛倫佐的早餐增添許多麻煩,有時則會短暫地駐足,然後離開。

就如往常一樣,在目送洛倫佐離開雷恩多納港口後,溫徹斯特事務所便關門了,其中滾動著黑暗,保持著靜默。

明明知道洛倫佐已經離開了,但現在伊芙還是習慣性地停步一下,然後走到了事務所的門前,打量了一下這些奇怪的裝飾。

雖然幫洛倫佐收拾了一下糟糕的房間,但事務所的外面依舊狼藉一片,最糟糕的是洛倫佐那個可笑的招牌,他好像根本沒有維護過這東西,其上的燈光早已不再發亮,鋼鐵上也布滿了粗糙的鏽跡,這裡就像被廢棄了。

“這種生活作風,還真是難以形容啊。”

伊芙輕輕地用手指擦了一下擺在門旁的破舊沙發,上面盡是灰塵,洛倫佐根本沒想過擦拭一下。

無奈地搖搖頭,伊芙逐漸習慣洛倫佐這種糟糕的生活作風了,正準備離去,她突然意識到了什麽,猛地轉過身看向房門。

手掌緊貼在門上,沒用多少力,伊芙便將房門推開了。

伊芙不覺得洛倫佐會蠢到忘鎖門,也不會相信這個家夥會中途跳船跑回來,那麽是誰打開了事務所的房門?

洛倫佐的室友?那個家夥早死了,凡露徳夫人?她也離開很久了。

那會是誰呢?小偷?可這種看起來就窮酸的地方應該沒幾個小偷會想光顧吧。

這樣想著,伊芙將縫隙推大,直到將整個房門推開,還算整潔的客廳展現在她眼前。

她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直覺告訴她,那個潛入事務所的家夥還沒有離開。

伊芙此刻的心境有些奇怪,她摸出了腰間的折刀,用手一點點地扒開金屬,無聲地將刀頭抽出。

就像一頭狩獵的豹子,她低下身,悄無聲息地前進著。

臉上沒有絲毫的恐懼,反而寫滿了興奮。

曾經伊芙也算是大家閨秀,應該穿著華麗的衣裙,在奢華的宴會裡起舞,可在某個瞬間她的人生迎來了巨大的轉折,女孩撕開了裙子握起了尖刀,變成了什麽所謂的英爾維格女武神。

有時候伊芙也在思考,如果自己沒有走出那一步,自己的人生會變成什麽樣,會不會真的變成亞瑟口中的故事,結婚生子,在某個平靜的海島上度過余生。

後來伊芙發覺,並不是她選擇了這樣驚險的人生、做出了改變,而是這樣的世界選擇了她自己。

伊芙有著一顆躁動的心,隨著亞瑟解開她的束縛,這樣的躁動在不斷地加劇,在瑪魯裡港口的最後,伊芙已經隱隱地意識到了這樣的自己,她面對危險毫無壓力,反而興奮地上前揮刀。

這才是伊芙原本的樣子,之前的華貴與禮儀,只是亞瑟對她野性的馴化而已。

伊芙摸到了廚房邊緣,櫥櫃全被翻開,地上還留有食物的殘渣,看起來那個家夥在這裡停留了一段時間,他似乎很餓,抓起東西就吃。

走到一旁,伊芙想起了什麽,臉上忍不住地有了些許的笑意。

那日的慶祝中,紅隼不知道因為什麽事和洛倫佐爭了起來,兩個人抱著一堆啤酒痛飲著,誓要喝垮對方,當時紅隼就已經有些模糊了,加上他本就不怎麽靈光的腦子,他居然真準備和洛倫佐拚一拚。

結果也是預料中的那樣,洛倫佐還沒有用力,紅隼就倒下了。

紅隼倒在地上一邊抓著酒瓶一邊乾嘔著,就在他控制不住自己,真的要吐出來時,洛倫佐在一片歡呼聲中,及時地將他丟了出去。

那是個不錯的夜晚,不止是對於洛倫佐而言,對於伊芙,甚至說每個人都是如此。

伊芙也曾參加過晚宴,金碧輝煌、山珍海味,到處都是達官貴人,可伊芙不喜歡這些,每個人都穿著最華貴的衣服,在這嚴肅壓抑的氛圍下帶著假笑。

這算得上她第一次參加那麽輕松的……晚宴?大概算是吧,大家都一個模樣,一起吃喝玩樂,對於伊芙來講,她也是第一次意識到了所謂的朋友。

一樓的客廳很快便被搜索完畢了,凡露徳夫人的房間封存的很完好,沒有被打開的跡象,這讓伊芙覺得有些奇怪,似乎對方並不是為了錢財而來,不然整個事務所早就被翻個底朝天了。

伊芙開始希望那個小偷沒有偷到什麽東西,洛倫佐的事務所到處都藏著驚喜,指不定在某個抽屜裡,你就能發現幾把槍械,亦或者是和妖魔有關的東西,如果是這樣的話,這件事就需要去麻煩清道夫部隊了。

對方是因饑餓而潛入?好像也沒那麽必要,如果真的快餓死了,怎麽想都應該去麵包店偷東西才對,來這裡偷什麽?從洛倫佐褲子上長出的蘑菇嗎?

伊芙分析著對方的各個情報,越是分析她越摸不清頭腦,她甚至在猜想會不會是洛倫佐的朋友呢?可洛倫佐那個家夥有什麽朋友嗎?

熟悉的那些人要麽在黑山醫院裡躺著,要麽就在值班,怎麽想伊芙也想不到其他人……舊敦靈之前的朋友們?也不太可能,洛倫佐沒有直接對伊芙講過這些,但從亞瑟等人的言語間,她也大概地明白了,聖臨之夜後洛倫佐失去了他所有的朋友們。

那會是誰?難道真是個饑不擇食的蠢賊?那他也太倒霉了吧。

伊芙的目光落向了二樓,她緩慢地前進著,希格的房門也是死閉著,沒有人動過,倒是洛倫佐的房門有了一道小縫,沒有關嚴。

輕輕地推開門,伊芙看到了那個小偷,他窩著洛倫佐的床上,側著身睡覺。

伊芙開始知曉這是怎麽回事了,前一陣她聽其他人講過,有些人會趁房主人出遠門時偷偷住進來,大多都是流浪漢這樣的人。

她有些失望,本以為會是些更有趣的家夥。

折刀緩慢地貼在了被子上,靠近那人的喉嚨,伊芙抬起腳踹了一下。

“起來,舉起雙手。”

床上的人沒有反應,睡的這麽死嗎?

伊芙有股糟糕的想法,她一把掀開了被子,發現下方是用枕頭與衣服堆起的人型,她中計了。

幾乎在這同時,伊芙的身後響起響聲,女人蕩起洛倫佐的褲子,手抓住兩端套在了伊芙的脖子上,用力地勒緊。

從伊芙進入事務所時女人就察覺到了她的到來,這一切都只是她的陷阱而已,她躲在門後,等著伊芙放松警惕的那一刻。

這突然的變動讓伊芙一陣失神,當她反應過來時脖子已被勒住,用力地抓住布料,她反手揮起折刀。

這一擊砍空了,但沒什麽關系,伊芙發現身後的女人似乎沒有多少力量,她用力地弓起身,沿著勒緊的褲子抓住了女人的手,一把將她摔了過來。

作為天生的遊騎兵,伊芙可能無法如獵魔人那樣強大,但比起大多數的普通人,她已經具有很恐怖的壓製力了。

女人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她發出了一陣悲鳴,試著起身繼續反抗,毫不畏懼伊芙手中的折刀,她一把抓住了伊芙的雙腳,順著大腿按住了她的腹部,用力壓倒了伊芙,憑著自身的衝力將她頂住了屋外。

伊芙一時間失去了平衡,狹窄的空間限制了折刀的斬擊,再加上伊芙本身也不想傷害女人,她撞開了房門,跌倒進了走廊中。

雖然砍起妖魔與敵人,伊芙從不手軟,但她不是嗜血的瘋子,不會見誰都殺。

兩人在走廊裡來回地撞擊著,伊芙手肘凶猛地頂在了女人的胸口,接著便是一腳踹在了她的腹部,將她踹翻至了樓梯間,女人來回地翻滾著,一直摔倒在客廳的地面上才緩慢地停了下來。

她頭暈目眩,多日的疲憊也在影響她的判斷,女人剛試著爬起來,迅捷的伊芙已騰空而至,她沒有再給女人多余的機會,她或許不想殺眼前的女人,但將她無力化也是件很簡單的事。

女人剛剛站起便被伊芙再次摔倒,她沒多少力氣了,這懦弱的軀殼比她想象的還要沉重。

她被按在地上,伊芙用膝蓋死死地壓住她肩膀,冰冷的折刀立在她的脖頸邊緣,從光潔的金屬上能看到自己臉龐的倒影。

一張陌生的臉。

“老實點,別動。”

伊芙吸氣,製服住了女人,她粗略地打量了一下,女人給她的感覺不像英爾維格人,身上穿著灰色的布衣,帶著土壤與海風的味道,似乎是一位旅行者,不知道走了多久,最終來到了舊敦靈這裡。因為看不清臉,伊芙沒辦法判斷她的具體年齡,模糊的直覺告訴她,這個女人應該比自己年長不少。

總之,種種跡象表面這只是個普通人,這使伊芙多少放下了警惕。

“你是誰?為什麽要來這?”

面對伊芙的問話,女人保持著沉默,她此刻的心情糟糕極了,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會淪落到這般地步。

女人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體會了,現在再度品嘗,她才意識到了人類軀體的沉重與累贅。

血肉之軀是如此地脆弱,會流血、會受傷、會被疫病侵擾、也會感到疲憊與疼痛,這是如此地卑賤。

女人突然想到,或許升華之路真的是一條升格之路吧,人類朝著更高、更純潔的存在進發,那時起意志將不再受到凡物的束縛,享有絕對的自由與支配。

“洛倫佐,在哪?”

女人咳嗽了幾聲,她沒有回答伊芙的問題,反而問出了她的疑惑。

“他離開很多天了,他去哪了?”她再次問道。

“洛倫佐?你認識洛倫佐·霍爾默斯。”

伊芙覺得有些不對勁,她怎麽也想不到女人居然知曉洛倫佐,似乎她之所以來到這裡,就是為了洛倫佐。

洛倫佐的敵人?不對,洛倫佐應該沒有這麽弱的敵人,如果她是來找洛倫佐復仇的話,簡直就是在送死。

洛倫佐的朋友?也不太可能,認識洛倫佐這麽久了,伊芙從未知曉洛倫佐還有著這樣的一個朋友,如此狼狽、疲憊不堪,她似乎是遠道而來。

“你是他什麽人?”

伊芙繼續追問著,她開始覺得身下的女人可能不是敵人,但她也清楚,只要是和洛倫佐有所牽連的人,都是麻煩至極的家夥。

“你沒必要知道。”

“那我可沒辦法告訴你啊。”

兩人僵持著,女人突然暴動,她翻過身子,扭偏了伊芙的膝蓋,刀光交錯間她迅速地移動,動作可笑極了,就像在地上爬行一樣,然後用力地翻滾,撞在了牆邊。

大概是太久沒有這樣長時間使用血肉之軀了,女人總會對身體的各種觸感感到陌生,動作有時也顯得十分笨拙,除此之外還有內心的焦躁,她覺得自己的意志被血肉所束縛著,隨著時間的積累,這種囚禁的煩躁感越發劇烈。

“動真格了嗎?”女人輕聲道。

只見伊芙的折刀則在地面上劃出了一道疤痕,如果女人再慢一些,這道疤痕就會出現在她的身上。

“誰叫你這麽不老實呢?”

伊芙心裡也有了火氣,只是一次抓賊而已,但事件顯然朝著越來越複雜的方向發展了起來。

目光抬起,落在了女人的身上,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很普通的女人,普普通通幾乎沒有什麽能令人記住的地方,眼神裡帶著疲憊,她靠著牆壁氣喘籲籲,空氣裡彌漫著血意,不知道都經歷了些什麽,整個人沒有絲毫的戰意可言。

不過……唯一有些特殊的是她所戴的頭飾。

伊芙不太清楚那究竟是頭飾還是某種冠冕,由銀白的金屬所鑄就,做工很粗糙,如同盤踞的朽木一樣交纏在一起,仿佛是在沿著女人的頭顱生長。

“我……見過這冠冕。”

伊芙對於這冠冕很是眼熟,她回憶起了,她不僅見過這樣的冠冕,她甚至還戴過一陣。

那屬於洛倫佐的冠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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