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如地獄的再臨,到處都充斥著扭曲與混亂,在幻覺的作用下所有的事物似乎都活了過來,無數的面容從那其中生長而出,帶著百味的神情,隨著痛苦大聲尖叫。
矮小的身影像極了瘦長的鬼影,筆直的刺劍在幻覺下變得扭曲,仿佛活過來的白蛇。
這裡曾是決鬥場,角鬥士們站在陰暗的地下聽著來著地面的歡呼聲,隨著升降梯的鎖鏈拉緊沐浴到陰暗裡的第一縷光。
現在這裡的一切與那時是如此之像,兩人就是那鐵血的鬥士,只有一個人能活下來。
沒有任何征兆,刺劍疾馳而來,那劍術就像薩博本人一樣殘缺,能勉強看到些許的路數,但更像偷師後又添加了自己的技藝進去。
劍刃撞擊在了一起,清脆的聲響撼動著耳膜,洛倫佐緊握著劍柄隨後將杖劍向一側滑去。
這是劍術裡名為偏斜的技藝,在劍刃撞擊的瞬間改變劍身的傾向從而達到借力的效果,這樣會使對手的劍刃力道的方向改變。當然這技藝重要的不是防禦,而是在防禦的同時蓄勢,對手會因力道收不回來導致回防緩慢,而這回防的空檔就是那致命的眼。
洛倫佐看到了那致命的眼,刺劍從身側劃過,杖劍順勢而起隨後猛砍,凶狠有力如同斷頭台的閘刀。
薩博根本來不及回防,他矮小的身體用力的扭轉抽起刺劍,隨後爆炸出炫目的火花。
靈活的向後躍起,薩博有些心驚的看著洛倫佐,手臂被那巨力震麻,很難想象這個偵探居然有此偉力。
這一次進攻以洛倫佐的勝利為結束。
薩博低頭看著自己的刺劍,劍刃上有著一道明顯的崩口,那正是洛倫佐留下的,如果他那杖劍能再重幾分像那正常的劍刃一般的話,剛剛那一擊會連帶著刺劍與薩博一同斬首。
“難道牧師也要學劍術嗎?”
這根本不是一個偵探能會的東西,更不要說牧師了。
“在翡冷翠牧師本質上只是個階層,就像那些聖堂騎士,他們在晉升為騎士前大多都是牧師。”
緩緩的抬起杖劍,劍尖向前低垂,這是劍術的架勢之一。
“勇氣、力量、技巧與……狡詐!”
很少人知道這是劍術的四大原則,揮劍的勇氣,斷鋼的力量,致命的技巧以及陰險的狡詐。說到底這就是殺人的技藝,所謂的榮耀僅僅是殺人之後自我安慰的遮羞布而已。
猛的向前踏步,劍如雷霆劈下。
那是破開空氣的嘯聲,在幻覺的扭曲下那好似那劍下亡魂的哀嚎。
薩博那矮小的身影變得瘦長,他很清楚自己接不住這一劍,但在這思考的時間裡,白光斬下。
紅色的煙塵隨著劍的落下爆開,在這其中詭詐的刺劍來襲。
杖劍勉強的接住了攻擊,但那刺劍就仿佛蛇一般,在一擊不得後詭異的扭曲隨後刺中洛倫佐。
兩人纏鬥在迷亂的幻覺裡,帶著野獸般的嘶吼。
黑色的禮服被挑開緊接溢出大片的血,而在這一擊後洛倫佐突然不退反進,扭曲的視野裡他伸出了手,用力的握住了那條白蛇。
迅捷的刺劍被洛倫佐抓住了,這讓薩博心裡一驚,似乎沒想到這種情況下洛倫佐也能跟上自己的劍,但也僅此而已了,劍刃的刃鋒是崩碎的鋸刃,只要迅速的抽出他能直接斬斷洛倫佐的手掌。
薩博用力的抽出,可那劍刃在洛倫佐的手中紋絲不動,力量不足是他的弱點,在這弱點下洛倫佐死死的鉗住了劍刃,
隨即揮起杖劍。 在火銃與大炮統治戰場前,主宰戰場的是戰馬與身披鐵甲的騎士,與小說裡擦之則傷觸之則死不同,幾百年前騎士的對決很臃腫,大概就是兩個人穿上幾十斤的鐵罐頭互相撞。
在那時的冶鐵技術下劍刃根本突破不了那沉重的護甲,所以劍刃大多只是身份的象征,真正有用的武器反而是直接擊碎內髒的鈍器,可時代如此也還是會有一群專研劍術的人,僅僅用不鋒利的劍擊碎鐵甲。
這是那技藝之一,用手握緊敵人的武器,以割傷手為代價取敵人性命。
於是洛倫佐握緊了劍刃向著自己拉來,緊接著揮起杖劍,這是必中的一擊,除非薩博放棄這把武器,可一旦他放棄這把武器,以他那幾根手指根本無法與洛倫佐對抗,甚至說用那樣的手他連開槍都做不到。
矮小的身影像個孩童一樣,杖劍揮下帶著哀嚎的風聲,它精準的落下可卻擊中了地面。
疑惑只在洛倫佐的腦海裡停留了短短一瞬,他明白是幻覺誤導了自己的判斷,下一秒那模糊的黑影翻滾了起來,手中的刺劍力氣一松,薩博放棄了這把劍。
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雖然與他接觸的時間才不到一個小時,可洛倫佐很清楚薩博是個什麽人,為了贏他幾乎輸掉了所有的手指,像這樣的亡命之徒是不會認輸的,他松開他的刺劍只能說明他還有武器。
身體迅速的翻轉,薩博雖然是個畸形,但在貼身作戰下,他那矮小的身型此刻顯得無比致命。
那是淒厲的痛楚,直接來自於洛倫佐的後背,正如他想的那樣薩博還有武器,那是安置在手肘上的利刃,既然沒有手指可他還有關節,每一處都無比致命。
“比起偵探,我覺得你當個劍術老師更有前途。”
嘴上讚歎著,但薩博動起手來毫不猶豫。猶如旋轉的旋風,幾個呼吸間薩博便在洛倫佐的身上留下了數道傷口。
“沒必要,所謂的劍術也僅僅是舊時代的遺物。”
洛倫佐的聲音冷淡,絲毫沒有畏懼的樣子。
突然想起曾經翡冷翠的一夜,洛倫佐的劍術老師在夜裡飲酒哭泣,洛倫佐問他怎麽了,他說他想起他的老師,那時火銃經過了不斷的改造變得威力巨大,那時的老師傅對他說劍術的時代過去了,以後戰場的主宰是火銃與炮,所謂的劍術只會變成取悅貴族的表演。
忍著手中的痛楚,於是揮起雙劍猛的斬下,大范圍的揮砍,扭曲的幻覺裡薩博被逼得節節後退,緊接著洛倫佐擲出了手中的刺劍試圖刺穿薩博。
“為什麽呢?這樣的技藝斷絕了可真讓人遺憾。”
薩博還覺得他能殺了洛倫佐,在他看來洛倫佐的行動是一次失誤,僅有的幾根手指輕而易舉的勾住了疾馳的刺劍,甩出了幾朵劍花,這把劍再次回到了他的手中,可這時薩博才看到洛倫佐已經抬起了他的手。
鮮血止不住的流淌,染透了霰彈槍的短柄,不知是幻覺的作用還是什麽,這把武器仿佛有生命一般,吞食著洛倫佐的血,於是那精致的花紋好似活了過來一樣。
“因為時代變了,薩博。”
洛倫佐的聲音嘶啞,為了能瞄準薩博他先是拋棄了那刺劍,在那行進的軌跡下勉強修正著自己的錯誤,於是扣動扳機。
時代已經變了,舊時代一去不複返,要麽順應天命,要麽死去。
錐形的彈幕如同萬箭齊發的箭雨,槍口湧起瞬息的火光, 仿佛紅龍吞吐著龍息。薩博用盡全力的向一側閃去,同時架起刺劍護住自己的心臟,只要心臟還能跳動他就能繼續戰鬥。
可這都是徒勞,人在快也快不過依靠火藥奔跑的子彈。
致命的交鋒過後薩博的半邊身子被打的鮮血淋淋,數枚彈孔裡湧著鮮血。
彈丸攜帶的動能扼住了他的行動,他的行動慢了。
再次扣動扳機,雷鳴不斷,直到薩博的身體被打得稀碎,本就殘破的身體搖搖欲墜,被子彈所帶的衝擊不斷後退,最後拄著刺劍勉強的站立在高台的邊緣。
“看起來還是我贏了。”
洛倫佐打空了子彈,緩緩的放下霰彈槍,目光微冷。
薩博低著頭嘔著鮮血,那真切的痛楚令他無比清醒,明明就要死了可他突然發出沙啞的笑,聲音帶著難以嚴明的魔性,他看向了洛倫佐。
“這還不是結束偵探。”就像個倔強的孩子道。
“可你已經要死了。”
那身影是如此的落魄,洛倫佐根本不覺得他能活下來。
“是啊,所以這才是它的可怕之處不是嗎?死亡遠遠不是故事的終點。”
努力的抬起身,隨著薩博的行動使更多的血從那彈孔裡湧來出來,很難想象人的身體裡能湧出這麽多血,無窮無盡一樣。
“快跑吧,大偵探,對上它的結果就像擲硬幣一樣。”
那怪異的鋼鐵之後眼瞳帶著瘋狂的意味,他審視著一旁的伊芙,女孩的眼中帶著驚恐,死死的握住那枚硬幣。
“一面是死亡,一面是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