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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燼之銃》第50章 逆命者
【勞倫斯,你終於抵達了預言的終點。】

 【你就要死了。】

 【真可悲啊。】

 可能是過度失血的原因,勞倫斯本就破碎的意識變得越發沉重,詭異邪詐的聲音不斷地響起,就像有無形的魔鬼徘徊在他的身旁,索取著他的靈魂。

 靈魂……

 想到這,勞倫斯的臉上扯出了難看的笑容。

 自己真的還有那高貴的靈魂嗎?具體的時間他也記不清了,但他知道,那珍貴的東西早已被他舍棄,去換做前進的道路,填補深淵的基石。

 作為信徒,他沒有登上天國的資格,對於這樣的結局,他也早已做好了準備。

 很快那些竊竊私語也不斷地衰退、消散,它們在遠去,世界開始變得寂靜無聲,紛亂的幻覺在眼前浮現,勞倫斯能看到一雙又一雙血色的大手,從他身下的血泊裡伸出,抓住了自己,試著將自己一點點地拖入血池之中,那地獄的深處。

 勞倫斯一陣失神,心裡早已做好了準備,但這樣的結局真的到來時,他還是不禁覺得有些可笑。

 新教皇……不可言述者說的沒錯。

 勞倫斯自己本身便是一個背棄信仰者,但在這之後,他又為自己找到了一個相似於信仰的支柱。

 預言。

 預言令勞倫斯越過重重的阻礙,令他所向無敵,它成為了勞倫斯手中最為鋒利的矛,也化作了最為沉重的枷鎖,將勞倫斯死死地捆住。

 每一次從死境裡爬出,每一次的死而複生,都是在令預言的“詛咒”加深,直到現在預言真的實現了,他將再無反抗的力量,就這麽可笑地被拖入地獄的深淵。

 “真諷刺啊……”

 勞倫斯自嘲著,直到現在他才突然清醒了過來,自己如此嘲笑著虛無的信仰,但到了最後,自己反而也成為了虔誠的狂熱者,變成了命運的奴隸。

 亡者的頭顱從血海裡探出,它們頂著一張又一張熟悉的臉龐,勞倫斯隱約地記得這些臉龐,

正是那些因他而死的人們,記憶的碎片堆疊在他【間隙】的角落裡,如今隨著瀕死,它們一同爆發了出來。

 啃食著、抓撓著、尖叫著,一同呼喚著名字。

 【勞倫斯!你該如何償還你的債務!】

 軀體被血手一點點地碾碎,勞倫斯伸出手,試著反抗,但斷鋼裂石之力不再,他脆弱的如同蒼老的凡人,被拖入血水之中。

 大抹大抹的血水灌入口鼻,他從未有過地狼狽,奮力掙扎著,高高地抬起手,就像溺死的旅人。

 這樣無力的掙扎很快便結束了,他被拖入了濃稠的血水之中,向著水底看去,猩紅的世界映入眼中,數不清的亡者在大地上匍匐著,它們多如沙海。

 積沙成堆,塑作高塔。

 猩紅的身影疊加在了一起,它們成千上萬、難以計數,一重支撐著一重,變成了高聳的通天塔,它們就這樣從水底爬起,抓住了勞倫斯。

 能聽到興奮的喘息聲,亡者們無比渴望著勞倫斯的血肉,它們爭先恐後,高塔不斷地搖晃,但遲遲沒有崩塌,其上的身影不斷地墜落,但很快便有新的亡者填補上了空缺。

 【勞倫斯!】

 它們呼喚著,品嘗著勞倫斯的血肉,劇烈的痛苦疊加在了一起,勞倫斯沒有感到麻木,反而是更加清晰真實的折磨。

 但他沒有哀嚎,只是保持著一副冷漠的臉龐,眼前不斷閃回著過往的記憶。

 勞倫斯聽過這樣的傳言,據說人在死時,會迅速地回溯自己的一生。

 他曾在這樣的生死間掙扎過很多次,但都未曾目睹過自己的回憶,本以為這傳言是虛假的,但現在看來,它或許是真實的,只是之前自己的死亡,都有著歸來的時刻,但這一次他耗盡了所有的軀殼,自己的意識也疲憊不堪。

 等待勞倫斯的是“真實”的死亡。

 他已經走到了預言的終點,迎來了自己的死亡,因此,勞倫斯不再反抗,靜候著黑暗的到來。

 漸漸的,如海草般搖曳的手掌將勞倫斯吞沒,他就像和這猩紅的高塔融為一體般,消失不見,猩紅的世界裡,只剩下了那貪婪興奮的喘息聲,高塔的內部傳來密密麻麻的、細小的、宛如昆蟲啃食的聲響。

 視線陷入了無盡的黑暗,身上的疼痛突然間都消失了,勞倫斯隻覺得自己在不斷地下墜,這樣的墜落可能持續了幾秒,也可能持續了很多年,直到某一刻,他終於觸底。

 意識清醒了起來,他看向腳下,是木質的地板,縫隙間堆積著灰塵,抬起頭,猩紅的世界不再,取而代之的則是無窮的黑暗,最上方有光芒落下,照亮了勞倫斯。

 “怎麽……回事?”

 他轉了一圈,喃喃自語著,想說些什麽,但記憶仿佛缺失了一角,他記不清自己是怎麽來的這了,也記不清自己現在要做些什麽。

 可下一秒更多的燈光落下,四面八方而來,全部聚焦在勞倫斯的身上,無盡的黑暗開始晴朗了起來,借著視野的明亮。勞倫斯看清了四周的環境。

 就像凹陷的螺旋,自己正處於螺旋的中央,環繞他的則是數不清的座椅,它們連接在了一起,變成了沒有盡頭的觀眾席。

 這是一場盛大的演出,勞倫斯能看到觀眾席上坐滿了人,但仔細地看去,只能看到一個又一個灰色的輪廓,無法看清他們的臉頰。

 勞倫斯有些驚恐,又有些猶豫,試著向前走了幾步,燈光緊隨著他。

 在這空曠的舞台上,他是僅有的,也是唯一的主角。

 掌聲雷動。

 所有人都一同鼓掌了起來,匯聚在一起的掌聲,仿佛滾動的雷雲,震懾得勞倫斯不敢動彈,緊接著又有數道燈光落下,照亮了離舞台最近的席位,上面坐著好似嘉賓的人物,他們紛紛對勞倫斯致以掌聲。

 “真是不錯的表演啊!勞倫斯!”

 有人歡呼,勞倫斯看清了他的模樣,那個人一身灰色的大衣,臉龐隱藏在鳥嘴面具之下,隨著他的鼓掌,鮮血不斷地從面具之下滲出,但勞倫斯卻不覺得恐懼。

 “繼續!”

 有人應和著,是柯裡,這可能是他見過最偉大的演出,他激動的甚至流下了眼淚。

 視線緩慢地挪移著,勞倫斯看到了更多熟悉的臉龐,那些尚未被黑暗吞食的記憶,但很快,隨著燈光移開,這些臉龐也陷入了黑暗。

 歡呼聲響起,觀眾們大喊著。

 “勞倫斯!”

 “勞倫斯!”

 “勞倫斯!”

 他呆滯地站在原地,歡呼環繞間,勞倫斯停頓了很久,莫大的滿足感溢滿了他的內心,緩緩地張開雙手,臉上泛起了微笑,向著觀眾席致意。

 “為這表演畫上終章吧!”

 有聲音自黑暗裡傳來,那聲音的主人似乎是這場演出的導演,隨著他的下令,一瞬間歡呼聲消失了,而後宏大的管弦樂響起,旋律裹挾著刀槍劍戟,觀眾席上傳來合唱的聖歌。

 身後的紅色幕布被緩緩拉開,露出漫長的階梯,延伸至了黑暗的盡頭,階梯之下則是熊熊的烈火,熾白的火光衝天,幾乎要將黑暗燒盡。

 沒有人給予勞倫斯指示,就連他自己的意識也渾渾噩噩的,搞不清楚現狀,但在這宏偉的伴奏下,他還是邁開了腿,踏上了階梯。

 這是孤獨的、寂寥的、無比漫長的旅程。

 旋律與勞倫斯一同前行,似乎只要他沒有抵達終點,這一切便不會停歇。

 然後便是漫長的登梯。

 勞倫斯的視野裡只剩下了階梯的盡頭,他機械式地驅動著雙腿,隨著他的前進,有數不清的花瓣從黑暗中落下。

 這似乎是來自觀眾席的讚賞,觀眾們哼唱著無名的聖歌,向著勞倫斯致以鮮花。

 花瓣擦過勞倫斯的身體,落入下方的火海之中,他能在刺鼻的硫磺間,嗅到那股清香的味道。

 “真漫長啊……”

 勞倫斯嘟囔著,他不知道前進了多久,時間感在不斷地被模糊,隨著行進的深入,他就連自己為什麽前進的目的,也逐漸遺忘了。

 漫長的旅途中他開始思索一些其他的事,努力地翻閱自己殘破的記憶,從那隻言片語裡,找到一些可以打發時間的東西。

 但很快,伴隨著前進,這些僅有的記憶也在一點點地崩塌,被那些藏在自己意識裡的惡鬼,分食而盡。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勞倫斯想起一些古老的傳說,在那個傳說裡,有一個人每天都在推著巨石走向山頂,但到了山頂,巨石又會滾落回去,他就這樣重複著,在無止境的輪回裡,耗盡自己的一切。

 這是個無聊的故事,毫無意義的故事,可勞倫斯卻為此感到了悲傷,他覺得自己和故事裡的人有些像,自己也在推動著巨石。

 已經記不清自己為什麽要爬上這漫長的階梯了,也不知道這漫長的階梯後,會有什麽東西在等著自己。

 他隻覺得疲憊、孤獨,如果可以的話,他想結束了,從這無盡的輪回裡,得到了真正的安眠。

 “你……要認輸了嗎?”

 時隔多年,在無盡的孤獨中,響起了另一個聲音,刹那間,勞倫斯便認出了這聲音的主人,那些遺失的記憶也被尋回。

 是他,那個令自己走上階梯的人,完成這場演出的人。

 目光呆滯地看向前方,能看到一雙腳站在前方的階梯上,勞倫斯試著抬頭,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力氣做到這些了,他太疲憊了,軀體從未有過的沉重,就連挪移手指,都要耗費巨大的力氣。

 到了最後,勞倫斯甚至要用四肢在階梯上爬行著。

 “我已經輸了,不是嗎?”

 勞倫斯自言自語著,他回想起了那無盡時光之前的記憶,對,沒錯,他已經輸了,他已經死了。

 “真的嗎?如果你相信命運的話,那麽你根本不會走到這裡,不是嗎?”

 那人反問道。

 “你順應命運的軌跡,無數次從死亡裡歸來,而這一切最初的目的,不便是為了忤逆它嗎?”

 勞倫斯笑了笑,得承認這聽起來確實有些怪。

 為了阻止黑暗的命運,他相信了預言,在另一個命運的驅使下,去反抗另一個命運,至始至終,他都站在舞台上,就像提線木偶,滑稽地表演著。

 “勞倫斯,你真的要認輸嗎?”

 那個聲音再次問詢著。

 勞倫斯沉默,勉強地抬起頭,看到了那個身影,然後沙啞地笑了起來。

 “我就說,那個銅像,雕的和你一點也不像。”

 他的記憶早已模糊,就連舊友的模樣,也快記不清了,如今在這地獄的邊緣,再次看到這張熟悉的臉龐,勞倫斯感覺真不錯。

 然後他順應著命運,低下了頭,雙手無力地癱軟了下來,連帶著整個身體就像被打斷了脊梁的野狗,完全地癱在了長階上。

 他就像失常的瘋子,嘴裡嘟囔著瘋言瘋語。

 “人生不過是走影,一個在舞台上滑稽笨拙的可憐人,登場片刻,便悄然無息地退下,這是個愚人所講的故事,荒誕可笑,充滿著喧囂與躁動,沒有一點意義。”

 恍惚間有燈光落下,照在了這位主角身上。

 洛倫佐·美第奇失望地搖搖頭,注視著這具不斷腐朽的屍體,正欲離開,卻聽見那屍體下擂起的戰鼓之音。

 他聽見野獸的怒吼。

 “命運這種東西,誰會信啊!”

 勞倫斯掙扎著,就像頭瘋狂的野獸,他沒有放棄,只是需要一點點的時間來休息,他伸出手抓撓著階梯,指甲崩斷,磨出血跡。

 “根本就沒有什麽命運可言,有的只是被冠以命運的現實。”

 他吞吐著怒火,就像擇人而食的惡魔。

 “這是我的豐功偉績,怎麽會讓命運奪走頭籌,這是我的,勞倫斯的,和命運無關,和神明無關,這是我自己的,隻屬於我自己的!”

 他踉蹌地站起身,既興奮,又充滿了狂怒,就像貪婪自私的惡鬼,要將這一切佔為己有。

 “沒有命運可言,這只是可憐人的自欺欺人。”

 勞倫斯試著觸及眼前的舊友,洛倫佐·美第奇的身影開始消散,化作了幽邃的長廊,長廊盡頭正掛著一幅油畫,上面描繪著勞倫斯的死亡,那片猩紅的大海。

 “更何況,我看到了……洛倫佐·美第奇。”

 勞倫斯的聲音輕了起來,伸出手,將那畫作摘下,露出了其下另一幅畫作。

 一片天空,燦金色的天空。

 ……

 “我看到了。”

 勞倫斯模糊的聲音開始變得堅定,他熱淚盈眶,抓緊了那貫穿胸口的長矛。

 這異動令新教皇也為之顫抖,他根本不清楚發生了什麽,在他的認知裡,氣息萎靡本該死去的勞倫斯,仿佛扼住了死神的喉嚨,強行令自己的生命延續,再度變得怒火中燒。

 “我看到了……”

 表情猙獰可怖,力量再一次灌入殘破的軀殼之中,勞倫斯雙手用力,居然一點點地將那貫穿的長矛,從胸口拔出。

 血漿如注,幾乎將一切都染為了猩紅。

 “這遠不我的命運的終點……我應當死在那片燦金色的天空下。”

 在那片猩紅的大海之後,在這無盡的災厄結束之際,勞倫斯一直無法確定這一切的真假,可在剛剛那虛妄的、回顧一生的幻覺之中,他看到了。

 那片燦金色的天空,是真實存在的,並非勞倫斯瘋狂的臆想。

 他大笑著,被命運驅使的他,如今卻違背了命運的旨意,勞倫斯大吼著拔出長矛,轉而將它用力地刺出,遺憾的是新教皇伸出了手,一把擋住了長矛的刺擊,鋒利的尖端頂在了掌心,未能刺入其下。

 “野狗的反撲嗎?真狼狽啊!勞倫斯!”

 新教皇極力嘲諷著,對此勞倫斯只是放聲大笑著。

 “你吞食了那麽多的人類,但對人類的認知,還是如此淺顯嗎?”震怒的神情柔軟了下來,勞倫斯釋然道,“你對‘軀殼’的理解,太狹義了。”

 新教皇的身體上裂開了猩紅的百眼,它們敏銳地觀察著四周,搜尋著勞倫斯口中的“軀殼”,按理說在剛剛的搏殺中,他確確實實地摧毀了勞倫斯所有的肉體,難道他還有什麽底牌?

 很快這樣的思緒便中斷了,新教皇能感受到從掌心處傳來的刺痛,一瞬間勞倫斯的力量增大了數倍,長矛直接貫穿了掌心,折斷了手臂,連帶著刺向胸口。

 新教皇被逼到了絕境,他迸發出了尖銳的鳴叫,與此同時數不清的枝條從身上剝離,抽打在勞倫斯的身體上。

 可勞倫斯只是大笑著,高聲怒吼。

 “我將為你打開通往新世界的道路!”

 任由自己的身體被撕扯的四分五裂,最後化作漫天的碎肉消散,對此勞倫斯毫無不在意,失去肉體的瞬間,他開始了自己最後的衝鋒,聲嘶力竭地大吼著。

 “前進!”

 這宛如喚醒惡魔的咒語,碎肉激發的血霧裡,長矛沒有停下,反而繼續向前猛刺,並且有道凌冽的白光與其同行,劈開了所有的阻礙。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我猜,他所指的、最後的軀殼,應該是我。”

 勞倫斯的手掌斷裂,但依舊死死地抓著長矛,直到另一隻手握住了長矛,它才不甘地松開了,落入黑暗。

 就像接力棒,這樣的交替在無盡的歲月裡重複著,才令一切延伸到了今日。

 貫穿手掌,釘入心臟,洛倫佐揮起釘劍,將新教皇乾枯的手臂一把切斷。

 熾熱的雙目近在眼前,直到現在新教皇才明白這一切的緣由。

 他被騙了,被狡詐的勞倫斯欺騙了,一直以來勞倫斯都是在用軀殼進行試錯、作戰,本以為將他的軀殼全部毀滅,便能限制他的行動,可誰也沒猜到,勞倫斯自己本身也是試錯的一環。

 一直以來他都在用不斷的死亡來麻木自己,直到這一刻,用血淋淋的屍體,鋪就出了令洛倫佐前進的道路。

 瘋狂的犧牲,隻為藏住這致命的鋒刃,一開始勞倫斯便做好了這樣的打算。

 洛倫佐也借著勞倫斯自殺式攻擊的掩護,終於靠近了新教皇。

 這是不可言述者永遠想不明白的事情,明明是獨立的個體,他們卻仿佛被團結在一起的整體,為某個並不存在的集體意識而前進。

 長矛貫穿了心臟,從乾枯的軀體後破出,釘劍猛地卷起一道熾白的弧度,斜向上斬去,將新教皇的身體一分為二,與此同時,這仿佛是要撐起靜滯聖殿的灰白大樹,也應聲倒塌。

 “共赴地獄吧!”

 洛倫佐沒有停下步伐, 他握緊長矛,身上染著勞倫斯的血,用力地推動著,將新教皇推向身後漆黑的深淵。

 終於……要結束了。

 洛倫佐心裡這樣想著,可看向前方,卻和一雙完全漆黑的眼瞳對視在了一起。

 “抓……住你了。”

 新教皇的聲音沙啞,喉嚨間傳來令人戰栗的笑聲。

 洛倫佐的身影僵在了原地,只差那麽分毫他便能結束一切了,但意識卻在泛起的深淵旋渦之中,不斷地下沉、墜落。

 在黑暗籠罩的最後,洛倫佐聽到了某種奇異的聲響,就像冰川開裂的崩鳴,嫩芽頂開土壤的微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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