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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燼之銃》第70章 犬吠
獵犬……

  洛倫佐全副武裝靠在窗邊,這裡是這個宅邸的最高處,可以俯瞰到外面的全局。

  斯圖亞特家的領地在南部,在舊敦靈內並沒有封地,所以塞琉居住的地方是內城區的一處宅邸,這裡原本是斯圖亞特公爵覲見女王的暫居地,因為要等待繼承儀式等多個原因,塞琉便長期住在了這裡。

  洛倫佐一直覺得荒野裡的古堡莊園最適合恐怖故事的發生,在那種地形條件下,內部與外部是處於一種相對封閉的狀態,就像一間密室,只不過這個密室有點過於龐大。

  可現在故事即將發生的地點是內城區,往裡面跑就是禁衛軍的駐地,往外跑就是科克街,要是跑的再快點,洛倫佐還可以拉著這個可有可無的投資人去見見她投資的公司,在那堡壘般的機械院內,別說的什麽詭異的獵犬了,恐怕就連妖魔都會在一瞬間被火力融化。

  拿起一旁的溫徹斯特,洛倫佐將彈藥一枚接著一枚的填入其中,金屬之間相互碰撞發出一陣輕響。完全由聖銀鑄造的獨彈頭貼身放置,這是他的大殺器。

  整備武裝的過程中,洛倫佐思考著自己武器的存貨。

  釘劍在與妖魔的戰鬥中損毀了,看今夜這個架勢,洛倫佐也沒有時間回科克街去取新的。其實武器倒不重要,重要的反而是聖銀,說到底釘劍的特殊之處,也僅僅是鍍上了一層聖銀而已。

  這種對妖魔能產生壓製的神秘金屬越用越少,洛倫佐也開始有些為此頭疼了,雖然說梅林在試著分析聖銀的構成,企圖仿製,但洛倫佐對此並不抱太大的希望。

  福音教會的東西總給他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像不可仿製一樣,他們掌握了某種核心的科技,在掌握那個東西之前,其余人所做的一切都僅僅是拙劣的模仿。

  整理好武器,洛倫佐又拿起了一旁的騎士劍,在現代步槍出現後,這種冷兵器已經成為了一種身份的象征,而不是武器,但對於妖魔而言,這東西永不過時。

  “所以你可安靜些了嗎?洛倫佐。”

  聲音突然在另一旁響起,昏暗的房間內還有著另一個人。

  塞琉正穿著睡衣躺在床上,對著不斷發出噪音的洛倫佐說道。

  “我這是在保護你。”

  “可我也需要睡覺的。”

  塞琉回答。

  女孩一臉的疲倦,在臨近睡意,那冷漠的小臉終於松懈了下來,她也僅僅是個普通人,不像洛倫佐,作為獵魔人的他,意志力可以令他進行高強度的晝夜戰鬥,在知曉有敵人的情況下,洛倫佐毫無睡意,甚至還有些興奮。

  這就像一種條件反射,人聞到美食會流口水,獵魔人嗅到妖魔的蹤跡便會激動萬分。

  在短暫的商議後,洛倫佐決定留下來會一會那頭神秘的獵犬,為了保證不出意外,洛倫佐便暫住在了這裡。

  “好吧,好吧,希望你不要睡的太死。”

  洛倫佐說著收起了武器,站了起來。

  此刻亞威正提著獵槍在宅邸內巡邏,洛倫佐則負責在近處保護她,那詭異的詛咒帶著一種令人瘋狂的錯覺,誰也不清楚那獵犬是否真的會到來,又或者會究竟會以什麽方式出現。

  沒有人知道,等待是最好的答案。

  獵魔人融進了房間的黑暗裡,悄無聲息,如果不是那安靜到極致後,能隱約分辨出另一個微弱的呼吸聲,塞琉甚至會以為這裡只剩下了自己一個人。

  洛倫佐跪坐在地上,溫徹斯特與騎士劍橫放在膝蓋前,他閉上眼,感知擴散到最大,就像泄洪的水,它靜靜的漫過木板,從門扉的縫隙之中滲出,一點點,一點點……蔓延至范圍的極限。

  寂靜之後便是無盡的聲音響起。

  那街頭蒸汽湧出管道的聲音,時鍾滴答滴答的轉動,亞威那有些沉重的腳步,還有塞琉那輕輕的呼吸與心跳。

  “洛倫佐?”

  黑暗裡女孩突然又發出了聲音。

  “怎麽了?”

  洛倫佐睜開眼睛,她沒有拉上窗簾,外界的光映進來,洛倫佐能勉強分辨她的樣子。

  “我突然有些睡不著了。”

  “你不會是讓我給你講什麽見鬼的睡前讀物吧?”

  洛倫佐皺了皺眉。

  對此女孩笑了一下。

  “怎麽可能?你講睡前讀物,獵魔人與七隻該死的妖魔嗎?”

  塞琉調侃著。

  “獵魔人追殺七個倒霉的妖魔,別這樣洛倫佐,那樣我會做噩夢的。”

  “那換一個,我給你講個小妖魔找媽媽怎麽樣?”

  洛倫佐跟著塞琉的思路說起了爛話。

  “小妖魔找到了一個人,嘿!你是我媽媽嗎?”

  他掐緊了嗓子,發出尖銳的偽聲。

  “嗯?孩子我不是你的媽媽,我是你的獵魔人叔叔!”

  “那獵魔人叔叔你知道我媽媽在哪嗎?”

  “叔叔當然知道了,來叔叔這就送你去見你媽媽。”

  “砰!砰!砰!”

  洛倫佐講著沒品的爛故事,這鬼東西絕對不是什麽正常人會喜歡的,氣氛瞬間尷尬了下來。

  可在這尷尬的平靜裡多了幾分聲響,就像忍不住了一般,對面的塞琉發出了一陣笑聲,雖然看不清,但洛倫佐猜她現在正在床上歡樂打滾。

  所以現在的孩子都怎麽了,這麽見鬼的故事都喜歡。

  洛倫佐搖了搖頭,不禁對英爾維格的未來抱以悲觀,就讓這樣的倒霉孩子來當斯圖亞特的女公爵?

  “洛倫佐你知道嗎?你蠻有時候蠻搞笑的。”

  女孩誇耀道。

  “這得感謝我的那位表演老師。”

  洛倫佐不禁想起在皇家藝術學院蹭課的日子了。

  “那個表演老師在任教前是個劇作家,一個喜劇的狂熱愛好者,在他的課上只要你的表演能逗樂他,就能拿高分……我總感覺他在拿我們當猴耍。”

  “叫什麽來的?”

  洛倫佐有些記不住了,記得好像是叫奧斯卡什麽的。

  那可真是群魔亂舞的課堂。

  “挺好的啊,想必他一定是個很快樂的人了。”

  塞琉緩緩說道。

  隨後一切又陷入了平靜,一道黑影遮住了窗外的微光,塞琉下意識的抽起枕頭下的短匕,可隨即聲音響起。

  “你是在害怕嗎?”

  洛倫佐站在床邊看著塞琉,如此的近距離下,這些黑暗還阻礙不了獵魔人的視力。

  “算不上。”

  塞琉隨意的回答著,放下了手中的短匕,從她那熟練的手法來看,這東西藏在枕頭下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了。

  “塞琉你聽說過那麽一句話嗎?”

  洛倫佐突然發問。

  “什麽?”

  “醫者難以自醫。”

  不等塞琉多做思考,洛倫佐突然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塞琉下意識的抓緊了被子,同時準備喊亞威進來一槍爆掉這個神經病,但隨即一隻手在黑暗裡精確的掐住了她的臉。

  就像要揉碎那冷漠的防備一樣,疼得塞琉毫無抵抗力。

  “所以說這不挺好的嗎?”

  洛倫佐審視著那黑暗中的女孩。

  “會笑,會哭,甚至還會講冷笑話……這可比你平常那冷冰冰的樣子讓人舒服多了。”

  就像記仇一樣,洛倫佐找到了他反擊的機會。

  “我說塞琉,你這麽容易的看穿一個人,那麽……你清楚你自己嗎?”

  “因為妖魔的原因,我或許有些‘非人’,但你又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呢?你的同齡人可比你歡樂多了。”

  洛倫佐忍不住的想起伊芙,她們兩個的年齡沒差多少,總會忍不住的比較。

  “還是說那童年的陰雲嚴重到,即使是斯圖亞特的榮貴也無法令你忘記嗎?”

  塞琉微微顫抖,她抬起頭看著那漆黑的剪影,她很清楚洛倫佐在說什麽。

  “是的,我教過你,沒有親近的人,敵人就沒有可以威脅你的資本,越是冷漠,他人越拿捏不出你的性格,不知道你在想什麽……可這是對於獵魔人而言,你又為什麽會這樣?你是斯圖亞特的女主人,三十二個強大的家族是你的後盾,那麽你究竟在害怕什麽呢?”

  洛倫佐拿起了那短匕,鋒利的金屬在黑暗裡泛著光。

  斯圖亞特的公爵才不會在枕頭下藏著武器,只有那流落街頭的乞兒才會這麽做。

  “就像我教你的那樣,握緊能握緊的一切,哪怕是個石頭說不定也能砸碎那枷鎖。”

  “你是想砸碎未知的恐懼嗎?”

  獵魔人看清了一切一般,掀開天窗,把女孩的靈魂拖了出來,照耀在陽光之下,透明清澈。

  “不,我只是……”

  塞琉想說什麽,可突然話語就像凝固在了嗓間一般,什麽都說不出。

  她焦急的想要為自己辯解什麽,仿佛是什麽屈辱一般,一反那冰冷的態度,可就像失去了言語這個功能一般,她只能發出無意義的囈語,直到突然的犬吠聲響起。

  一切似乎都靜了下來,塞琉緩緩的轉過頭,不知何時房間的門已經被推開了,緊接著寒冷的風帶著尖刀般的雪花湧入房內。

  塞琉下意識的抱緊了洛倫佐,可摸到的卻是一片空氣,她撲了個空,兩隻手按在冰冷泥濘的地面上,碎裂的冰渣如無數的鏡面一般倒映著她那狼藉的臉。

  犬吠再次一次響起,是追逐而來的死神。

  女孩害怕的轉過身,熟悉的場景出現在了她的眼中,她記得這裡,永遠不會忘記的地方,而在那聲音的方向,廢舊小巷的盡頭,一隻普通的野狗正靜靜的看著她。

  那眼瞳猩紅,仿佛能滴下鮮血一般,隨即叢生的犬齒交錯翹起,就像在對她微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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