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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泊之倫敦橋》第八章 手表事件
  約瑟盯著眼前這雙烏黑發亮的杏眼,看它們由羞憤,轉為沮喪,又變為疑惑,旋即又寫滿氣憤,如一部無聲電影。禁不住感歎,原來眼睛真是心靈之窗。

  只是他之前怎麽從未發現?是他從未好好看過一個人的眼睛?還是眼前的女人心事太淺,眼神太清,所以才一覽無遺?如果真是如此,那是不是意味著,他身邊的人都藏得太深了?

  約瑟甩甩頭,將這個讓他隱隱有點兒不適的想法甩開。笑嘻嘻地對龐媛媛說道,“我叫約瑟,希臘人。”

  邊說,邊漫不經心地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朝龐媛媛面前桌上攤開的文件夾某處一指,“喏,我的基本資料都在這兒了。”

  龐媛媛朝他指著的地方看去。

  先看到的是抬頭的“新人資料”幾個大字。然後以表格的形式,羅列了三十多個新人的基本信息,姓名,畢業院校,主修專業,現在的部門,以及手機號碼。

  約瑟手指的地方,是位於第六行他的個人信息,只見上面寫著:

  “姓名:約瑟·瓊斯,畢業院校:哈佛大學,主修專業:造船業,部門:投資管理審計”

  龐媛媛的眼睛,在看到哈佛大學幾個字的時候,刷地亮了起來。她猛地抬頭,崇拜地望著約瑟,突然覺著他那副吊兒郎當的痞氣也無比的優雅了起來。

  哇!哈佛耶!世界第一學府!太牛了好不好!!

  只是這所修的專業……

  龐媛媛好奇地問道“你修的是造船業?那你來浦和洋幹嘛?”

  約瑟剛被龐媛媛崇拜的小眼神看得有點兒飄,就被她接下來的問題給逗笑了,

  “你可不要有職業歧視。浦和洋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麽差。”

  龐媛媛捏了捏拳頭,好想揍他一頓怎麽辦?

  “我才不是說浦和洋不好。我是說你一個學造船業的,來浦和洋是不是有點兒不對口?”

  “造船業也需要注冊會計師呀。怎麽專業不對口了?”約瑟笑著反問道。

  龐媛媛被他說的一噎。他說的好有道理怎麽辦?居然讓她無法反駁。

  龐媛媛啞口無言的呆樣,再次取悅了約瑟。強壓了幾次,才將嘴角的弧度給壓了下去。他可不想再將她氣炸毛了。

  “至於說你最喜歡我的特質,和最羨慕我的地方,嗯,這就有點兒難辦了。我這人什麽都不多,就是優點多。你讓我從何說起呢?”

  說完,約瑟很是無辜地攤了攤手,一副很是為難的樣子。

  龐媛媛翻了個白眼。這才意識到,男負責人的兩個問題真是坑爹。遇到一個正常人還好,遇到一個如此自戀的神經病,讓她有被惡心死的可能。

  *

  龐媛媛狂翻白眼的時候,威廉也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

  培訓實在是太枯燥了。

  培訓的內容倒並不是那麽糟糕,關鍵是,這已經是他第三次聽同樣的培訓了,雖說每次內容都稍有更新,但總體上是換湯不換藥。

  培訓內容無非是遇到海嘯,地震,等自然災害時該如何應對。遇到人為意外時,該如何求助,報警,自保,急救。

  未了,指出事後補救不知事前防范,遠離危險,遠離可疑人士才是上策。說到這兒,又將蘇格蘭場撰寫的《可疑人士的可疑行為》一文,詳細解讀了一番。

  蘇格蘭場是英國人對首都倫敦警察廳總部的代稱。但威廉一直覺著這個名字容易有點誤導,因為蘇格蘭場既不在蘇格蘭,

也從未負責過蘇格蘭的警備。  僅僅因為兩百年前,倫敦警署在名叫“大蘇格蘭場”的街道附近罷了。

  蘇格蘭場漸漸成了倫敦警方的代名詞。之後倫敦警署相繼搬遷了兩次,早就離大蘇格蘭場十萬八千裡,但念舊的英國人仍不願意改口。

  說起這篇文章,威廉在心裡不雅地翻了個白眼,不知道它出於蘇格蘭場的哪個天才警察之手。文中定義的可疑人士,簡單來說就是五種人。行為過於無章者,情緒過於亢奮者,嘴中念念有詞者,穿著過於不合時宜者,攜帶背包等過於龐大者。

  前四點,基本上就把英國所有的球迷一網打盡。尤其是那些從酒吧裡走出來的球迷們。難怪英國球迷在海外的名聲那麽不好。原來個個早都被貼上了可疑人士的標簽。

  就當他無聊地快打哈欠時,一個同來參加培訓的員工突然問道,“負責人,我聽說前一段時間,史密斯先生在倫敦總部被打了,真有此事?是不是咱們員工安全保護方面有漏洞呀?”

  許多人聞言,都倒抽一口涼氣。史密斯先生可是美國保險審計的開國功勳,也是浦和洋最資深的合夥人之一!

  負責人連連擺手,以訛傳訛什麽的,實在是太可怕了。

  “沒有的事。是一個來參加面試的人,考試的時候手表不知怎麽的脫了手,不小心砸到了史密斯先生的頭。”

  這也能行?

  培訓負責人笑著說,“IT有一個高人,做了一段小錄像來描述事情發生的經過,我給你們放放吧。但這只能內部傳閱,千成不要傳到網上去。”

  負責人低頭在他的電腦上找了一會兒,然後將一個小錄像調到了投影上,按了播放鍵。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間會議室。

  會議室的四面全是透明玻璃,十幾個人圍坐在一個巨大的辦公桌前,每人都握著筆,面前有一大疊文件。

  看情形,這些人應該正在進行筆試考核。

  這間會議室是考核專用的,不但四面全是玻璃,而且各個角度都安放了監控。以便更好地觀察和評估參加考核的人。

  難怪IT高人可以作一段小錄像了。

  接著,鏡頭漸漸拉近,最後特寫到了一個臉圓嘟嘟,膚白似雪,發黑如墨,眉彎似柳,眼圓似杏,鼻梁挺翹,極為年輕和生動的亞洲女人臉上。

  不知為什麽,亞洲女人突然扭頭,朝手腕上看去。

  錄像至此調為慢鏡頭。

  只見女人死死地盯著手腕上的表,杏眼一分一分地睜大,紅唇一點一點地張開。恐慌和失措一絲一絲地熏染上她的眼眸。

  而那隻原本戴在她又白又圓,像蓮藕一般的手腕上的手表,像是成精了似的,一點一點地脫離她的手,一寸一寸地向空中歡快地飛去。

  女人盯著越飛越遠的手表,眼中的水光一滴一滴地凝聚,不多久,就匯成了一汪清泉,掛在眼眶一晃一晃的,隨時都會破堤而出。

  鏡頭在她的手表徹底飛離她的手腕以後,開始加快播放速度。

  只見手表從表情呆滯的眾人頭上飛過後,像長了眼睛似地越過重重障礙,穿過會議室門頂小窗,直奔走廊而去。那裡,正好有一扇半開的玻璃窗。

  就在手表快飛出玻璃窗的那一瞬間,鏡頭切了一下。一隻大手從窗外伸出,將那扇半開的玻璃窗猛地拉開,緊接著探入一個又圓又大的腦袋來。

  銀白色的頭色,銀白色的大胡子,無框眼鏡,臉頰紅潤,活脫脫一個西裝版聖誕老人。

  正是史密斯先生。

  就在史密斯先生探頭而入的那一瞬,手表“砰!”地一下,不偏不倚地砸在了他巨大的腦門上。那帶著回聲兒巨響,讓觀眾都隱隱感到肉疼。

  緊接著,一聲嘹亮的“嗷!”的慘叫聲,似劃破長空的利箭,刺穿了眾人的耳膜。

  慘叫聲是從史密斯先生的嘴裡發出的。

  確切的說,是從 IT高人給史密史先生替換成的一個又厚又大,塗著腥紅唇彩的假嘴裡發出來的。

  IT高人肯定覺著放一次特寫不夠過癮,所以他接連將史密斯先生被砸這一場景,又重複播放了兩遍。

  每一次,鏡頭都拉近幾分,將史密斯先生的頭更放大一些,也將他的慘叫調得更淒厲更嘹亮了一些。

  三聲蕩氣回腸的“嗷!嗷!嗷!”後,錄像界面一分為二。

  左半部,是史密斯先生頂著肥厚紅唇的大頭照,額頭上頂著一個又大又紅又亮的表印。

  右半部,則是那個亞洲女人抱著頭,張著血盆大口,生無可戀地看向史密斯先生的蠢樣。

  整個培訓室的人都狂笑不止。拍著桌子嚎得不要太響亮。

  “唉呀,笑死我了,怎麽會那麽巧史密斯先生正好探頭進來?”一個員工邊笑邊抺眼淚。

  “這就是這個IT高人的高明之處。據說當時這表可是成功地飛出了窗外,直達外面的小花園了的。

  “好巧不巧,不知道出於什麽不可告人的原因,史密斯先生和亨利·懷特先生兩個元老居然在寒冬臘月裡,吹著冷冽的北風,坐在花園裡品茶。

  “突然天降一物,直擊史密斯先生的腦門兒,後又墜入懷特先生最鍾愛的茶懷裡,來了個一石二鳥,差點兒一口氣乾掉咱們浦和洋最資深的兩個合夥人!連經過特殊訓練的商業間諜都不見得她高效。

  “錄像上史密斯先生氣勢洶洶地探窗而入,就是來找肇事者算帳的。不過被IT高手拚裝了一下,反而更形象了些。”

  室內的人笑得更嘹亮了,個個眼淚汪汪的,都直不起腰來。

  威廉也是其中之一。他都不記得上次這般酣暢淋漓地大笑,是什麽時候了。這女人實在是太有意思了。

  “這女人肯定沒有面試成功吧?”

  “恰恰相反,她是同批審核的二十多人中,唯二被錄取的。”男負責人解釋道。

  “這麽厲害?她叫什麽名字?”

  “好像叫媛媛……什麽的。不好意思,記不得她的姓了。”

  威廉心裡咯噔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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