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子明彥岌岌可危,蜷縮在卡車一隅。倆宮衛三兩下便把周圍的麻袋都挪了一遍,也試探性地拉了拉包裹著自己的麻袋子,還好並沒有發覺有什麽不對,便折身離開了。
“放行——!”
車外一聲令下,明彥亦如釋重負地癱軟了下來。
車既已經發動,隨即便開出了【聖天門】。如今,即使他再害怕也沒有了後悔的余地。明彥緊緊捏著手機,就像捏住自己唯一的保命符一般。
當車開回工地後,工人們四散而去,司機也簡單檢查了一番後便匆匆下班了。明彥偷偷從車中溜出,很快便躥到了工地的其他地方躲藏起來。現在就只要找機會溜出工地,然後便能去XX酒店見媽媽了!
突然,他手機發出了信息震動提醒——
“彥兒,媽媽的行蹤被人發現了,得趕緊離開。否則就再也見不到你了!你要知道,現在很多人都想要害媽媽,所以媽媽不得不東躲西藏。你來德裡州找媽媽好麽?”
明彥的心,倏然跌入了深不見底的山谷。他哭著給馨娘娘發去了一條語音回復:“媽——你為什麽要躲,他們又為什麽要害你呀?你回來!回彥兒身邊好不好?父王也不在,彥兒好想你啊……”
這條飽含深情與無助的信息雖然順利發出,但注定是石沉大海。或許,在他倔強的潛意識中,一直沒有接受母親去世的事實。他總幻想著母親終有一天會再回來。正如他午夜驚醒時,身邊伺候的阿嬤們總會哄騙安慰他那樣。他現在一心隻想見到馨娘娘,那個曾經和自己朝夕相處,相依為命的人!
他像過街老鼠般逃出了工地,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雖然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去德裡州,但覺得只要一直往前走,就一定能找到媽媽……
天漸漸暗了下來,六神無主的小明彥獨自坐在一條偏僻的油麻路小巷中,背依著冰冷的石牆,黯然落淚。他怔怔地看著微亮的手機屏,很想跟朵兒聯系,卻最後還是放棄了。因為這樣一來,便再也沒有出宮見媽媽的機會了。
而就在這時,三名歹徒一擁而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小明彥裝進了麻袋,隨即,送上了停靠在巷口的黑色麵包車,揚長而去……
轉眼又是三天過去了,距離明浩失蹤的日子已經快一周時間了,虞國警方那邊依舊沒有任何線索。
在乾老爺子的鼓動下,這事兒在公司不脛而走,搞得人心惶惶。改朝換代真的迫在眉睫,整個公司上上下下,尤其是中低層主管員工,都在盡力關注著近來集團內部任何的風吹草動,小心翼翼地過著每一天。
【鳳仙殿】那邊倒是靜得反常,而寰太后就因小明彥無故失蹤而打擊過重,臥病在床。深感滅頂之災將至,正直龍氏危機存亡的巔峰時刻,她隻得拖著剩下半口氣的身體,招集了明浩身邊的那些“近臣”、“忠臣”來到自己的半山寓所。重病纏身的她又方寸大亂,已不知不覺陷入了朵兒公主的良言擺布中。
在半山寓所的大廳中,所有那些曾經效忠於明浩的重要主管都來了。他們看著日漸勢微的寰太后,交頭接耳地小聲討論著,整個場面就是一盤散沙。
寰太后急火攻心,又猛咳嗽不止起來。朵兒公主則動站了出來,向眾人恭敬的行了個禮——
“各位叔叔阿姨,大家都是家父的故友,也都是龍氏的好幫手!今天急著請大家來的原因眾所周知。我和太后都是女人家,也不太懂公司的事兒。
但是公司不能一日無主,否則後果難以設想!這也跟在場諸位的利益是息息相關的,對吧?今兒個請大家來的目的就是想共同商議一下,咱們該如何一起度過難關?朵兒代父王、太后,代龍氏的列祖列宗先謝過各位叔叔阿姨了!” “公主不必這樣!”一位中年大叔忙寬慰道:“陛下的事兒還未有定論,咱們上上下下都一起等著消息呢!至於公司的事兒,也請太后放寬心,咱們一定會竭盡所能守住龍氏的利益的!”
“多謝各位了!”寰太后感激涕零,道:“老生這身體一天不如一天,隻想平平安安盼著陛下回來……公司的處境不用說各位也都清楚,可偏偏老生對公司又是一竅不通!各位快想想辦法,該怎樣才能穩住現在的局面啊?”
眾人都面面相覷,誰也不敢貿然出頭。最後,還是一名資歷較高的女主管,見眾人都不不出聲,方才開了口試著問道:“太后,我可以說說自己的看法嗎?”
“快請講——!”
女主管推了推眼鏡,考慮再三道:“我認為在陛下回來之前,應先把繼承人定下來,以此來表明咱們的立場。龍氏的最高掌控權,本就應該由龍家的人來掌控!”
寰太后一愣,舉棋不定地看向身邊的朵兒。公主卻聲色內荏,裝出一副毫無主見的樣子,反看向寰太后。
“不瞞大家說——咳咳咳!”寰太后淚流滿面,痛心疾首地解釋道:“咱們明彥,三天前就跟他爹一樣無辜失蹤了!”
場下嘩然,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出驚到了,又習慣性地交頭接耳起來。
“我知道——”寰太后繼續捶胸頓足,失控得痛哭流涕:“作為宮裡的大家長,老生是責無旁貸啊!老生對不起明浩!對不起明彥!更對不起龍氏的列祖列宗啊!!”
“奶奶——!”
朵兒公主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撲倒下去的寰太后。眾人也霎得不輕,紛紛起身湧了上來。
“太后,您別著急呀!——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是啊!事情一件件都得解決,您千萬要顧著身體,不能急啊!”
下屬們紛紛三言兩語地安慰著,這次臨時召集的會議就在寰太后的崩潰失態中被迫散去了。
朵兒公主陪寰太后回到內殿,寸步不離地守在她身邊。
“奶奶——!”她抹著淚:“您可千萬不能有事兒啊!您不要丟下朵兒了……”
寰太后心亂如麻,一把將朵兒死死抱住:“浩兒回不來了……你父王他回不來了……”
朵兒亦緊緊抱著脆弱得不堪一擊的寰太后,一言不發地陪著她淚如雨下……
半山寓所召開緊急會議的消息很快便傳到了【鳳仙殿】中——
當梁特助腳步匆匆地趕到後院時,但見龍夫人正和兩名丫鬟燒著冥紙。夫人臉上沒有一絲波瀾,或許只能從她乾裂的嘴角方可窺見其內心是經歷了怎樣的翻滾糾結。
“夫人……”
龍夫人一振,仿佛剛從夢中醒過來。
“夫人,您這是……”梁特助也被龍夫人的這一舉動驚到了,難道深愛著明浩陛下的她,這次是真的放棄了嗎?
“就連太后,也召人來宮裡商量後事了,我還能堅持什麽……”龍夫人揉了揉被煙熏得乾癟的眸子,緩緩坐直身子:“萬一他們真有個什麽,我早早給燒去,也好讓他們有備無患……”她的聲音是那樣的沙啞又無力:“必要的時候可以拿去行個好處,希望來世能去更好的地方,不要再生在這樣的家庭,也不要再做我丈夫了!”
“夫人——!”
梁特助痛心疾首,第一次越矩地抱住了龍夫人,兩人哭在了一起。整片宮闈都深陷在一片陰霾中,無法超脫……
翌日,如眾人所料,龍氏集團終於召開了緊急的最高股東大會。以乾老爺為首的一大勢力和以寰太后為首的一眾勢力徹底分道揚鑣,涇渭分明地分坐在會議廳的兩邊,以此揭開了這場不可避免的殊死之爭。
“陛下失聯,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兒!可是國不能一日無君,公司也不能一日無主。老生提議,先立繼承人以保無後顧之憂!”寰太后策駑礪鈍,勉強能裝出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但孱弱的語氣實在難掩她深入骨髓的病灶。
“哼——!”龍夫人的長兄乾雲隨即冷笑道:“先立繼承人?立誰?如今誰敢站出來說自己有資格繼承這個位子?”
寰太后以牙還牙,犀利地駁了回去:“乾理事,老生看你年紀輕輕,耳不聾眼不瞎,頭腦也還不糊塗!這龍氏能繼承大位的人除了陛下的親骨肉,還能有誰?”
話剛落音,朵兒公主落落大方地站了出來,向眾人鞠了一躬。
乾老爺子突然大笑不止,道:“荒謬!”
“怎麽,難道您是懷疑朵兒的血統不夠純正?”寰太后逼問道。
“老太后,我看是您自己糊塗了吧!”乾老爺子不慌不忙,當著眾人的面侃侃而論:“不論是你們龍氏祖訓還是咱們公司的律法,都隻承認男性才能繼承大位!老太后,我看您是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竟然推個小丫頭出來糊弄大家?她能管好公司?你們這樣不負責任,置眾股東於何地?置公司成千上萬的員工於何地?”
“那您的意思,是不立繼承人了?”
“為什麽要立?”乾老爺子趁勢反擊道:“現在連虞國的警方都還沒結案,你們倒好,先辦起後事來了!這明浩也是我的女婿,我不難過?你們這樣做,對得起明浩嗎?要是他哪一天回來了,看到我們這些人背著他立起了繼承人,他又會怎麽想?!”
龍夫人一振,都不敢抬頭看自己的父親。隻覺得父親的話像一根根無形的針,活生生地刺在她心頭。
寰太后早已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就算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冷笑道:“乾老爺,您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請收起你冠冕堂皇的混帳話!收起你那副假仁假義假慈悲的嘴臉!”
“你——!”乾雲按耐不住,卻被老成的乾老爺子一把按住了。
“是個爺們兒,就跟老生來一場正大光明的對決!”
“你想怎麽樣?”面對寰太后下的戰書,乾老爺胸有成竹,毫無畏懼。
寰太后掃視著兩頭觀望的其他股東,正襟凜然地說:“我要以太后之身份向董事會提議,修改龍氏集團律法,即刻冊立陛下之長公主龍朵兒為皇太女!”
此話一出,不只是乾家父子,就連他們身後那幫跟著起哄的蝦兵蟹將也都笑了起來。龍家陣營這邊,眾人也都尷尬地避開著各自的目光。而龍夫人卻出了奇的反常,坐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呆若木雞,一言不發。
“您可真逗!”乾雲不禁笑道:“是!——您是太后,也有權發言!可您說話也得過腦子吧?您也不看看大夥兒的意思?——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好!”寰太后一掌擊下,定案道:“龍氏祖訓和公司的律法老生這兩天早已看過,且爛熟於心了!在陛下不在的時候,我身為太后就有權和陛下的原配夫人一同決定公司的大事兒!現在我就要行使權利,組織一次全員公投!”
霎時,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沉默許久的龍夫人身上。
“喲,您還想搞公投啊?”乾雲自信爆棚地譏諷道:“那不也還得問問咱家妹妹答不答應吧?”
寰太后和乾家人同時看向感覺有些怪怪的龍夫人,朵兒公主的心中最是焦急,汗水從頭皮一直沁到了腳底。想不到啊,她這孤注一擲的命運,居然最後還是逃不出龍夫人的手掌!
乾家這頭,老爺子面不改色心不跳。暗地裡,手卻已迫不及待地湊到了龍夫人旁邊,給出了足夠的暗示和提醒。
龍夫人神情冷漠,木納地看著眼前那一張張各懷鬼胎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