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欲墜,最後一息溫暖的霞湮滅在了這高樓大廈中。陽光的消失,接踵而來的是這個城市的夜,是這個城市的瘋狂,是這個城市的高潮。
相思玄妙,如影隨行,無聲無息出沒在心底,轉眼吞沒在寂寞裡……
一身男裝的婉欣來醫院看望寰太后,也是來向她辭行的。
“什麽,你要走?”孱弱的寰太后臉色陡然變得更差了。
“嗯。”婉欣點了點頭,眼中自然流露出不舍:“海外生意出狀況了,需要我立刻回去處理!”
“欣兒……你這剛剛才回來,都還沒有好好看你一眼……”寰太后摸著她的臉,眼淚充盈了整個眼眶。
婉欣公主慰藉地替她拭去淚痕:“奶媽,我這次回來就是為了幫明浩和您處理公司的事兒,現在事情都處理得差不多了,也該回去了。”
寰太后愣了愣,問:“你還恨你父王嗎?”
婉欣眼神閃避,有些茫然:“都這麽多年了,沒什麽恨不恨。”
這時,徐麗安正好也來了,見二人面色如此憂傷便問其緣由。
婉欣將一把古董寶劍當著太后的面交到了徐麗安手中,徐麗安則一臉懵懂地接過了寶劍:“公主,您這是?”
“拿好了,這是‘天王寶劍’!”
還不等徐麗安回過神來,寰太后則面露欣喜:“這就是傳說中,咱們太祖天王流落海外的那把寶劍?”
“正是!”婉欣自豪地解釋道:“這是我年初在西瓦西第古董博覽會上高價拍下的,現在交回到你們手中,也算是認祖歸宗了吧。”
“可是公主,這麽重要的東西您還是親自交給陛下為好啊!”
“你知道這劍交到你手上意味著什麽嗎?”
面對婉欣公主如此嚴肅的一問,徐麗安頓時唐突無語了,就連寰太后也摸不透婉欣心裡到底想的是什麽。
婉欣嚴肅的臉上突然閃過一道暖色:“我算是看出來了,你跟明浩才是天生一對!上得了前朝,也下得了后宮。”
“您別這麽說……”徐麗安有些慚愧地微微垂下頭:“要是傳到夫人耳朵裡可不好。”
婉欣頗有深意地笑了笑,便沒再說什麽了。
寒意更濃,雪也下得更大了。婉欣公主走後,寰太后並不願早早地休息,而是跟徐麗安拉起家常,自然就說起了關於婉欣公主的往事……
公主年輕時長得高挑又漂亮,身為皇室中一枝獨秀的長公主,自然是萬千寵愛於一身。在先帝心目中,她的地位甚至高於後來的皇太子明浩。而從小在先帝溺愛中成長的婉欣,對自己父親的感情也有別於一般的父女,她似乎把父親看作自己生命中的唯一。這份感情一直隱藏在她的心中,直至長大後也不曾改變過。對於花心的父親一娶再娶的行為,她甚至比自己的母親更深惡痛絕。但心思深沉的她並沒有任何過激的表現,也沒有在父親面前做過一件讓他失望的事兒。只是先帝每納一個後妃,沒過兩年總會因為各種原因非死即傷,或是因為各種醜聞被先帝疏遠,最後趕出宮廷。而每當出現這樣的事兒,婉欣總會第一時間到【青松院】去安慰自己的爸爸,這種畸形的感情直到先帝執意要為婉欣許配婚事才徹底爆發開來。婉欣實在不明白,她如此真心真意地對父親,怎麽換來的卻是他豪不留情地把自己往別人的身邊送!一氣之下,她在訂婚當天攜款逃出了金國,之後便杳無音訊了……
聽到這裡,徐麗安終於完全明白了婉欣為何如此性格冷酷,
而處理起事情來卻這麽的堅毅果敢,毫不瞻前顧後,拖泥帶水。她甚至明顯感覺到,這位長公主並不願意多看明浩一眼,這或許都是因為先帝在她心中烙下了太深的傷痕了吧。 婉欣公主就這樣匆匆地回來,又無聲無息地離開了,明浩的病情也逐漸好轉。只是寰太后的身體狀況卻每況愈下,每每胸痛不止之時,她總會偷偷差人去跟醫生要一些止痛藥來,而不做任何其他治療或是檢查。在人前,她硬是挺著胸脯,憋足了氣,給人一種榮光煥發的姿態,恐人擔心。
由於乾氏父子的鋃鐺入獄,便給了以徐麗安為首的一眾人翻身的機會。他們開始著手重新整頓公司,改組內部行政,以此來鞏固自身。小鄭作為此次內鬥的功臣之一,自然功不可沒,被委以重任。他不僅繼續把持著公司的財務收支,且在徐麗安的默許下,一隻腳也已經踏入了公司的決策領域,主導著集團未來的動向。
也就在這一夜,小鄭又在酒管和自己那醫生發小貪杯小酌。發小勸他一定要趁熱打鐵,徹底斬斷自己的後顧之憂才算安穩。小鄭有些迷糊地看著對方,不明其所以然。
“這麽說吧!”發小白了他一眼,放下酒杯解釋道:“雖然現在龍氏繼承人是你兒子,可這個秘密誰也不知道啊,也不能讓人知道!你費盡心機最終又落到了什麽好處?”
小鄭一愣,仿佛是被戳到了痛處,眼神迷離而彷徨。
“你看我幹什麽?”發小繼續道:“看看人家呂不韋是怎麽上位的呀!那是秦莊襄王死了才給了他這個機會,懂嗎?”
“你不會讓我——”小鄭一振,都不敢往下想。
“難道不是嗎?”發小一把捏住小鄭握住酒杯的手,神色突變:“現在徐麗安那娘們兒是你飛升成聖的助力,而唯一的阻力不就是他嗎?!”
“不——!”小鄭如觸電般將手抽回,惶恐地不住搖頭:“我沒有想過要他的命,從來沒有!”
“你在說什麽?!”發小強行按住有些酒醉的小鄭,壓低聲音道:“你沒想過取而代之?沒想過總覽大權?那你做了那麽多都為了什麽?和現在又有什麽不同?”
這一連串問號讓小鄭徹底沉默了,抑鬱了。確實,走到這一步的他真的有些迷茫了,如今的權利和地位是他傾盡全力算計而來,但卻只是暫時的。眼見明浩的病情一天天穩定下來,他的心比誰都著急。倘若明浩重回集團重掌大權,他就再也沒有上升的空間了,反而會交出核心權利,被打回原形。想到此處,他不禁雙手緊緊抓住頭髮痛苦不堪。
“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你為什麽不百尺竿頭?傻瓜,要他真出了院就晚了!”
發小的話如根根芒刺,讓他渾身汗毛直立,糾結得苦不堪言……
深夜,丫頭寧容再次來到龍夫人的【鳳仙殿】前頤指氣使地讓看門人去通傳。很快,梁特助便親自出來相迎,為其引路。
一路上,這個神秘的寧容態度傲慢,對梁特助這樣的高級助理竟一臉不屑,跟看待下人似的,不僅一句謝謝不說,時不時還出言相譏,似乎在暗示著隨時有將她取而代之的可能。
二人行至內殿門前,梁特助雖心中不悅,但還是知趣地退下了。這時,丫頭寧容方才收斂鋒芒,畢恭畢敬地跪了下來,向屋裡的龍夫人行禮。
“你這麽囂張,生怕有人不知道您深夜大駕【鳳仙殿】?”
寧容一聽,臉色唰地白了,嚇得磕頭如搗蒜:“夫人,梅兒沒有啊……”
“誰是梅兒?”內殿的門倏然被打開,只見龍夫人正言厲色地出現在自己面前:“花了那麽多心血,不要讓我覺得你就是一灘扶不上牆的爛泥!”
“不會的夫人——”寧容眼珠子一轉,知道自己情急之下說漏了嘴,忙補救道:“夫人簡直是容兒的再生父母,容兒一定會為夫人肝腦塗地,當牛做馬的!”
龍夫人不屑地一擺手,道:“我已經把你安排進宮了,能不能留下來站穩腳跟,就看你自己了!我的脾氣你是知道的, 從不留無用之人在世上。如果你不能留在宮裡,那出宮以後的事兒,就不好說了!”
在龍夫人冷冰冰,陰森森的眼色下,剛才還囂張跋扈的寧容已是聲淚俱下,嚇得屁滾尿流:“請夫人放心,容兒絕對不會讓夫人失望的!”
“等陛下出院以後,你知道該怎麽做了?”
“是是是——!”滿頭大汗的寧容只顧著結結巴巴地應著:“現在朵兒公主已經在我掌控之中。夫人您相信我,我一定行的!”
“回去吧——!”說罷,龍夫人轉身關上了門。
當驚魂未定的寧容失魂落魄地走出大門時,站在門口的梁特助卻冷眉冷眼地看著她。
“你笑什麽?”寧容不服,壓抑在心底的恐懼化作悲憤,一股腦湧了上來:“端茶倒水的人能有什麽前途?地位再高也是高在下人堆裡,到頭了還不是一個丫鬟命!”
梁特助並沒有還嘴,只是從容地從身後拿出手機,將剛才寧丫頭說的那番話原封不動地播放了一遍。
“你——!”
還不等寧容發作,梁特助搶佔先機道:“如果我把這個給夫人聽聽,你想她會把你怎麽辦呢?”
寧容好似在瞬間被掐住了七寸,一肚子的火愣是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我也送你一句話!”此時,梁特助方才霸氣側漏,道:“一個認不清自己地位的人,做什麽都是在自掘墳墓!”
看著梁特助淡定灑脫的背影,寧容心中雖然非常不甘,但卻也無可奈何。她憤憤地瞪著她,捏緊的拳頭在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