業力潮汐的出現,早就在這些神佛鬼妖的心中扎上一根刺,倘若不是關鍵時刻氣運巨龍出現,抵禦住業力潮汐,暴亂早早便會開始。
如今氣運巨龍被業力潮汐撲滅,且不說這對陽間王朝的影響,這些神佛鬼妖可真是炸開了鍋。
絕境之下,人們總是需要一個借口去宣泄自己的恐懼。
錦瑟恰好是一個合適的借口。
“這業力潮汐莫不是錦瑟那小娘們弄出來坑害我們的?”
“我覺得大抵如此,鬼墳早不出事,此時出事。”
“最為蹊蹺的是,錦瑟不是能夠操控給孤園的空間嗎?為何業力潮汐爆發至今,未見錦瑟主動分隔空間,徹底將業力潮汐擋在外面?”
“是極!錦瑟必然是想坑害我等!”
“早就聽說這小娘們囂張跋扈至極,未曾想心腸竟然如此歹毒,不愧是陰司裡的孽種!”
最後一句話,是天界南天門一位神將說的。
此言一出,山水閣樓裡一片肅靜,其余非凡存在緊緊盯住那個南天門神將。
南天門神將挺起胸膛,聲震八方:“怎麽?我說錯了嗎?陰司不過是一群孽種罷了,上古他們先輩犯的錯,難道各位已經忘了嗎?”
上古,那是一個神魔與天道互搏生死的時代,一個波瀾壯闊的時代,同樣,那也是一個神秘的時代,太多關於那場大戰的秘辛被掩藏在歲月之中,新生代的神魔幾乎只知道一個大概。
這個大概簡略到什麽地步?史書上只有幾句話——上古,有神無魔,有人無鬼,逆天道,敗之,複有陰司,奸細之輩苟喘之地。鬼現,輪回出,擾亂陰陽,業力方生。
且不論天界在這幾句話裡究竟扮演了一個什麽樣的角色,陰司的存在絕對很尷尬,汙名不斷。
南天門神將此言一出,不說那些陰司之人是如何想法,其余陽間的神人、天界的各類仙神之類,大多同仇敵愾,情緒愈發激動。
南天門神將振臂一呼,道:“各位,如今死境,我們只能放手一搏!那錦瑟縮在山水閣樓,必然已經將自己那邊的空間與給孤園切割開來,我等只能攻進去,逼迫錦瑟再次切割空間,方有活路!”
“仙友此言有理!”
“該是如此!”
“我等死戰!”
群情激憤。
隨著南天門神將飛向山水閣樓,不管那些陰司鬼神心中是何心思,此時也只能起身阻攔。
那可是自家老大的獨女,能不攔著嗎?
混戰爆發,各色威力驚人的符文,拳罡,劍氣,陰風,佛光,仙威碰撞在一起,五光十色,各有千秋,看的人眼花繚亂。
那南天門神將確實神異非常,一仙獨戰十八鬼神,猶然不落下風,高呼道:“業力凶猛,我等必須速戰速決!”
吳三控制著業力潮汐很是配合地一點點接近山水閣樓,製造著緊迫感,同時逼著雙方的亂鬥戰場逐漸縮小,愈發靠近山水閣樓,以求製造更多的機會讓天界陣營突破阻擾,威逼錦瑟。
鬼墳廢墟這邊,堇卻是目光閃爍。
也許是福至心靈,堇注意到一個問題:既然錦瑟沒有直接切割空間阻隔業力,必然是因為某些事情被牽製住手腳,如此機會,吳三為什麽不一鼓作氣利用業力潮汐擊殺錦瑟?
有貓膩。
可惜,堇不敢與通明說出自己的疑惑。
吳三給堇的造成的心理陰影實在是太大了,誰能知道吳三還有什麽後手等著自己?到時候真個與吳三反目成仇,自己又能怎麽辦才能保下小骨、乾和通明?
堇默然不語。
吳三心神一分為二,一份控制山水閣樓那邊的業力潮汐影響大亂戰往自己想要的方向發展,另一份則始終留在鬼墳廢墟這邊。
吳三道:“通明,你真要護住你背後那些大妖?”
通明點頭,道:“前輩法力通天,殺不殺我們,只在您的一念之間。我等,本不該多提任何要求,只要乖乖待宰便是。可如今給孤園裡局勢凶險,還望前輩三思,莫要平白再招惹一個敵人。”
吳三坦然地受了通明那聲“前輩”,似乎大局已定,起來玩鬧心思,笑問:“事到如今,你還有這般底氣,?底氣何來?”
“不瞞前輩!”化成人形的通明書生打扮,大袖飄飄,雙手排掌而並,向前一拱,禮儀姿態做足,“錦瑟無法操縱給孤園空間,必然是前輩的手段,有趣的是,此次陽間帝皇、天河與我不周山三方助陣中,當以我不周山實力最為強勁,那錦瑟到頭來卻隻叫天界一方來捉拿看似最為重要的前輩您,我等卻被差遣去尋一個叫小翠的。
前輩,後生思來想去,只有一個可能,那小翠才是此次重中之重,可能,錦瑟無法操控給孤園的空間,原因大抵出在這個小翠身上。”
吳三微眯雙眸,似笑非笑:“那又如何呢?小翠那邊,自然是我重中之重的照顧之處,你們這邊天河與不周山聯手都無法鬥贏我,那邊哪怕派出如今給孤園裡所有神佛鬼妖,又待如何?”
通明突然湧現出極強的自信,道:“前輩說錯了,去小翠那邊的,只有一妖而已。”
“那又如何?莫非那妖能強如大聖?”
顯然,這個魔改的聊齋世界裡有那位齊天大聖的蹤跡,且那位大聖強的有點不講道理,一猴獨戰整個天界與佛土!
最後倘若不是有天道的偏幫,那隻猴可能真的能拆掉天界和佛土兩個三界前三的勢力。
戰敗後,那隻猴沒有如另一本大作裡的猴子一般憋屈的被壓在佛祖五指山下,而是燃盡神魂,竭力給了天道最後一擊。
一擊破天,絕世大妖。
那位大聖是通明自小崇拜的對象,一生追求之明燈。如今吳三用它舉例,通明不僅沒有退卻,反而向前一步,直視吳三,目中仿佛有日出之象,光芒似劍,刺破暗幕蒼穹:“即使大聖在世,那妖依然不遜絲毫。”
堇心裡咯噔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竟然在吳三的眸中察覺到絲絲興奮。
堇心中不詳的預感愈發濃鬱。
吳三似是驕狂,笑道:“既然如此,我且等等看又何妨?看看那妖是不是真有大聖的幾分風采。”
通明微不可聞地皺皺眉頭。他後面還有話要說,卻未曾想吳三這般好激。
不對勁。
可是,只要乾那邊成功,那吳三唱罷下場,不周山大妖登台成為中心則必將成為定局。
至少到時候,即使吳三真有陰謀,不周山這邊能掌握不少主動權。
如此想著,通明心裡松了一口氣,面上則拱手恭維:“前輩好氣魄!晚生佩服!”
通明背後一眾不周山大妖,包括一直不喜人形的惡猛,俱皆化成書生模樣,拱手,彎腰,齊聲道:“前輩好氣魄!”
吳三擺擺手,指著如今給孤園中唯一一個天河神將,道:“我是不是好氣魄不重要,就怕你們這批不周山大妖想要在給孤園裡夾縫求生,天界與天道卻不讓。”
相生無動於衷,似乎他與自己那些同僚一般,只是某位大能的傀儡。
通明腦筋再次急速轉動起來。
不等通明想出其中門道,吳三所說的“不讓”已經顯露出來。
地震,在給孤園中絕無可能爆發的大地震,整個業力潮汐之海起蕩,數百道百米高的巨浪一起拔起,又狠狠撞在一起。
給孤園永恆不變的猩紅色天空如脆弱的玻璃一般碎裂,密密麻麻的黑色裂縫好似蜘蛛網,卻有金光從中透出,跟著傳出宏大的仙音梵唱,響徹整個給孤園。
通明微微捏緊拳頭。
天界已來。
吳三興奮地舔舔嘴唇,心念一動,業力潮汐驚爆而動,以席卷一切之姿,撲向天空那些裂縫。
裂縫的另一邊,統禦三界的天界自然察覺到業力潮汐的氣息,應對迅速至極。
裂縫中大量氣運湧現,愣頭青似的直接與業力潮汐好多換一,相互損耗。
氣運並不克制業力,在質地上遠遜於業力,只是佔了一個業力一般會避開氣運的優勢。
如今業力有吳三操控,業力不再避開氣運,竟然仍然被氣運死死擋在裂縫下方幾千米處。
氣運與業力拚耗的分界線上,那一片極為龐大的空間中,金燦燦的全是氣運。
天界的財大氣粗,可見一斑。
吳三“切”了一聲。
形勢急轉,鬼墳神魔已經被吞噬一空,業力潮汐的量逼近極限,無根浮萍而已,天界的氣運卻似乎無窮無盡,這樣下去,吳三只能束手就擒。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天界此次的目標並非吳三,甚至天界都不知道有吳三這麽個人物。
有了氣運爭奪出來的空間,天界大軍得以通過裂縫進入給孤園。
真個壯觀。
密密麻麻的天兵天將腳踏祥雲,排列整齊,仙氣浩然,刀槍劍戟寒芒畢露,林立若森。
有天馬拉著一架架銳氣縱橫的青銅戰車,有序穿插在軍陣之中。
有天龍嘶吼,威嚴神人立於龍首,手拿韁繩,目若星空,深邃異常。
有巨靈手持巨錘,勢若千鈞,擂仙鼓以壯軍勢。
一尊黃金堆砌的雲台緩緩鑽出最大的那一道裂縫,各類可怕的頂級神魔威勢縱橫其中,掀起雲浪百丈。
如此景象,不僅是鬼墳廢墟上的眾非凡目眩神暈,山水閣樓周圍同樣深陷震撼之中,不知所措。
如此軍勢,自上古後,這還是天界第一次如此這般,近乎全軍出動。
有仙官立與黃金雲台之前,聲音浩大,猶勝春雷:“昊天上帝尊旨,地府娘娘錦瑟囂張跋扈,霍亂陰陽,當斬!”
簡單利落。
可惜現在天界仙軍的處境很尷尬,業力潮汐未絕,哪怕軍勢再強,他們也沒辦法越過氣運與業力潮汐拚耗界線哪怕一分一毫!
仙官成竹在胸,神情不見羞怒,道:“罪人錦瑟,且來伏誅!”
山水閣樓裡,孤家寡人的錦瑟撇撇嘴,鼓起腮幫好似金魚,嘟囔道:“傻子才會出去,臭老頭子等著!一會就叫你喊我姑奶奶!”
久不見錦瑟現身,鶴發童顏的仙官輕笑一聲,右手輕招:“孽徒,還不歸來?”
萬眾矚目中,形象頗為狼狽的小翠於業力潮汐中急速飛行,一鼓作氣衝破業力潮汐與氣運的拚耗界線,飛臨黃金雲台,朝著那位仙官行了個萬福禮,從袖子裡拿出一個陣盤,恭敬地遞給仙官,道:“不肖徒孫,幸不曾辱命。”
仙官接過陣盤,道:“業力潮汐怎的不傷你絲毫?”
小翠穿梭於業力潮汐之中時,業力潮汐似有自主意識,全都離小翠約有半厘米。
小翠低下頭,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有異人相助。”
“既有異人,何不命他撤去這業力潮汐?”
“異人尚懼仙庭威勢。”
尊號太上老君的仙官微微點頭,不以為意。
不管那異人到底是何心思,局勢已然至此,一切盡在掌控。
太上老君不曾拖拉,當即盤坐於黃金雲台之上,煉化陣盤。
鬼墳廢墟,通明大失方寸,目眥欲裂,怒聲道:“你怎麽能坐視不理,直接放走小翠?你看不出那個陣盤是關鍵之物嗎?”
“當然知道。”吳三掏掏耳朵,“說實話,我真的奇怪,天道竟然可以讓小翠偷到給孤園核心空間大陣的陣盤,為什麽不直接一個雷霆劈死錦瑟,那樣不是更加方便嗎?”
通明已然憤怒到失去理智,顯露真身,怒吼中口水飛濺:“因為你,因為你……”
一件厚厚的“業力潮汐版”的“絲衣”披在通明周身,迫使著通明漸漸恢復理智。
這樣的“絲衣”同樣披到其余不周山大妖的身上,吳三轉而挖鼻孔,冷聲道:“你曾說過,那妖不遜大聖,如今又慌什麽?”
聞言,通明關心則亂,閉上眼低聲祈禱:“千萬不要過去,千萬不要過去,乾,趕緊跑!趕緊跑!”
大話誰都能說,動真格的時候又是真的慫。
堇又一次目露哀求。
吳三攤攤手,道:“不要看我, 天界誒,仙庭誒,三界最大的強權機構,業力潮汐都不好使,看我也沒用啊。”
堇沒有多說什麽,只能跟著通明一齊祈禱。
枯骨女看看堇,再看看通明,最後看看吳三,不知道想到什麽,竟然也在低聲祈禱。
可惜,天不遂人意。
“那啥吳三,你要是夠膽,有本身也不讓業力潮汐攻擊我!”乾英氣十足的嗓音響徹給孤園。
通明毫無骨氣地跪下,想抱住吳三的小腿,最後又縮回手,只是抬頭,哀聲道:“不可以,求求你,不能讓她去送死。”
“我記得大妖的名字不像凡人的名字,都是很重要的吧?你現在這幅模樣,通明?呵呵。”吳三嘲笑。
乾的聲音再次傳來,帶著欣喜:“哈哈,吳三,算你有點狗膽!”
業力潮汐中,有美人蛇逆流而上,徑直穿過拚耗界線。
既然事情已到了如此境地,通明深吸一口氣,直起身,面前憑空多出一架血跡斑斑的戰鼓。
通明神色凝重地揮動鼓錘,一下,一下,鼓音竟然壓過仙庭大軍的戰鼓陣音,氣勢好似當初盤古大神開天辟地時澎湃心音。
通明擂鼓,且助軍威。
一妖成軍。
氣運金光燦爛,大片祥雲前,美人蛇傲然懸停於百萬天軍正前,美目慵懶:“老不死,你手裡的陣盤借我用一下,可好?”
太上老君微微一笑,輕吐一字:“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