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沉默是今晚的不歸鄉。
媚娘不是真的傻,見此情景哪能不知吳三身無分文的窘境,抿著嘴,心裡暗道:媚娘與相公共存亡!
良久,吳三自信一笑,拉著媚娘走進“露水姻緣”的船閣,道:“媚娘,既然我是上天送給你的禮物,那你就要相信為夫肯定有法子,走,今個就讓你瞧瞧為夫是如何智計安天下的!”
媚娘隻道這是吳三用來寬慰自己的話,也不反駁,乖乖地跟著吳三——既然說了要與相公共存亡,那就說到做到!
“露水姻緣”做為不歸鄉中最大的花船,並不歸鄉最大的銷金窟,內部裝潢自是極盡華貴:
上好的羊毛地毯鋪遍船板的每個角落,船閣內的簷角用紅色綢緞連接,每隔五米便垂下一條淡青色的絲綢帶,人走在其中,絲綢飄揚,迷蒙中帶點欲拒還迎,各色擺設都是各自中的頂級——仕女青花瓷瓶,百年沉木的桌椅,大理石建造、各色瑪瑙點綴著的中心舞台……
正值晚間,船閣內熱鬧非凡,入目皆是鶯鶯燕燕,入耳皆是絲竹樂聲,摻雜著浪笑聲和混不吝的調笑聲。
吳三和媚娘一入船閣,迎面一個身姿綽約的少婦便從吳三手中搶過媚娘,將媚娘牢牢地護在身後。
“你是誰?媚娘怎麽會與你在一起?”
吳三眉毛一挑,理直氣壯地說道:“我是他相公!”
少婦眉毛也是一挑,牙尖嘴利,道:“我看你是欺負媚娘年輕不懂事,懷著不好心思騙了媚娘的登徒子!”
“不許侮辱相公!”媚娘生氣地挽住吳三的胳膊,盯著少婦的眼睛,卻又一下子泄了氣,“青姨,他真的是我相公,他也沒騙我,他是真心的,而且我……我已經把清白交給他了!”
吳三:“???”
“什麽?”青姨瞪了一眼吳三,卻也明白,一向乖巧的媚娘敢為了眼前這個登徒子站在自己對面,可見媚娘已經將自己的一顆心全栓在這個登徒子身上了。
青姨輕輕地攬住媚娘,心疼道:“傻孩子,這世上哪有什麽真心的男人,你在風塵中生活了這麽些年,那些被負心郎玩完後又被拋棄的姐妹,你看的還少嗎?”
媚娘堅定地搖搖頭,道:“不,相公一定是真心的,他都準備為我贖身了。”
“呵呵,贖身?他一新來的,身上能帶有多少銀子?傻孩子,他這都是為了騙你身子才使的權宜之計!”
被青姨一語道破自己的窘境,吳三不好意思的咳嗽一聲,道:“額,那個,我若真的是個花心的騙子,也不會過來自投羅網了,你說是不是?”
青姨語塞,索性不理吳三,隻對媚娘勸道:“媚娘,我知你只是病急亂投醫,我們姐妹也都有些積蓄,雖說不能給你贖身,可也能拖延些許時日,到時候姐妹們幫你把門,為你挑個真正的如意郎君,再由他來為你贖身,可不是要安心許多?”
媚娘自小在花船上長大,又性子單純,“露水姻緣”裡有不少姑娘都是打心眼裡喜歡這個妹妹,平時的生活中處處護著她,更是不會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妹妹被老媽子推出去。
媚娘搖搖頭,道:“我聽到武大他們說的話了,他們說老媽子今晚就要把我推出去,怕我不從,他們連繩子都準備好了。”
青姨輕笑,道:“那只是武大拿來唬你的話,你怎麽真的信了?”
“我可沒唬她!”
一個甕聲甕氣的聲音自吳三身後響起,
吳三轉身看過去,才看清來人是個兩米高的肌肉漢子,灰頭土臉的,又領著四個一身勁裝的漢子。 見著這肌肉漢子,媚娘撲進吳三懷中,小臉埋在吳三的胸膛中,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青姨面色不善的看著肌肉漢子,道:“武大,你這是什麽意思?你要記住,你只是個龜公!”
武大嗤笑一聲,道:“你只是個娼婦,你又是什麽意思?”
“你!”青姨被氣的渾身顫抖。
這麽一鬧,周圍的人全都湧過來看熱鬧,從中倒是有不少姑娘站出來,走到青姨身後。
武大又看向面色平靜的吳三,面色不善,道:“我知你心思,得了些便宜,便走吧,這裡面的事,你摻和不了。”
武大又衝著媚娘喊道:“媚娘,你可讓我一頓好找啊,等此間事了,你看我怎麽炮製你!”
吳三倒是沒什麽反應,媚娘卻是用手抓住吳三領口,抓的死死的。
看到媚娘手上因為長久做粗活而起的繭子,吳三歎了一口氣,道:“把主事的叫出來吧,這件事我來和她談。”
得了這話,又聽著吳三有力的心跳聲,媚娘安下心來,身體不再顫抖,卻還是不敢離開吳三的懷抱,顯然是怕極了武大。
武大吐了口唾沫,道:“你算個什麽東西?細胳膊細腿的。行了,別再撐著了,這裡不是你英雄救美的地方,媚娘只是個娼婦,那她就該乖乖地做著娼婦該做的活。”
吳三沒有反駁,只是像聊家常一般問道:“如果我想的沒錯,媚娘臉上的傷,是你打的吧?”
見吳三依舊如此氣定神閑,武大倒是警覺起來:這人,不是打腫臉充胖子的草包,就是真的有些門道。
想及此,武大在身邊一個漢子的耳朵邊說了些話,那漢子便往外跑去,不一會便又領了十幾個漢子過來,最後面還跟著一個老婦人。
眼瞅著老婦人進來,“露水姻緣”裡的姑娘參差不齊地叫了一聲“媽媽”,想來這老婦人便是“露水姻緣”裡的老鵓,媚娘口中的老媽子。
站在吳三面前,老媽子喘勻了氣後,用臉上的皺紋堆出一個笑,道:“這是哪裡來的少俠?長的可真俊。少俠,您是個講理的,老婦也不是什麽不開眼的笨人,當初她那病鬼父親把媚娘賣給我‘露水姻緣’換藥錢,我瞧媚娘可憐,才收了她,這事啊,當初那張賣身契上白紙黑字寫的可清楚了。”
“您呀,若是瞧上了,拿些您瞧不上眼的銀子施舍給老婦,夠了數,老婦也不會做那棒打鴛鴦、惹人厭的,不僅如此,老婦還要祝福您倆恩恩愛愛、白頭到老。”
媚娘笨,容易害羞,性子還倔,學不來伺候男人的那些法子,雖然臉蛋還算標志,可比起“露水姻緣”裡其它的姑娘就差了很多。
因此,老媽子從未對媚娘抱有什麽期待。
說到底,這媚娘,若在良家,自是頂了尖的好姑娘,可放在風塵裡,卻做不了最好的搖錢樹,倒沒有直接換些贖身銀子賺的多。
青姨安靜地站在一邊,倒是想看看吳三對媚娘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吳三理直氣壯地說道:“我沒錢。”
青姨失望的歎了口氣。
老媽子沒了笑臉,道:“既然少俠拿不出銀子,講不了道理,那也莫要怪罪老婦做那惹人厭的,畢竟咱做的也是真金實銀的生意。武大,送客!”
武大得令,諂媚地衝老婦一笑,挺著胸膛走到吳三面前,道:“松開吧,這裡不歡迎你。”
吳三輕輕推開媚娘,又被媚娘重新抱住,笑了笑,輕拍兩下媚娘的背部,細言道:“媚娘,乖,你相公要開始辦事了。”
媚娘抽了抽鼻子,抿著嘴,道:“你可不要騙我。”
“傻媚娘,我可是上天送給你的禮物。”
聽聞此言,媚娘才戀戀不舍地放開吳三。
吳三捏了捏自己的肩膀,打了個呵欠,道:“我問你,媚娘臉上的傷是你打的吧?”
武大覺察不妙,雙手握拳,身體緊繃,道:“小子,我勸你不要衝動,這裡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嘿,我不撒野,我就是幫我娘子出口氣。”
勁風驟起,吹的滿船閣的絲綢飄帶亂飛,眾人隻覺眼前一花,再看清的時候,武大的頭洞穿船板,木屑連著羊毛毯的白色羊毛四處橫飛。
吳三半魂體狀態的力與敏都達到了233點,而普通人極限的力與敏最多不過10點。
當然,吳三動用了凶霧,刹那間放出,再硬化成槍頭,附在武大頭上,這才破開羊毛地毯。
眾人吃驚地看著吳三,青姨更是小嘴張的大大的,顯然是被吳三這一手給震到了。
老媽子神情陰鬱,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只有媚娘雙眸放光,激動地喊道:“相公好厲害!”
吳三笑著看了一眼媚娘,道:“那是,媚娘,你接著看,還沒完呢。”
武大被吳三摜進船板,卻也沒有昏迷,正使勁地想要把自己的頭拔出來,此時察覺到吳三靠近,兩手兩腳瘋狂亂動,嘴裡求饒不停:“我錯了,少俠,不,大俠,您大人不計小人過,饒了小人這一回吧!”
吳三不為所動,按住武大雙腳,笑著掃視一眼眾人,道:“當人只有頭被埋進去的時候,因為看不到外面的情況,又深知自己現在很危險,所以這個時候,只要……”
吳三向上用力一甩武大的腳,武大的身子立起來,又倒在船板上。
暗中吳三卻是解除凶霧硬化,罩住武大的頭顱。
凶霧特殊效果:精神擾亂!
“不要,不要,啊啊啊……”隻這一下,武大像是見到了什麽可怖至極的東西,開始瘋狂大叫起來,褲襠裡濕了一片。
吳三繼續假模假樣的解釋道:“這個時候,只要在外面這樣做,那麽人就會感覺自己的頭已經斷了,恐懼會瞬間佔據他的大腦,多來幾次,人就會瘋。”
眾人看著吳三在那兒一臉微笑的不斷甩起武大的腳,聽著武大瘋狂淒厲的慘叫,不由得吞了口唾沫。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倒是有幾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扔了幾塊碎銀子過來,喊道:“技術活,賞!”
吳三也不生氣,屁顛屁顛地撿起銀子收了起來。
等凶霧消耗的差不多,吳三把武大弄了出來。
此時的武大已經一臉癡傻相,留著口水,笑的像個兩百斤的孩子。
吳三走到老媽子身邊,原本圍繞著老媽子的那些個龜公都齊齊後退一步。
老媽子強自鎮定,道:“少俠這是要對付老婦?少俠可要想清楚了,這裡可還是有官府的,你要是殺了老婦……嘿,您確實神勇,可再神勇也會累,箭射中腦子也會死,就算您逃了,往山外跑,也是死路一條。”
吳三現在的魂力只剩下7點,剛剛弄武大的時候又消耗了2點,現在只剩下5點,確實不能太過放肆,否則武大就不只是被弄傻這麽簡單。
吳三笑了笑,道:“怎麽會?就像你說的,我是個講理的人,武大純粹是咎由自取,打了我的娘子,我把他弄傻,也就差不多了。”
老媽子吞了口唾沫——她平時可沒少打罵媚娘。
吳三把頭伸到老媽子的耳邊,輕聲道:“人的命都只有一條,你呢,也要講理,畢竟你也不是什麽惹人厭的,對嗎?”
老媽子看了看神情緊張的媚娘,道:“少俠,規矩不能壞,不然今兒你救一個,明兒又救一個,我這生意還做不做了?”
吳三笑道:“當然,我是個講理的,肯定不讓你難做,這樣,咱打個商量,一個月,這一個月內我籌夠銀子,而你呢,這一個月內也不要總是心念念要把媚娘推出去,如何?”
老媽子咧開嘴,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道:“當然是再好不過了。”
吳三捏了捏自己的肩膀,道:“哎,我有點累了,這要讓人頭進船板而一點不傷,中間還隔了層羊毛毯,屬實有點累人,對了,媚娘的贖身銀子是一百兩吧?”
屁的一百兩哦,明碼標價,“露水姻緣”裡的姑娘贖身銀子都是整整齊齊的一萬兩!
老媽子卻是不敢不從,笑的越來越難看,道:“當然是一百兩。”
算了算了,一百兩,也不算太虧……應該吧。
聽到自己的贖身銀子只要一百兩,媚娘喜上眉悄,也沒管剛才吳三的表現有多麽駭人,如乳燕歸巢般撲入吳三的懷中,道:“太好了,相公,你就是上天送給我的禮物!”
吳三摸摸媚娘的小腦袋,笑道:“看,相公我說的沒錯吧?智計安天下,妙手掌乾坤!”
媚娘用力地點點頭,想了一會兒,覺得不夠,又點了一次頭。
“相公最聰明了!”
青姨:“……”
這算哪門子的智計安天下?臉呢?
等老媽子走了以後,眾人熱鬧看了也差不多,漸漸散去,繼續著自己的快活,姑娘們的髒活、累活、苦活。
青姨眼瞅著老媽子走遠,才走到媚娘身邊,笑道:“媚娘,我這有些銀子,倒也夠一百兩,你拿去,你贖身,我也高興。”
大喜之後,便是大悲,媚娘哭著撲進青姨懷中, 道:“青姨,你放心,等我和相公掙了錢後,我一定還你這筆錢。”
“傻孩子。”青姨眼裡有淚,“青姨不求什麽,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姨一直都是把你當做了我自己的孩子……”
對於青姨來說,除了把媚娘當做是自己的孩子看待外,還有一份小心思:每每看到媚娘,青姨總會想到早些年還算純潔的自己……其中酸楚,終歸是難以言表。
等一大一小兩個女人說夠了體己話,青姨牽著媚娘的手,神情凝重地把媚娘的手交到吳三手中,道:“你要記住,負心人,不配有心!”
媚娘嗔怪地看了一眼青姨,道:“青姨,我不會負了相公,相公也不會負了我的。”
青姨不言語,只是盯著吳三。
吳三竟然有了一種女婿見丈母娘的緊張感,認真答道:“我記住了。”
青姨這才淺笑著轉身離去,道:“我這就去拿銀子。”
吳三喊道:“別了,還是等過一段時間吧。”
青姨腳步一頓,擦了擦眼角,道:“倒是個會疼人的,就依你吧。”
媚娘奇怪地在吳三和青姨之間看來看去,搞不懂兩人在打什麽啞謎。
吳三拍了一下媚娘的小腦瓜,道:“還看什麽看,今兒你是別想贖身了,等再過一段日子吧,走吧。”
媚娘抱著小腦袋,道:“走去哪兒?”
“當然是去你房間啊,不去你房間今天晚上我們睡哪兒?”
媚娘羞紅了臉,扭扭捏捏地問道:“相公……相公是想要洞房嗎?”
吳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