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三笑道:“不管怎麽猜,猜都只是猜,它靠的是運氣,真相卻往往不青睞於運氣。”
白胡子老頭笑呵呵地捋捋幾乎垂到地面的胡子,道:“不愧是你,這都能被你扯回來,也不枉我破碎一個維度,隻為和你見一面。”
破碎一個維度?神魔之上的怪誕?還是壓根就不存在於這個正在被緩慢改造成《怪誕2》的世界?
吳三心思百轉,道:“我們也不扯這些有的沒的,你告訴我怎麽離開不歸鄉,我就幫你的忙。”
白胡子老頭拿起白瓷小杯,抿了一杯酒,道:“這只是我的一個投影,沒有多少力量,額,其實就算我本體來,也拿不歸鄉沒辦法,頂多只能偷渡過來與你見上一面。”
“說重點!”
白胡子老頭搖搖頭,道:“呵呵,老人家愛嘮叨是很正常的事情嘛,你這麽沒有耐心,將來去了濁血塢,不得活活被煩死?”
濁血塢?
生時渾,死時濁,輪回紊亂養血塢。
這和濁血塢有什麽關系?
吳三道:“我為什麽一定要去濁血塢?我又沒病,乖乖活著不好嗎?我說你不要總是賣關子好不好?”
“不可說,不可說……再說,是你先與我插科打諢,把事情弄複雜的,你明明已經明白了很多,何必又來問我?”
吳三沉默不語。
白胡子老頭為吳三斟滿一杯酒,道:“你早就知道該如何離開不歸鄉,否則也不會如此氣定神閑地與老頭子我說話,不是嗎?大家都是明白人,就不要拐彎抹角了。”
那杯酒,吳三沒喝。
吳三問了句沒頭沒腦的話:“你從哪裡來?”
“落仙坡。”
天上仙,亦難飛,都來人間染血霧。
呵呵,有意思,不歸鄉、濁血塢、落仙坡,這麽一會子工夫,這個看起來不簡單的白胡子老頭就連連提到了七鬼蜮中的三個,看來那首恐怖童謠沒有吳三原本想象中的那麽簡單。
吳三道:“你來幹什麽?”
“與你見一面,順便托你去一次落仙坡。”
關鍵是想與我見一面嗎?托我辦事只是順便?這白胡子老頭以前認識我?
吳三道:“報酬?”
“我已經給你了。”
吳三陷入沉思,良久,喝了那杯酒,道:“得加錢。”
白胡子老頭搖頭一歎,道:“我可以再回答你三個問題,但答與不答,不一定。”
“好!”
吳三問:“系統實驗,改造這個世界的目的是什麽?”
白胡子老頭答:“大恐怖。”
吳三問:“大恐怖是什麽?”
白胡子老頭答:“我不能說。”
吳三沉默良久,道:“媚娘是真實存在的,還是不歸鄉捏造出來的虛幻?”
白胡子老頭答:“你已經知道了,不是嗎?”
吳三沉默。
吳三掀桌。
吳三沒有掀起來。
紅玉石桌太重了。
白胡子老頭拿起酒瓶和自己的白瓷的小杯,離了石凳,道:“現在你再掀一次。”
吳三:“……”
吳三還是掀了,沒辦法,氣氛都烘到這了,再尷尬也得掀嘛。
厚大的石桌壓倒白胡子老頭原先坐的石凳,同石凳一起碎裂。
吳三臉色猙獰,道:“你在耍我!”
白胡子老頭自斟自飲了一杯,道:“你就不要裝瘋賣傻了,我想你明白的,你都已經明白了,
等以後時機到了,來一次落仙坡,就這樣,走了。” 白胡子老頭的身影化成漫天光屑,隻留吳三一人站在黑玉石台上,盯著滿地的紅玉碎石,陷入沉思。
“我,明白了啥?”
良久,吳三才察覺到真正的問題,喊道:“老頭,你把我放出去啊!”
白胡子老頭的聲音自虛空中響起:“失誤失誤,我這就放你出去。”
熟悉的眼前一花,吳三發覺自己已經身處汪府。
重新變回原來那個肌肉爆炸老爺爺的王不再站在吳三身邊,摸摸自己滿是白發的頭,道:“我兒,最後你說的那些話是什麽意思?”
吳三眉頭微微一皺,看向汪家人聚在一起的位置,那兒,黑鼎碎了一地。
吳三道:“父親,你是與我一同出來的嗎?”
王不再點點頭。
吳三又問老楊,道:“老楊,我們消失多長時間了?”
老楊奇怪地看了一眼吳三,道:“你和王總兵剛剛消失,沒過幾秒就又出現了。”
吳三深吸一口氣,道:“父親,既然我們已經出來了,那便砍了那些刺頭吧。”
王不再心想反正我兒解釋了我也聽不懂,不如先把正事辦了。
惡修羅再現不歸鄉,殺的汪府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跟著王不再回去的路上,吳三在意識中問道:“插件,那三杯酒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插件:“???”
得不到插件回應,吳三心道:從進入小酒館的那一瞬間起,插件就與我斷開了聯系嗎?那白胡子老頭行事滴水不漏啊。
吳三莫名地感到一陣煩躁。
黑鼎在汪無的手上的時間並不短,很明顯,白胡子老頭很早就算到了自己一定會進入黑鼎,甚至清楚,系統改造維度的時候,自己會變成幽魂、變成漏洞,最後被插件坑到不歸鄉。
這種自己的命運似乎被冥冥中某些存在操控著的感覺並不好受,尤其是對於吳三來說,相當的憋屈。
幸運的是,吳三並不是鑽牛角尖的人,想不通的事就先不想,前方撲朔迷離便撲朔迷離,自己當務之急是崩掉不歸鄉,帶著媚娘離開。
想到不歸鄉,吳三又一次頭疼起來,在意識中喊道:“插件,你果然亡我之心不死啊!”
插件:“???”
我這個小插件到底做錯了什麽?
回到官府,走進大堂,等候多時的媚娘撲入吳三懷中,淚眼朦朧,道:“相公,以後一定要帶著媚娘,媚娘一個人好害怕呀。”
吳三撫摸著媚娘絲滑的秀發,心裡還殘留著的憋屈鬱悶全都消失不見。
管他呢,等帶著媚娘出了不歸鄉,我就是不去落仙坡,從此跟媚娘雙宿雙飛,豈不快哉?
嗯,氣死那個白胡子老頭,叫你丫說話雲裡霧裡的。
吳三安慰道:“媚娘,沒事的,你永遠是我最珍惜的人,我答應你,以後去哪兒都帶著你。”
媚娘這才轉哭為笑,小腦袋在吳三胸膛蹭呀蹭,道:“相公最好了!”
一旁的王不再咳嗽一聲。
別誤會,王不再可不是吃醋,只是小酒館一行,讓王不再對吳三的認同更上一層樓,不由自主地把自己代入一個“嚴父”的位置——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如此模樣,成何體統?
只是,現在才剛入凌晨,太陽還未升起。
吳三笑道:“父親,您是我最尊敬的人,與媚娘不一樣的。”
王不再這才冷哼一聲,一副英雄氣概地坐在官府大堂正中的椅子上。
這才差不多!
此時,三老爺面色疲憊地抱著一個木盒子走進大堂。
大堂裡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個木盒子上,氣氛漸漸凝重,一股子悲傷揮之不去。
借著殺戮和吳三的奉承, 心情稍微好一點的王不再又一次陷入痛失老友的大悲之中,揮揮手,示意三老爺。
三老爺走過去,遞出木盒子,道:“王叔,小三無能,沒找到任何有用的線索,只能是鬼怪所為。”
汪家雖會“無天三符”,但汪家沒有任何作案動機。
王不再得壽三百年,汪家得是集體傻到無可救藥了,才有可能不管不顧地殺死孫度。
即使王不再一度被困在小酒館,可那也只是汪無在察覺不妙後臨時想出來的對策,並不是預先準備好的。
王不再凝視著黑色木盒,良久,揮揮手,道:“天色晚了,大家也累了,都去歇息吧。”
其余人躬身告退。
等走出大堂,聽覺敏銳的吳三便聽到一陣壓抑的哭聲傳出大堂,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媚娘被吳三牽著的小手用力稍緊,關心地問道:“相公,怎麽了?”
吳三答道:“真正累的,大概只有父親和三老弟吧。”
媚娘眼神懵懂,三老爺卻是身形一顫,眼眶微紅,衝吳三施了一禮後,轉身走遠。
吳三愣了一會兒,等媚娘扯了扯他的胳膊,才回過神來,對上媚娘擔憂的目光,笑道:“沒事,為夫才不像他們那樣矯情,以後要是想哭,便哭!”
媚娘想了想,道:“那我就陪著相公一起哭!”
“你果然還是太傻!”吳三拍了一下媚娘的小腦袋,先一步走遠。
媚娘委屈地摸摸頭,盯著吳三的背影,又笑著跟上。
媚娘才不傻,只是媚娘眼裡只有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