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宸晞看看腕上的表針,已經十一點了,正當他心煩氣躁,身心俱疲時,康子來了。
進入十月以來,莫宸晞叮囑康子,每天的信件要一並帶回來給他過目,其實他是在等景依婷的信,也不知道她到底會用什麽方式和他聯絡,只能把銀行每天收到的信件全部過目一遍。
康子從公文包裡取出一遝厚厚的信,還帶回一份手稿“何志國剛剛送來的,明天的喬都日報會發布兩則新聞,一則是柳秦倫正式和喬都四大中藥行合作,聯合售賣王廷大藥房的獨門秘方廷愈再生膏;二則……”
上次康子支支吾吾向他匯報工作,帶來的消息是村上真美假扮柳棲蝶爆料景依婷是漢奸。
這次康子又支支吾吾,莫宸晞瞬間有種不祥的預感,緊張得屏住呼吸。
康子把手稿遞給他“二則是這份,揭發當年楊婉君收養柳棲蝶的真正意圖,是要柳棲蝶去引誘柳秦倫,坐上王廷少奶奶的位置,以保住她只是柳秦倫繼母又無子女爭奪財產的勢單力薄之下柳夫人的地位,以及換取江家一家人的衣食無憂。楊婉君把柳棲蝶培養得同柳秦倫一樣優秀,這樣就能順利引起柳秦倫的注意,加上同一屋簷下的相處,柳棲蝶就可以順利得到柳秦倫的心。”
康子又說“幸好上次你給何志國下了命令,再有任何的風吹草動立刻上報,自從上次的事後,他私底下通知了印刷部門,有任何爆料的新聞都要給他過目,他同意了才印,今天一看還真是嚇了一跳。”
“馬上通知何志國務必把這則爆料攔截住,絕對不能出現在明天的報紙上。”
“我剛剛已經交代他了,明天只會有第一則新聞見報。”
莫宸晞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做得好。”
他掏出打火機,將手稿燒在煙灰缸裡。
又接過康子帶回來厚厚的一遝信封,一封一封地看,終於在其中發現信封上只寫了“莫宸晞”三個字的信,這種與眾不同的留名方式讓他有些迫不及待。
他支開康子“你幫我跑一趟國賓飯店,告訴柳棲蝶和柳秦倫,明天柳如嫣和童靜峰從上海轉機回來。”
他不願意說的事,康子從來不會多問,輕輕帶上房門出了門。
康子離去後,莫宸晞馬上拆開信封,定睛細看信紙上的每一個字
好久不見!
如你所料,那天你離開碼頭後,村上真美就扮作男人找上了我,我跟她折回城裡,去到縱三路附近的一處平房暫住。
一別一月,你還是高高在上的莫董事,托你的福,我也不差,我不僅學會了一門保護自己的武功,也是可以和柳棲蝶對抗的武功,還得到了新生。
說真的,我做夢都沒想過我能學會武功,如果是以前,我寧願雇兩個保鏢也不會自己學,就算是現在,那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但是!
當我知道是柳棲蝶向記者爆的料,我實感意外震驚!當我想到你為我做的一切都是在包庇她還美曰其名的說是感恩,我真是惡心得想吐血!所以對於現在這個本該死卻奇跡般活下來的我,有了最大的復仇動力!
其實,你完全可以把那件事扭轉成另外一個局面的對不對?但你沒有,等到我爸一死,你又把侯雲帆推上喬都商會會長的位置,我的事從頭到尾侯雲帆都沒有出現過,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想他侯蕤聲前兩年經手的假貨事件,若不是我爸出面解決和鼎力支持,他早就下台了。
我現在隻問,你是希望我用我這個人和從村上真美身上學來的一點點本事幫助你們反攻村上真美,還是幫助村上真美來對付你們?
晚上十二點,我在縱三路路口等你的答覆。
看完最後一個字,莫宸晞如臨大敵,緊張得渾身冒汗。
景依婷標注的那幾個驚歎號,傳達出的村上真美和他一樣得到了喬都日報采訪當天的照片,讓他史無前例地感到了害怕,一旦照片被公開,柳棲蝶就變成了故意揭發,是福是禍,他完全無法估摸!
另一方面,喬都市政府裡所有的機密情報都會通過村上真美買通的這個途徑全部泄露,日本人這是要對喬都和江城一網打盡?而他和柳秦倫為了拯救童家和柳家,乃至兩座城市,不得不雙手奉送銘記之心和喬商銀行。
莫宸晞還想到最可怕的一點,如果村上真美用柳棲蝶的面目和對方勾結,那麽……他不敢再想下去,再想下去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要把喬都城翻個底朝天把村上真美揪出來。
手裡的信紙攥緊成團,莫宸晞緊張得渾身發冷發寒,他強作鎮定地看了一眼腕上的表針十一點二十五分。又摸出打火機把紙團燒在煙灰缸裡。
穩了穩情緒,拿出書桌抽屜裡的手槍和車鑰匙,檢查好槍裡整齊的六發子彈,匆匆出了門。
縱三路是福臨門大街街角的一條路,繼8月19日的轟炸後,這兩個月以來,這一帶已被清理得很乾淨,汽車行駛在地面上很平穩快速地抵達了三路路口。
深夜十二點的路燈下,莫宸晞下車前後左右看了看,這裡雖然被炸,但福臨門是喬都城內最繁華的地帶之一,還是有很多人居住在此,村上真美會選擇這個地方藏身,越危險越容易被人發現的地方才越安全。
他低頭又看了一眼腕上的表針十一點五十分, 景依婷還沒來。
還好趕得及。
緊張中,他摸出上衣口袋裡的煙點燃一支抽了起來,抽完一支又抽一支,第三支快要抽完的時候,左耳處終於傳來一陣輕柔的鼓掌聲,他猛一回頭,昏暗的燈光下,來人步伐緩慢,一邊走來一邊笑道“莫董事果然守時守約,看來你的確很害怕我會投向日本人。”
隨著來人的走近,退下外衣帽子抬起頭來,莫宸晞扔掉煙頭,定睛細看,在看清來人的面目後,他驚恐地睜大了雙眼。
若不是他熟悉的那種聲音,他實難認得出面前這個留著齊耳短發,半邊臉毀得血肉模糊,綻著鬼魅笑容,一對尖銳而冷漠的眼珠冷冷地射向他,一襲黑色長袍蓋住整個身體的人會是景依婷!
一刹間,他覺得渾身上下冷得快要僵住,忽然感到四周陰森可怖,秋風呼嘯像野獸咆哮,像無數鬼魅環繞,讓他如同置身無間地獄,昭示著他們噩夢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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