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靜雪見她終於不再爭辯,放下碗杓,拉她到梳妝台前,準備化妝。棲蝶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唇瓣乾涸,臉色蒼白,用台上的胭脂淡淡化了幾筆,看上去稍微精神了些,再把凌亂的發髻重新盤好,起身讓座。
童靜雪看她臉上淡得像是沒有化的妝,好心提醒說:“其實,可以再濃一點。”
“不用了,左右你才是焦點,我第一次參加這種大型宴會,還不見得有人認識。”
童靜雪聳聳肩不再勉強,坐到妝台打扮起來,等她化好了妝,打開衣櫃,認真瞅了一圈後,才察覺到柳棲蝶比她高,她的這些衣服她根本穿不了,不僅她穿不了,今晚這個場合,這些可愛風的公主裙自己穿也不合適,應該穿得成熟些。看柳棲蝶精神還算尚佳,牽起她的手便往外走:“今晚是你的社交首秀,可不能輸了氣場,跟我走。”
棲蝶來不及思考,就被童靜雪連拉帶拖著出了門。再次驅車來到一個十字路口,轎車往右轉的時候,棲蝶留意地看了看轉角處的指示牌:福興大街。夜幕降臨,那從一間間店鋪裡射出的明亮燈光襯得這條路十分繁華熱鬧,聽童靜雪介紹說,這裡是除開觀音道之外,第二條頗有名氣的商業大街,是名媛名仕們聚會、娛樂、休閑的好地兒,各式各樣的上等物品應有盡有。
轎車在一間店鋪名為“吉祥衣”的服飾店外停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店主婆眼尖地看到是童公館的車,滿臉豔笑地跑上來恭迎:“不知童小姐大駕光臨真是有失遠迎,快裡面請!”
童靜雪微微一笑道:“邵老板,我們時間不多,我要你這兒最好的貨。”
店主婆高興得眉飛色舞,眶裡的黑眼珠子直放光:“行行行!有有有!童小姐稍等,我馬上去取!”說著,屁顛屁顛地扭腰進了店。
幾分鍾後,店主婆捧著一疊厚厚的禮服上來,手指上還掛著幾個精美的盒子。把禮服一一展開做展示,又打開幾個盒子,無數燦燦然的金銀首飾赫然躍入眼簾:“這些都是昨天才到的,有上海貨也有舶來貨,純真絲材質,純人工繡花,搶眼的顏色,獨特的款式……”
在店主婆認真向童靜雪推銷的同時,棲蝶快速環顧一圈,目光停留在試衣間旁高高的人體衣架上。那是一件肉色紗質短袖及地紗裙,上面用粉紅色的毛線均勻地繡著細長的羽毛狀花紋,花紋上布滿了銀色亮片,回看店主婆介紹的那些花花綠綠、顏色鮮豔的禮服,她深知那種場合,走在童靜雪身邊又還襯得上柳三小姐的身份,如此非正紅的色調,簡單大方,正好。
“就它吧。”
童靜雪聞聲望去,那掛在衣架上的禮服樣式是不錯,只是:“顏色會不會太淡了?”
棲蝶笑道:“不會。”
店主婆眼珠子機靈一轉,想來這童小姐帶上門客人,也必是哪家的小姐,立刻取下衣架上的衣裙,雙手奉上:“這位小姐皮膚白皙,穿粉紅色正好!”
棲蝶接過衣裙,朝童靜雪揚了揚頭,道:“試試老板左手上的那件金色。”
童靜雪正對著那些花花綠綠、顏色各異、花紋各異的禮服眼花繚亂、躊躇不決,今晚她不是主角,正是重不得輕不得,柳棲蝶這個建議一出,她想都不想,拿起衣裙走進了試衣間。
當更衣間的門簾再次被掀起時,店內亮堂的白光迅即被一抹閃閃發亮的金光代替。
棲蝶和店主婆同時被驚豔得目瞪口呆。
童靜雪走到試衣鏡前,
絲綢料子她一向覺得穿著太貼身,很少考慮,沒想到竟能顯得自己的身材如此凹凸有致,婀娜多姿。絲綢穿在身上還有一種清涼光滑的感覺。她看著鏡中的自己:抹胸的金色收腰長裙,帶了一條長長的拖尾,腰際有點綴的水晶。 棲蝶找店主婆要來一根綢帶,栓在她出童家別墅時順手摘的一朵梔子花的花梗處,又將栓緊後的花套在童靜雪的右手手腕上,再把她挽成髻的頭髮放下,取上面一半做成一個小髻,下面的頭髮捋成均勻的兩縷散在胸前,取下她脖頸上稍顯拘謹的珍珠項鏈,使她看上去不僅有古典的柔美,更有貴族的醒目。
一旁的店主婆忍不住叫了起來:“這位小姐太會打扮人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梔子花還可以這麽戴,這下不用擦香水,就自然而然香了呢!還起到了手鏈的作用,我做這行這麽多年,還真是第一次看到這種前所未有的設計呀!”
童靜雪由衷開心,對著鏡子如花笑——不錯,這也是她第一次知道鮮花還能用作手鏈戴在手腕上,這種天然的香是比人造香水更能讓人心曠神怡,只是,這樣的她,阿晞還認得嗎?
趁童靜雪失魂間,棲蝶迅速換好了衣服,付好了錢,收拾好她們換下的衣物,朝她喊了一聲:“童小姐,可以走了。”
童靜雪回過神來,留意到天色已經徹底黑了,看到店主婆興奮地數著手裡的鈔票,倒是不好意思了:“怎麽好意思讓棲蝶小姐破費。”
棲蝶牽起她的手道:“你這麽幫我,我也該回贈一份禮物給你呀。快走吧,時間快到了。”
兩人慌忙間上車坐定,司機以最快的速度奔向東方會館。
東方會館作為喬都商會的辦公地點,坐落於太陽升起的東方,借著“日出東方”的意頭寓意商會光芒萬丈,永葆喬都輝煌。複古的巴洛克式建築,有著巴洛克建築典型的莊重、對稱的特征,豪華氣派的白色洋樓雕刻著巨大的上古瑞獸麒麟和貔貅,在各式燈光映照中,活靈活現,雄偉壯觀之極也象征著東方會館絕對的男權主義。
今晚,夜幕星芒,華光四射,政商富賈,冠蓋雲集。
門前寬敞的空地上一輛輛黑色轎車整齊停放,司機就著旁邊的空位停好車,童靜雪吩咐道:“劉叔,把車留下你先回去吧。”
兩人下了車,手牽手走向那早已被各路記者和圍觀群眾圍得水泄不通的門口,一浪緊跟一浪的歡呼尖叫,提醒著她們方才走過的是新晉影星梁燕玲和玉女掌門姚安怡,正是這一個個名滿全國的名字愈發讓記者們翹首期待下一位大人物的出場,以致照相機齊刷刷地對準車輛駛來的方向。
今夜盛況空前,整個喬都城內,唯獨東方閃耀。
每位佳人都是衣香鬢影、華服靚妝,彼此間爭奇鬥豔,競相成為浩瀚麗人中最耀眼的那顆星。男士們也都是西裝革履、風度翩翩,優雅紳士地成為身邊女士的護花王子。然而這所有的風景,都不敵童靜雪出現的那一刻。
一襲金色拖尾長裙,襯得童靜雪肌白誘人,精致的妝容托得她的五官很立體。夜風吹過,她抬起手來撥弄臉上的頭髮,一邊走一邊笑容滿面地和身邊女子說話,再搭配右手腕上的白色梔子,顯得十分高貴迷人。長長的拖尾,使她彷如一尾光滑的美人魚,隨著步履輕盈地走動,呈現出璀璨的晶瑩和眩惑的金光。
然而,這樣的童靜雪卻並未讓身旁的女子淪為陪襯。沒有任何首飾加身,那一身銀色亮片點綴的粉紅色長裙足已讓她整個人閃閃發亮。高挽的發髻下,精致五官中透出的漂亮和靈氣絕對在童靜雪之上,卻有著刻意的低調,相較那些開著五彩繽紛尾羽、昂首闊步的孔雀,她能給人一種過目難忘的簡單。在美女如雲的東方會館,在人山人海的東方會館,硬是無法讓人忽略她。
四周照相機“哢嚓”的聲音不斷響起,在萬頭攢動的圍觀中,棲蝶一邊走路一邊面帶微笑地點頭回禮。雖然也曾幻想過自己參加宴會的場景,但這第一次就和喬都市長千金碰到了一塊兒,這位本就自帶吸引力的女子,身邊的攜伴突然由莫宸晞換成了她這張陌生面孔,還真是想不引起矚目都難。
隨著兩人越走越近,圍堵在門口的記者群和賓客群自覺地往兩邊閃開,給她們讓出一條道。
騷動之中,人們互相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
“今晚的童靜雪不太一樣。”
“太不一樣了!我原以為她就是個永遠長不大的小女孩,沒想到她也有女人味的時候。”
“今晚絕對是壓場的驚豔。”
“她……身邊的那位是誰?好像從來沒見過。”
眾人面面相覷, 腦子和舌頭同時打起了結。
……
長時間的啞然後,忽然有人出聲道:“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江城王廷的三小姐,柳棲蝶。”
此言一出,人群間又是一陣長時間的啞然。
有人驚訝地提出質疑:“你怎麽知道?”
說話人笑道:“如果我連她都不知道?豈不枉做了十幾年記者,不僅知道她,我還知道王廷的柳如嫣也來了,代表江城參會。但是……柳棲蝶並未在邀請名單之列,她為何會出現?還是和童靜雪一起出現?”
有人不禁揚揚嘴角:“今晚有好戲看了。”
有人暗讚:“不管她為何會出現,都不能否定她的確很漂亮,但是又不是非常驚豔的那種漂亮,她的漂亮很自然,尤其是臉上的紅暈讓她的淡妝顯得比濃妝更動人。”
有人不屑:“這男人看女人的眼光到底是不一樣啊。”
有人表示同意:“不錯,和其他名媛比起來,她的確很不同,而且很聰明,這樣走在童靜雪身邊既不會搶了風頭,又能讓人很容易注意到她。”
小聲的廝語即被雷動的掌聲壓倒,今晚的女主角——景懷生會長的獨生女景依婷迎面走來。
她身著純白色的薄紗及膝連衣短裙,胸前是一枚開得正盛的鳶尾胸針,紅寶石代替花芯,在璀璨燈光中閃出刺目的紅色,不禁令人嘩然——不愧是會長千金,只有如此貴族氣質才襯得上寶石家族中最稀有的鴿血紅,雙耳製金的流蘇耳環,修長的美腿高傲地踩踏著紅地毯而來,隨著身體的擺動搖曳出攝人心魄的風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