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輛車前後開進童公館花園,井然有序地停在兩座石獅前,兩名黑衣手下率先下車撐起雨傘打開車門,將童靜峰和莫宸晞迎下了車。
兩人走進大廳,廳裡齊刷刷地坐著前來參加訂婚典禮的童家各路親友,莫宸晞招來管家問:“二小姐呢?”
管家一路從餐廳小跑上來,恭敬應答:“景小姐陪二小姐去了吉祥居。”
莫宸晞沒心情應酬這些客人,一一打過招呼,對沙發中間的童振鵬道了一聲:“靜雪還在吉祥居試禮服,我去接她回來。”
童振鵬忙著和好久不見的親友敘舊,也順話吱了聲:“好。”
走出大廳,莫宸晞拉著康子直奔吉祥居。
路上,莫宸晞吩咐康子:“等會兒送我們回去後,想辦法給她們送點飯過去。”
“是。”
在吉祥居見到莫宸晞,景依婷一臉難色問:“嫣姐醒了嗎?聽靜雪說她還沒醒,我想著也不太方便過去打擾。”
“已經醒了,沒有生命危險,不過身體很虛弱,還在醫院休養。”
“我想去看看。”
莫宸晞道:“明日一早去吧,順道送行。”
“她們明天回江城?”
“嗯。”
“明天我會安排專機送她們回去,你直接去機場吧。”
“嗯。”
莫宸晞垂頭看著身邊的靜雪:“怎麽樣,選好了嗎?”
童靜雪揚了揚手裡的紙袋:“選好了,正準備回去呢?”
莫宸晞臉上漾出懾人的甜蜜和溫柔,伸出手去,眸光清靈地看著她,道:“回家吧,親戚朋友都來了,就等你了。”
景依婷羨慕得深吸口氣,酸溜溜地哽了一聲:“你們慢慢恩愛吧,我先回去了。”
莫宸晞隨即吩咐道:“康子,送景小姐回去。”
“不用了,我想一個人走走。”
童靜雪沉浸在莫宸晞熱情的舉動中,怔怔地愣了神。她知道阿晞這句話縱然是真的,卻並不帶多少情分,因為真正有情分的莫宸晞,一定會銘記一心花邸建成的那天,她在一心花前許的願,一定會如她期望的許她一個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的未來,訂婚就會是結婚了。
康子開車將二人送回童公館後,悄悄從廚房取來兩個保溫桶,飛車到“最地道的江城味道”餐館,打了兩份飯菜送到醫院。
聽著淅淅瀝瀝的雨聲,棲蝶趴在柳如嫣的床邊淺眯了好一會兒,直到護士敲門進來換藥,康子送來了晚飯,打開天花板上的白色吊燈,雙眼被燈光一刺,疲倦的神思才緩緩清醒過來。
護士為柳如嫣換藥,棲蝶接過康子遞過來的保溫桶和飯杓,道了聲謝謝。她知道這一定又是莫宸晞吩咐的,把康子指到了陽台上,忍不住問:“他吃過了嗎?”
“還沒呢,童家今天來了很多客人,可能會晚點。”
“我知道你是他的心腹,對於你,沒什麽不好說的,他喝酒抽煙得厲害,你要時時提醒他注意身體。”略一沉吟,又道,“別說是我說的。”
康子愣了一愣,忽然明白了莫宸晞對於柳棲蝶和童靜雪的差距,柳棲蝶即使不在他身邊,也會通過各種方式關心他,而童靜雪,卻隻懂得得到他的保護,享受他的寵愛,從來不知道他的身體什麽不舒服了。高興地笑了起來:“好。棲蝶小姐也趕緊吃,別讓莫董事擔心。”
“恩。”
棲蝶轉身走進病房,待護士換完了藥,扶起如嫣坐定,
拿起枕頭抵在她的背後,讓她能夠舒服地坐在床頭,打開保溫桶,用飯杓一杓一杓喂給柳如嫣。 柳如嫣聞到保溫桶裡飄出的飯香,也真真是餓了,頭一偏,張口就將飯菜吃進了嘴裡。
護士見此情形看了她一眼,笑道:“兩位柳小姐可真是姐妹情深哪,出門在外能這樣互相照顧,幸福啊。”
柳如嫣感動得點頭附和:“嗯嗯,只有出門在外的時候,才能知道哪些人是真正對自己好的。”
喂完了柳如嫣,棲蝶用右手背抹去如嫣唇邊的油點和飯粒。這才打開另一個保溫桶,三下五除二地吃完了飯。
柳如嫣看著她,強烈的感動如哽在喉,一滴熱淚倏然落下,浸得棲蝶心裡一濕、一喜,從前並不覺得,可在喬都這個地方,卻是真真讓她感受到了她們於彼此的重要性,若能從此化敵為友,可是此行除了莫宸晞那個意外之喜的最大的收獲了。
棲蝶轉頭看著護士,問:“哪裡有自來水?”
“樓下轉彎直走,後院口,怎麽了?”
棲蝶沒再說話,提起兩個空飯盒往外走。一小會兒後回來時,兩個飯盒已經乾乾淨淨。
送走護士,旁邊竟傳來響亮的啜泣聲。棲蝶側頭,見如嫣弓著身子,左手因輸液而垂著,右手抱著膝蓋,頭埋在雙膝間。
棲蝶想,她大抵是為了童靜峰在傷心。她走到窗台邊, 雙手交叉抱著雙臂,仰頭看著天空,陰沉沉的傍晚,黑雲壓城,愈發點大的雨勢仿若天塌之後、銀河泛濫般狂瀉而下,仿佛昭示陸地末日降臨。棲蝶不安地聆聽著磅礴雨聲裡、異常清晰的柳如嫣的哭聲,那聲音帶著深深的痛苦、暗恨和一絲她並不太確定的……歉然?
柳如嫣能對著她發泄出來,棲蝶應感欣慰,卻並不欣慰。柳如嫣並非軟弱之人,卻在愛情裡如此被動,就算那顆心已被傷得七零八落,仍舊苦苦等待生還,於女人而言,莫不是悲慘的。
同情至此,她的警惕之心不禁油然而生。
棲蝶走到床邊,坐在如嫣跟前,緊緊握住她的手,輕聲道:“有些事,有些情,壓抑得太久會生出心病,若信得過我,不妨把你們的故事完完整整告訴給我,否則我很難幫你。”
柳如嫣緩緩抬起頭來,紅而微腫的雙眼怔怔地看了她很久,滿含悲傷的臉上才扯出一抹沉重的苦笑:“沒想到在我最無助最痛苦的時候,你沒有落井下石,反而以德報怨。”
誠然,棲蝶並非普通人。
柳如嫣這話,仿佛一下子將她們之間的疏離拉到了最近最親的位置,棲蝶湊近她,認真地對她笑,一字一句道:“一家人沒什麽好怨的,我們現在喬都,能夠依靠的只有彼此,我若能助嫣姐解開童靜峰的心結,便是我們最大的幸事。”
柳如嫣凜了凜神,她和童靜峰那段藏在心裡三年多的過去,時而如噩夢纏繞,時而如初戀美好,無時無刻不牽動著她的心,那些她試圖忘掉的過去,已如烙印成為她終生的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