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宸晞雍容大度至此,江永泰也無話再說,重重地點了兩下頭,拍拍他的肩“別忘了答應我的事。”
說完這番話,莫宸晞釋然抬頭,已經快要天亮了。江城冬天的清晨,只有灰白二色,當黑夜漸漸現出泛灰的天色,不一會兒就白得大亮。他垂頭看看左手腕上的表,快6點了,他起身走進裡屋,在黑灰的天色裡,摸黑走到床邊蹲下,靜靜感受著棲蝶均勻的呼吸,睡得很香很沉,可還有一種聲音從她身體裡發出來。
莫宸晞仔細聽,是肚子餓得咕咕叫的聲音。他在黑色裡笑了笑,走出門去對江永泰說“拿一個大水壺跟我出去一下。”
兩人輕跑出去,沿著熟悉的方向,加快腳速往新城大街頭那家十年前做糯米飯團最好吃的店鋪跑去。
十年前,每天早上6點,江永念準備出街賣菜的時候,街頭的那家糯米飯團也熱乎乎地出鍋了,江永念不舍得花錢,每天都會帶一個饅頭出門,他每逢身上有銅板,就會買給她,給她一個驚喜。
出了陸家巷子口,往右手邊方向跑了十幾分鍾,莫宸晞看到那個熟悉的店鋪照常營業亮起了燈,門口幾口蒸鍋也冒著熱氣騰騰的白煙,高興得狂奔上前,掏出西服內口袋裡的錢包,拿出一張十元的紙幣遞給老板。
平日裡接受零碎的散錢多了,老板一下子收十塊,不禁詫異抬頭,在還未大亮卻有明光照亮的視線中,莫宸晞面帶微笑的臉龐就這麽映入對方爍爍發亮的雙眸。
對方雙手顫抖地握著他付錢的那隻手不放,歡喜而又激動地直喚“莫董事?!您怎麽來了?!”
莫宸晞微笑點頭“回來辦點事,想起這個味兒過來看看能不能買到,你們十幾年如一日,我可是有口服了。”
“那當然,只要咱這店鋪還在,我們都會堅持每天供應咱江城人民都喜歡吃的糯米飯團。一來是為了給江城百姓提供口糧,二來也為了自家糊口,一家子上上下下7、8口人都得靠這個店鋪生活啊。”
“那就好,堅持下去會贏得更多的回頭客。”莫宸晞垂眸見老板仍熱情地雙手緊握,“我有點趕時間,能不能?”
“噢!莫董事要買多少?”
莫宸晞把江永泰手裡的水壺遞給他“把這裡面斟滿豆漿,一個口袋裡裝五塊的,兩個口袋裡裝兩塊的,再另外來兩份豆漿。”
“好嘞!”
老板手腳麻利兒,幾分鍾便按照他要求分三份裝好。
莫宸晞接過紙袋的時候被裡面的熱氣燙到手,趕緊捉住袋口,把最多的一份和水壺交給江永泰“趁熱趕緊拿回去,就說你買的。”
江永泰明白他意思,可是“那你?”
“我一會兒就回喬都了,過幾天我會寫信過來。”
“你這麽做,二姐不一定知道,不是公平競爭麽?這算哪門子競爭啊?”
“你要說的話,不就說明我來過了麽?這點事不算什麽,公平競爭是,但我不想趁虛而入,棲蝶現在身子虛弱,精神也虛弱,在她虛弱的時候顯出我的關心,這對柳秦倫不公平,他們是因為各種責任加身分手的,不是沒有感情,我都等了這麽久了,也不在乎多等幾天,我會等她在柳秦倫的傷口上康復之後再爭取,好了,天快亮了,回去吧。”
這一晚談得好,事也做得巧,江永泰拎著東西回家的時候,母親正好起來準備做早飯。他朝裡裡外外的一家子吆喝道“大家洗漱乾淨了過來吃早飯,我買了糯米飯團和豆漿。”
一個個還處於清晨剛醒的哈欠饑餓狀,聽到這聲吆喝,都湧進廳裡,一口一個飯團包在嘴裡,一口一口豆漿吃得悠哉雲哉,只有小妹覺出不對勁,反應過來問“不對呀三哥,你起這麽早去幫我們買早餐?昨夜沒睡嗎?”
江永泰盯著小永秀的眼睛瞧了瞧,“呵呵”“哈哈”了幾聲,想了想,覺著最有力的說詞莫過於“是啊,我怕二姐會反覆發燒,昨夜守了一夜,不敢睡,就怕睡過頭二姐喊人沒人應就麻煩了嘛,就守到了天亮,別說,二姐昨天醒了一下,二姐最近夠累的我估摸著她今天醒了肯定餓了,就去買了她最喜歡吃的糯米飯團,哄哄她嘛。”
江永秀老老實實接受了他的理由。江永泰拿起幾個飯團放到碗裡,又倒滿一杯豆漿,走進裡屋,放到棲蝶枕邊,想用香氣嗅醒她。
棲蝶聞香當真有反應,睡夢中微微皺了皺眉頭。見她有反應,江永泰輕聲喚“二姐,二姐,醒醒,有你最愛的糯米飯團哦。”
棲蝶慢慢睜開眼睛,入眼便是永泰微微笑著的臉龐,也緩緩笑起,輕聲叫“永泰。”
江永泰單手緩緩扶她起身“怎麽樣?睡醒了嗎?”
仿佛剛經歷了一場大病初愈,棲蝶慘白的唇色極力笑道“睡一覺舒服多了,就是好餓。”
江永泰扶著她靠在床頭,把另一隻手裡的飯團和豆漿杯子遞給她“快吃吧,不冷不熱,溫度剛剛好。”
在自己家裡,棲蝶從不講客氣,加之她是真的餓了,就算在永泰面前,也和幾個弟妹一樣,一口一個飯團一口豆漿吃得津津有味。
江永泰看著二姐狼吞虎咽的樣子,便是這個家最大的美好和滿足,笑道“看到你有胃口吃東西我就放心了,有力氣吃東西的二姐,只要肚子填飽了,就又是一條好漢了。”
棲蝶吃得像個得到禮物的小女孩,不斷眯眼微笑。
二姐這個樣子, 真像沒有煩惱的可愛天真,江永泰很害怕她是故作出來的輕松,他仔細端量,仔細細覷她清澈的雙眸,不像裝的,而且,似乎一點不知道昨夜發生的事,試探著問“昨晚的事,你還記得嗎?”
棲蝶認真思考永泰的問話,細嚼慢咽著最後一個飯團,喝完最後一口豆漿,感覺滿滿飽腹,用手背揩了揩兩邊唇角,轉了轉兩隻鼓鼓的大眼睛,方才搖頭道“昨夜,我迷迷糊糊醒了一下,燈光射到了我的眼睛,我覺得很刺眼,就叫你關燈,又懶懶地躺下了,再醒來就是現在了,有發生其他事嗎?”
江永泰直擺手否認“沒有沒有,我就是覺得二姐你好像又變成小時候窩在媽媽懷裡訴委屈的小女孩模樣,和現在的柳棲蝶太不一樣了,有點擔心你是不是腦子壞了,就隨便問問,你還記得昨夜醒了一次,證明腦子是正常的,我就放心了。”
棲蝶笑道“咱們自家裡,我要還把自己武裝得那麽強大,豈不太累了嗎?家裡就是一個放松的地方。”
江永泰真不善撒謊,他高高向棲蝶豎起大拇指遮自己的醜“是是是,說得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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