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蝶忍著背脊的隱痛,坐上黃包車前往航運行,她得在明天起不來之前,把重建重修事宜全部過一遍底。
武經理依舊熱情地接待了她,把她帶到長江沿岸的另一頭人煙稀少的地方。
棲蝶眼中,去年8月30號被炸傷的王廷5號、6號郵輪,經過小半年的修補,已經恢復了全貌,部分工人在做最後的上色工作。
但是,棲蝶沒有看到師傅的身影:“師傅呢?”
武經理道:“師傅家裡有些事,先離開了,永泰也結清了所有的工錢和差旅費,他托我傳口信給你:等到上完色,乾透,就可以了,再有需要,再寫信告訴他。照這麽看,再過一個多月,就可以重新投入使用了。”
棲蝶否定道:“不急,等到顏色乾透,先空輪來回喬都運行一周看看情況。翻修好的郵輪必須要和新郵輪及完整郵輪一樣經得起風吹雨打、電閃雷鳴才行,郵輪航行的地點是長江,如果我們的輪出了問題,牽連的就是整船人的生命。這就是為什麽我們的船長必須要會游泳的原因。我經歷過浸在長江水裡的鬼門關,要不是會游泳,我早就死了,郵輪的硬件問題,我們必須杜絕。”
武經理醒了神,警覺過來:“是是是,還是三小姐想得周到。”
“過幾天家中有些事,這邊和航運行的事就有勞武經理繼續幫忙照看了。”
“三小姐放心,我每天都會過來看看的。”
告別武經理,棲蝶快跑在長江沿岸上。她最熟悉不過的沿岸邊,從懂事起跑到十歲,小時候知道肚子餓回家就有飯吃了,現在是哪裡不舒服,回家躺躺就好了。
跑回家,衝進屋,一屋子大大小小奇惑又驚訝地喚:
“棲蝶?”
“二姐?”
棲蝶隻叫了聲:“永泰”,推開裡屋門,一頭便扎上了床,雙手扶著枕頭,悶悶地對身後跟進來的永泰說:“我背疼,快看看。”
江永泰忙坐上床沿把脈,望聞問切:“二姐是怎麽傷的?”
“意外。”
江永泰真心無奈於二姐的意外真的已經太多太多了:“從脈象上看沒事,可能是肌肉和背筋有些拉傷,先將養兩天看看,我會叫永秀煲些你愛吃的肉粥給你吃。你就不能好好保護自己嗎?還虧你會中國功夫,你是個女孩兒家,以後還要生育的,就不怕傷了身子,連累自己一輩子?”
這個棲蝶倒是不懼:“哪就那麽脆弱了,你可別唬我,以前學功夫,媽媽特意囑咐過師傅,也教過我,怎麽保護女子最重要的部分,每次傷的都是四肢和外傷,內傷很少。我本來也就是沒男人死不了的那種,要生育,得先嫁出去才行啊。”
江永泰眨了眨眼睛,眼神煥然問:“你和莫宸曦在上海的時候,就沒發生點什麽特別的?”
棲蝶細眼瞧他:“特別的?你指什麽?”
“哎,我就直說了吧,你和柳秦倫都成事實了,就沒想過再和莫宸曦……你懂的。喬都日報上的那個故事,還有你們在上海的那些事,統統見報了,我們沒讀多少書,但就那‘陸家巷子’‘江家’一出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你倆,‘茲心’?不就是莫慈的‘慈’字嗎?柳秦倫和莫宸曦,都在明裡暗裡的幫你,他們所做的,根源都是為了你,你還等什麽呀?姐,女人主動不丟臉,是爭取該爭取的幸福。”
“慢慢來吧,我和莫宸曦,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麽簡單,如果有一天,他能勇敢地揭曉這個故事的‘他她’是誰,那才到了我能主動的時候了。”棲蝶總感覺今天再回來,江家有些不太對勁,也沒精力過多向永泰解釋,隻道:“困了,我先睡會。”
江永泰很識趣,她不願多談的事,他一句也不會多問。
柳秦倫和莫宸曦下了船,一道先去了“靜棲之家”探訪。孟清夫婦已經帶著孩子回來正常工作,上百個孩子和幾位隨行的嫂子都平安從島城歸來,所有事務都已經恢復正常。
兩個男人各自都有很多小孩圍繞,和孩子們有說有笑,打打鬧鬧,感受著這個孩子多,浮躁塵世之外地方的清淨和安樂,心下竟格外戀家了。
柳秦倫經過了上次男童血透事件,每次來都會格外關注孩子們的身體發育情況,在商會和喬商銀行的共同幫助下,孩子們都能吃飽穿暖,一個個臉上盛開著花朵般的愉悅笑臉,大轟炸的陰影似徹底過去。
莫宸曦看著孟清繈褓裡的女兒,實在喜歡得緊,伸手撫摸嬰孩粉嫩的臉蛋兒,真真兒是可愛極了。孟清瞧他喜歡,笑道:“你抱抱吧,提前學習怎麽做爸爸。”
莫宸曦雙手接過嬰孩,笨手笨腳地把孩子的頭枕在右手肘上,左手牢牢固定住孩子的雙腳,憋得孩子無法動彈,哇哇大哭。沒想到自己對外能叱吒風雲,可到了抱孩子這種家常事上,對孩子哇哇大哭,竟到了舉手無措的地步,任憑他做了各種可愛面相去止哭,都無用。
旁邊孟清的丈夫實在不忍再為難他,雙手伸來:“還是我來吧,咱們這些大男人,也都是自己有了孩子才從頭開始學的,莫董事到底還沒到那天,可以慢慢學。 ”
這話說得莫宸曦的男人臉微微紅了一紅,累得雙手叉腰地搖搖頭:“確實是門大學問,得好好學學。”
柳秦倫握住他叉腰的那隻手:“我們走吧,你得跟我去趟商會。”
坐著的孟清起身送別:“你們有事就去忙吧,這邊我們會好好照顧的。”
柳秦倫道:“孟老師留步。”
出了大門,柳秦倫放開莫宸曦,又往外馬路走了幾步,停在某一處,舉目坦然看著他,略帶質問的口氣說:“你那麽喜歡孩子,還在等什麽呢?這個時候,王廷即將重建,喬都八城逐漸太平,最適合結婚了。”
莫宸曦愣了愣,不懂他的問意,譏冷地彎彎唇角:“你也會說是即將,是逐漸,你覺得棲蝶會在這個時候答應我嗎?”
柳秦倫垂下頭:“我就是知道她不會,才要你想辦法啊,王廷重建好,喬都八城真正太平,那是多少年過後,你忍心棲蝶受苦受痛到那個時候?”
莫宸曦皺眉道:“不忍心又能怎樣?整個天地間,我最沒辦法的就是她柳棲蝶她已經很明確地告訴我,除非有一天,我能讓莫宸曦和柳棲蝶幸福在喬都八城最公開的人前,她才會毫無疑慮地走向我,否則一切都是枉然。我真的需要時間,等《他們》的故事寫到最後,我會公布‘他們’就是莫宸曦和柳棲蝶。那時候,我相信老天會給我們一個公平的結果。”
柳秦倫不禁想到:“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或許還有一個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