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元年。
深秋的風泛起,帶著絲絲的血腥,吹拂過素色悲涼的神州大地。
大漢江山經過三百八十六年,已如一個垂暮老朽,沒有了朝氣。
這是特殊的一年。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一聲號角,讓尚在迷蒙之中的漢室天子豁然驚醒。
這位解瀆亭侯出身的漢室天子好錢財,好玩樂,好婦人,住在洛陽城中繁華的宮殿之中,掌握著天下至高的權利,卻沒有廓清宇內的宏圖壯志,隻想要做一個泥瓦匠。
當然,這也不能怪劉宏,漢室江山傳到他手中的時候,已經完全是一個爛攤子。少年時壯志豪情,早已經消磨在了漫長的權利鬥爭之中,消磨在了深宮內院的鶯聲燕語之中。
本就是白撿的皇帝,怎麽當不是當?想明白了,弄清楚了,也就這樣了。
修修補補,糊弄日子唄!
可是,再老實的泥瓦匠,也是有脾氣的。如果說,花錢能夠買太平,劉宏是斷然不會吝嗇的。畢竟,只要他一天是漢室的天子,那所謂錢財,是取之不盡的。
可是對方不僅僅是想要錢財那麽簡單,張角想要的是他的命啊!
這雖然是一個消息閉塞的年代,可是身為天下至尊的劉宏,想要獲取自己想知道的信息,還是輕而易舉的。
只要翻翻史書,劉宏就可以知道,陳勝吳廣,赤眉綠林,一旦讓這幫泥腿子做大後,自己會是什麽下場!
劉宏並不是一個蠢人,不然也不可能將那幫士人牢牢的禁錮。南陽,汝陽,冀北......張角雖然是促然起事,可是事先的布置早已經成型,而目的也只有一個。
攻破京畿,直搗黃龍。
察覺了張角的意圖,劉宏自然做下了相應的布置。
緊閉八關,嚴防叛軍進入洛陽,並指揮各地的軍隊平亂。
效果還是有的。黃巾軍氣焰再怎麽囂張,可基本上沒有什麽根基,又怎麽和兵甲精良的官軍為敵?
這不,黃巾軍只是叛亂了幾個月,其勢力已經頹微。張角退到廣宗之後,傳聞病重。擒賊擒王,只要匪首張角一死,那麽黃巾便是沒有了牙的老虎。
只是,張角什麽時候死呢?
這個問題,不光是漢室的天子在考慮,便是廣宗城內大大小小的黃巾渠帥也在考慮。
當然,這並不代表這幫黃巾將領對這位天公將軍不敬,乘著他病重想要搶班奪權。
這幫跟著張角的親信知道,黃巾軍有張角和沒有張角,完全是兩個概念。
張角立太平道,宣化教義。在黃巾一眾人看來,他便是黃天的使者,是上天讓他來帶領萬民取得勝利。
可以說,在黃巾教徒看來,張角便是天意,天意便是張角。有張角和沒有張角,黃巾軍的戰鬥力完全不一樣。
黃巾軍攻勢不利,退入廣宗之後,張角便染上了重病。最嚴重的時候,張角意識不清,連開口說話都不行。
包括張梁在內的一眾黃巾將領,心裡已經有了最壞的打算,甚至已經在秘密準備喪事。
只是奇怪的是,入秋之後,張角的病情緩緩的好轉。雖然依舊不言不語,病懨懨的,可是起碼能夠下地走路了。
張梁等人還沒有來得及高興多久,卻發現這個張角和以往的張角有些不一樣。
以前的張角,雖然精通煉丹之術和房中術,可也沒有像現在一樣,瘋狂的實驗著。他整日呆在煉丹爐中,茶不思飯不想,
一應軍政大事,一概不管,跟魔怔了一樣。 不但如此,張角還命黃巾眾在廣宗大量搜羅煉丹材料。誰也不知道張角想要做什麽?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張角煉丹房中隱隱傳來的轟鳴聲,實在讓人有些害怕。
正當張梁帶著一眾將領憂心忡忡的時候,張角身邊的一個隨從匆匆的走進了黃巾眾議事的大廳,稟手道:“地公將軍,各位渠帥,天公將軍請你們過去校場一趟。”
“兄長找我們何事?”張梁問道。
“小的不知,天公將軍只是說,他已經有了破敵良策。”
“什麽?”
不光是張梁,就是在場的一眾黃巾將領,也是面露驚喜之色。
黃巾軍雖然氣勢如虹,號百萬之眾,可是大多數只是底層的失去土地的農民,與裝備精良的官軍相比,還是大大的不如的。
沒有在朝廷猝不及防下攻入洛陽,黃巾軍在戰略上陷入了被動,已然是大大的不利。他們的據點廣宗被官軍圍住,再加上前些日子張角病重,一眾黃巾將領更是憂心如焚。
現在聽說了張角有了破敵之策,怎麽能不喜?
讓張梁等人意外的是,張角不止是叫了他們幾個,更是讓一眾黃巾士卒也喚道了一起,烏泱泱的一片。
張角一身道服,神色紅潤,不再是那副病懨懨的樣子,立於萬人中央,神色得意。
“聽說兄長有破敵之策!”張梁帶著一眾黃巾將領來到張角的面前,拜見道。
“沒錯!這破敵之策,就是它們。”張角點了點頭,指著身前的一排土罐子,說道。
張梁來之前早已經注意到了張角身前的土罐子,只是並沒有在意。這時他聽說張角的破敵之策便是這個,額頭不禁大大的擠成了一個川字。
張角點了點頭,他身邊的一個侍從抱著一個罐子走到了校場中央的空地之上,一手拿過了一個火把,點燃了引信。
眾人只看到,那侍從飛快的跑了開來,之後便是碰的一聲,火光四濺。當煙霧散去,校場上平整的地面上滿是黑色的碎屑。
這樣的巨響聲,僅亞於天火雷鳴,乃是這些人生平僅聞。出於本能的敬畏,在場的黃巾眾都跪了下來。
在眾人還驚訝於那火光轟鳴,不能言語時,張角便先一步的走向前一步。
“這便是黃天授予我的神物,有了它,我們便可以輕易的戰勝官軍!”
張角攤開了雙手,臉上擺出了一副高盛莫測的模樣。
一聲靜默之後,便是狂歡。一眾黃巾軍士臉上露出了宗教式的狂熱,高聲呼喊著。
天公將軍!
天公將軍!
天公將軍!
.......
眾人散去,唯余張角還在校場之上,感受著人流湧動之後的寧靜。
一站一兩個時辰,垂垂老矣的軀體讓張角微微的氣喘,卻無法掩蓋他內心的激動。
他成功了!
這種劣質的炸藥雖然沒有多大的威力,然而卻足以讓這個時代百分之九十的人感受到本能的懼怕!
當然,也包括城外的官軍!這將是他扭轉局勢的利器!
張角看著自己的雙手,這雙寬闊溫厚的手掌上還留有前任主人的痕跡。長期浸淫於藥物礦石的雙手,皮層已經有些微微的腐爛。
張角並不在乎這副有些老弱的身軀。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氣,握緊了自己的雙掌。
他的時代,就要開始了!
啪!
一副手銬毫無痕跡的出現在了張角的視線之中,鎖住了他的雙手,讓他有些錯愕。
張角愣愣的抬起了頭來,看著眼前出現的人。
一身最為普通的黃巾將領裝,有著這個時代絕大多數人都沒有的白皙膚質便是張角對於眼前之人第一印象。
張角對他有些印象,記憶之中他是一個黃巾小頭目,曾經在他來到這個世界時第一眼見到過。但是他的名字卻是想不起來了。
這也怪不了張角,畢竟這些日子他瘋狂的鑽研在煉丹房中,就連一些渠帥都認不清,更不要說只是一個小頭目了。
可是,眼前的這個小頭目顯然不普通,具體的說,是他手中的家夥什不普通。
鋼製的手銬,怎麽會出現在這裡?
“何大角,你被捕了!罪名:意圖使用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破壞時空平衡,與眾多婦女發生不正當關系。”
張角還沒有什麽反應,一道黃色的光柱自天空降下,落到了他們兩人的身上。
這一日,無論是城中的黃巾軍還是城外的官軍,都看到了這幅令人驚訝的畫面。
只是,與頂禮膜拜的黃巾教徒不同,城外的官軍心中確是有些惴惴不安。
秋日的風吹過,張角和他那些神器的消失讓廣宗內外又恢復了平靜,靜的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一切井然有序,一如這個注定要紛亂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