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昭目睹此情,心中五味雜陳,也無勇氣再作糾纏。駐足一下,便默然離開。
曹縱回轉身坐回原位。對韓昭的數次表白,兩世為人的他,始終是無動於衷。
“年少時的情意,本就難以延續。當真棄了這副臭皮囊,曹某並無半分值得你喜歡之處。”
他毫不掩飾眼中的輕蔑,只因在修真者的世界裡,以實力為尊。人人都喜歡崇拜強者,那也不過是極為正常的事情。
經歷多年的苦修,使他明白。但凡修真,都是重內不重外,重本不重末。
青雲劍宗雖號稱劍宗,但身為一個外門弟子,怕是連摸劍的資格都沒有。這一點上,又與凡間武學大不相同。
修真者講究吐納天地靈氣,積累靈力進入身體,修煉高深的內丹功。此功法與人體經脈息息相關,所以第一個境界,又被稱為開脈境。
開脈境根據人體十二經脈運行於一身內外,總共劃分為四期。手少陽、手太陽、手陽明三條經脈貫通之後,是為開脈一期圓滿。
修真修真,最難的部分,不是從低到高,而是從無到有。
以曹縱十年苦修,換來如今開脈一期圓滿的修為,真正打鬥起來,可能連世俗的三流高手都不如。也只有開脈三期以上的修真者,才能靈力外放,勝過世俗的一流高手。
開脈三期圓滿,也是青雲劍宗選拔內門弟子的一杆標尺。
連續打坐幾個時辰,曹縱停了停,愁眉更是緊皺。
只見他滿臉憂悒之色,沉緩地道:“想不到我耗時五載,還是無法貫通足少陽這條經脈。手之三陽,從手走頭;足之三陽,從頭走足。開不了足少陽,終生也無法進入開脈第二期。”
翻開《青雲內丹功開脈境》的末頁,只見有朱字記著:“少陽是陽力之始,太陽是陽力之盛,陽明是太少兩陽相合而成……正所謂息與脈合,人一呼脈行三寸,一吸脈行三寸,一晝夜一萬零三千五百息,脈行八百一十丈。”
看後方知,這個脈行八百一十丈,在體內走的通道就是脈道。
修煉內丹功當斂氣修脈,把靈氣收斂在脈道中循行。可他仍茫然不解,“若是連潛氣內循都達不到,又如何做到斂氣修脈,乃至息與脈合呢。”
曹縱神情呆木,出神了良久。
“人生一世,總與得失相伴。唉!我兩世為人,雖然保住了性命。如今卻限於經脈受堵,變成了有翅難展。”
徑自垂首想著心事,連有人進門曹縱也沒有入耳聽見。
“咦!”
弟子平濤推門而入,發現曹縱沒有外出,不由心中暗笑不已,輕咳一聲,道:“聽說韓昭師妹來過。嘖嘖,師兄真是豔福齊天,羨煞旁人也。”
外門弟子一般兩人住一間房,這平濤入門時間比曹縱晚,修為卻與他相當。
平濤見曹縱沒有接話,心知方才有失言之處,不由十分歉然地朝他一笑。然後才說道:“師兄可曾聽說,明日兩院弟子將要舉行測驗?說是為了一個月後,內門弟子的選拔大會。”
曹縱聞言心中一動,不禁深感詫異地道:“青雲劍宗對內門弟子的選拔,每隔三年才舉行一次。這一次為何提早了整整一年。”
但見平濤連忙把身子向旁移了移,熱切地望著曹縱道:“師兄可有所不知,魯國與丹州國開戰了。就在三個月前,丹州國是從正面開始進攻的,魯國士卒上下一心,誓與丹州國鬥爭到底。”
曹縱不甚了了地道:“這與青雲劍宗選拔弟子又有何乾系。
” “師兄難道不知,青雲劍宗在魯國可是享有宗主權,小到軍隊的支配,大到一國君主的任命。自古以來,青雲劍宗就有乾預其政事之權。”
首次聽聞,一個修真門派能夠凌駕於世俗君權之上。曹縱內心卻不以為忤,隻暗自想到,“一國之權力,以君主大權為樞軸,幾百權利皆由來於此。要說受到一方修真勢力的庇護,也不值得稱奇。畢竟只要入道有門,畜生也可修真,一些異族的修真勢力其實也不在少數。若是沒有規矩,世俗豈不亂了套。”
平濤語氣略頓,眉毛動了一下,又接著道:“為了抵抗丹州國背後的修真勢力,青雲劍宗也參戰了。聽說還折損了不少四代弟子。這次選拔,正是為了補充四代弟子的空缺。而且,只需開脈二期圓滿以上,就有機會成為一名真正的青雲弟子。”
曹縱一笑置之道:“你又是從哪裡聽說這些?”
平濤搔搔耳根子,隔了好半晌,才遲疑地道:“我自有探聽消息的門路。而我之所以告訴師兄,也是有目的而來。”
“不妨明說。”
平濤流盼四顧了一下,語氣一變,切入正題道:“我想邀師兄一道投奔魯國。”
見曹縱面上毫無動容,平濤似胸有成竹一般,神情極為誠懇地道:“想我等修真資質一般,就算參加了選拔,也不過是充當了他人的墊腳石。不如就此離去,日後修習世俗武學,用不了幾年就能成為一流高手。屆時校尉以上將軍以下,這樣的官位,我可為師兄作保。”
“如此作保,想必你的來歷不一般。”
“我平濤出身魯國將門之後。不瞞師兄,進入外門這些年,我從未想過要在修真這條路上耗一輩子。”
“你的好意,在下心領了。”
平濤十分了解曹縱,不由甚感失望地歎了口氣,道:“既然師兄心意已決,我便不再浪費口舌。”
身為青雲劍宗的外門弟子,來時不易,但去時自由。在平濤收拾包裹的時候,曹縱就看出了他去意已決。
平濤歸心似箭之心情大好,輕拍著包裹,不禁脫口道:“以後若有機會再見,當與師兄對飲一番。再不必理會這外門弟子不準飲酒的鳥規矩。”
曹縱舉步相送,笑道:“一定!”
房門開啟,曹縱一怔神,發現院中還佇立著十來個外門弟子,肩頭全部掛著包裹。想來也是受了平濤相邀,欲往投奔魯國。
平濤帶頭向曹縱拱手告別,豪氣地道:“青山不改水長流,師兄後會有期!”
曹縱深知人各有志,選擇不同,走得道路就不同。遂抱拳回禮道:“一路當心。”
目送一行人離去,曹縱歎出一口氣,久久才道:“可惜曹某出生衛國,並非魯國人。還有爹娘亦未尋,父母生養大恩未報。否則,這倒是一個叫人省心的好去處。”
驀然—
曹縱心頭突然抽緊,努力合動嘴唇,但發不出一絲聲音。
這麽多年來,每當掛念父母,總會想起遠在另一個世界的雙親。
每每心有所念,常常伴有噬心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