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喲喲，這不是，

　　師威在上，梁涼連忙起身:“啊，王老師，您……您沒在嶺中教書育人，怎麽有空出現在這兒?”

　　“貴人多忘事，梁涼，你還沒成貴人，就把老師忘了??”

　　“王老師你這說的啥話。”梁涼哭笑不得，“誤會了，我是真沒想到，您給我這麽大的驚喜。我這小買賣昨兒就停了，我剛還在收拾雜物呢，瞧這兒亂的。王老師，您快……外頭坐。”

　　“哼哼，你這小子，畢業這麽多年一次都沒回學校，果不其然，混得不怎樣啊。”王老師手裡“為人師表”，扇子敲著車窗，催促著，“坐了一個小時的破車，被你這一氣，都把老師我餓壞了。趕緊做餅。”

　　“午飯的點了，王老師你正好去吃點熱乎的。對面那一條街，牛肉面店，佛家漢堡，黃燜小吃，沙縣包子，酸菜米飯什麽都有。”

　　“那些店，哪家是你開的?”

　　“都不是。”

　　“那還廢什麽話，快攤你的餅。”王老師打著扇子，手趕蒼蠅，“離六月還遠著呢，這天氣，人才啊。”

　　梁涼翻箱倒櫃，實在是找不出一隻雞蛋，剛要開口，

　　王老師折扇一指，碗底下還真有一個。

　　“這麽多年了，王老師你的洞察力還是嶺中第一。”

　　“還不是你們這些小兔崽子給逼的。”

　　梁涼回想起逃課網吧被抓的恐懼。

　　嘿嘿假笑兩聲。

　　他麻利地點火，一邊打蛋，一邊:“王老師大老遠來動車站，是出去進修還是散心?”

　　“一半進修一半旅遊。我女兒剛從韓國留學回來，在魔都一家大公司上班，這不，這個月升職當主編了，非要我去她那兒住幾天。”

　　“姐姐這麽優秀，都是王老師您教導有方。孩子都能打醬油了吧。”

　　“沒記性，比你小，是第二個。”王老師晃著脖子，從雞蛋餅中仿佛看見了過去。

　　“得。”

　　梁涼把做好的雞蛋餅鏟進紙袋，遞過去，王老師忽然歎了口氣。

　　梁涼忙問。

　　“遙記當年，你高一高二，都是我做你的班主任，你成績全段前十，自從我被調走，你的成績是一落千丈。梁涼，真沒想到，老師對你這麽重要。”

　　“高三那會兒，可能我想明白了，打遊戲比讀書更有前途。”梁涼感動地道，“沒想到老師你還記……”

　　“就這?”王老師將餅丟回來。

　　梁涼:“怎麽了?”

　　王老師冷冷側過身:“梁涼，老師來了，連個雞排，火腿腸，肉松，肉串，脆骨，豬柳，蝦仁都不給老師加?”

　　“不好意思啊，王老師，我以為您不愛吃這種垃圾食品。”

　　“啊老師心寒啊，老師稀罕的是一個餅嗎?我是關心你，你這個手藝能不能讓你在這殘酷的社會立足。沒想到啊，你這個樣子，唉，老師怎麽放心得下。”

　　“王老師，我知錯了。”

　　梁涼手底下就幾串骨肉相連，熱了下，一股腦全塞進餅裡，幾乎要把薄薄的雞蛋餅皮撐破。

　　“這還差不多。”王老師吃了口餅，肉串爆漿，他連連搖頭，“食材零分，口感零分，賣相零分，文化零風，社會意義零分，唉，連雞蛋餅都做不出味道，也難怪你要倒閉轉讓。”

　　三口兩口，飛快地吃完了。

　　“王老師，你誤會了。我不是倒閉，我是……”

　　“我懂，轉型升級，老師雖然年紀大了，

也明白的。行了，吃飽了，老師也該去趕動車。再遲就趕不上咯。”?　　見王老師背影離去，梁涼想起什麽，看了看手表:“老師，你是不是d4396列車?”

　　“這老師可記不住。你也買了票?”

　　王老師拿出車票，過來，兩人一比對，一個是f1，一個是f2。

　　“一起的車票，還是隔座，你去魔都做什麽?”王老師生氣地道，“不好好擺攤，到處亂跑?梁涼，不是老師說你，做人要一心一意，不管是學習，還是賣餅，都貴在堅持，你明白了嗎?像你這樣三天打漁兩天曬網，是不可能有所成就的。”

　　這邊就算梁涼還想聽，王老師也沒時間說了。

　　兩人浪費口水的時間，耳邊仿佛都聽到了車站裡檢票的廣播。

　　十一分鍾三十七秒後，

　　過安檢，刷車票，下站樓，

　　好在兩人沒什麽行李。

　　梁涼和王老師一前一後，一起鑽進了動車，

　　在位置坐下後，王老師喘了口氣，開始苦口婆心地教育起梁涼來，

　　這種愛的關懷，梁涼實在憋不住，說了實話。

　　“你說你要去打職業?”

　　“對。”

　　王老師提了提眼鏡，擔心地道:“可智業是誰?梁涼，你可別走了邪路啊。攤餅雖小，志向不小，至少是個買賣。老師嘴上不說，可心底也為你驕傲呢。”

　　“王老師，你是個好人，我剛和你開玩笑呢。”梁涼看見外頭廣告牌，急中生智，“我這次是去魔都取經，有一個武大郎燒餅特別火爆，我想著加盟來著。”

　　“武大郎燒餅?”王老師這才消停，“這個名字，一聽名字就很有文化底蘊。這武大郎，打虎之能，啊，三碗酒，名震景陽岡，這頭一碗皇天后土，第二碗菩薩耶穌，第三碗……”

　　梁涼終於明白為什麽他語文這麽垃圾了。

　　“王老師，王老師?”

　　過了片刻，梁涼輕聲呼喚，發現王老師靠著椅背睡著了。悄悄替他摘下眼鏡，這麽多年沒見，王老師鬢角也多了幾縷銀發。

　　想起過去，兩人幾乎在網吧的相愛相殺，沒想到還有這樣和諧的一天。

　　梁涼不由笑了一下。

　　五個多小時的高速動車，說慢也快，

　　溫柔的小姐姐嗓音在車廂內回蕩……

　　梁涼拍醒睡得正香的王老師，兩人隨著人流往出站口走去。

　　快走到，王老師拉住梁涼，忽然道:“梁涼，老師想了一路，這加盟有風險，投資需謹慎。你還是直接坐車回去，早走早消災。”

　　想了一路??

　　喂喂喂，你不是從頭睡到底，要不是被我搖醒，估計都坐到石頭城，林妹妹去了。

　　梁涼裝著感動:“王老師，你說的太對了，我等會兒就去買票。我先送您出站。”

　　王老師孺子可教地點點頭，又道:“老師不急，現在就陪你去。晚了，今兒沒回去的車，這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