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失缽左右四顧,突然悲戚的發現,三萬名薛延陀勇士,就在這一個時辰的時間內遭到毀滅性打擊,如今還能聚集在他身邊的人,甚至不足五千,而他的兩個兒子都不見了。
“卑鄙的隋人,還有該死的阿史那思摩,你們殺了我的兒子,總有一天,你們被打入無邊地獄,永受折磨!”乙失缽赤紅著雙眼看著眼前的大隋將軍,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陰謀!這個卑鄙的隋人和阿史那思摩勾結設了一個大陷阱,誘使自己上當,此刻乙失缽的大腦出奇的好使。
“卑鄙嗎?”秦瓊冷冷一笑,道:“弱肉強食,自古皆然,沒有什麽卑鄙不卑鄙之說。”
秦瓊冷冽的目光在所有薛延陀將士的臉上掃過:“只要你們殺掉這個老不死的,並同意向我們投降,我可以接受你們的投降!”
“殺我?”一瞬間,乙失缽懵了,他突然一陣毛骨悚然,感受到周圍滿滿惡意,仿佛在這一瞬間,自己麾下的勇士變成自己的敵人,面色頓時一變,厲聲道:“不要聽他胡說,漢人卑鄙狡猾,大家應該都已經看到了,勇士們,薛延陀的勇士怎可以向卑鄙的隋人低頭,隨我一起殺出去!”
沒有人回答他,他們看到一張張閃著寒光的大弩抬起,頓時都不懷好意的目光看向了乙失缽,更多的人也悄悄地拉開與乙失缽的距離。
“你們……”乙失缽不可思議的看著周圍的薛延陀戰士,赤紅的雙目裡,閃過一抹難以置信光芒,這些人都是他的親信啊!如今竟然都選擇背棄了他。
“大酋長,我們想活!”一名薛延陀戰士突然怒喝一聲,閃電般將手中的彎刀劈向了自己的首領——乙失缽。
“死!”乙失缽自然不會坐以待斃,戰刀無情的將這名戰士劈了下去。
“噗嗤”
一聲利器撕裂肌肉的聲音裡,一把把冰冷的彎刀在乙失缽如絕望的狼一般的咆哮聲中,無情的沒入了他的身體。
“吼!”乙失缽眼中閃過瘋狂神色,戰刀凶狠的朝著周圍掃去,將六名薛延陀戰士同時掃飛,瘋狂的朝著周圍的士衝過去。
“他瘋了,殺了他!”隨著一名薛延陀戰士大聲怒喝,其他人終於不再猶豫,紛紛將手中的兵器攻向乙失缽。
一場關乎人性的戰鬥並沒有持續太久,怒吼聲在擊殺了十多名戰士之後戛然而止,剩下的薛延陀戰士默不作聲的看向秦瓊。
然後不待他們開口,頡利可汗已經爆發出嘶聲大喊:“全軍壓上,殺啊!”
‘咚!咚!咚!咚!’巨大的馬蹄聲在草原上響起,七萬大軍同時發動了進攻,一眼望不見邊際的突厥騎兵如一片黑色的海洋,波瀾起伏地向大隋這一方洶湧撲去。
頡利可汗情知陷阱已經被填平,他此時不會再犯剛才的任何錯誤,他不再玩添油戰術,不會再讓對方將自己軍隊各個擊破,唯有全軍壓上,才能最大發揮出自己的優勢。
七萬大軍的強大氣勢足以令任何一個對手也會為之膽寒,但秦瓊卻絲毫不為之所動。
就算七萬突厥大軍是洶湧澎湃的大海,那麽陌刀手也將是堅不可摧的礁石,無論突厥軍再怎樣肆虐,它最終也然會敗在自己的手中。從薛延陀全部壯烈犧牲,己方不過只是少了兩萬人而已,勝利的天枰已向自己這一方傾斜了。
“南部可汗、赫拉,全軍出擊!此時正是破敵之時。”秦瓊看到敵我雙方的力量對比後,止住了讓陌刀手出擊的念頭,決定讓雙方騎兵先拚一陣再說。
“是!”阿史那思摩興奮的大手一揮,讓赫拉和幾名部落首領帶著騎兵迎向了來犯敵人。
四萬五千名騎兵,在各自首領的帶領下,如同決堤之水,朝著突厥大軍衝殺而去。狂亂馬蹄踐踏在肉泥遍布的大地上,卷起漫天血肉。
“殺!”頡利可汗高舉起了手中的長刀,這個時候,絕不能退,他實戰經驗卻豐富無比,突厥勇士的士氣本就不高,這個時候如果退了,就完了。
“吼吼吼~”
突厥人那浩如煙海的騎陣也開始了衝鋒,寬敞的大地上,兩支規模龐大的騎兵如同兩股洪流般撞擊在一起,刹那間,鮮血、刀光、箭矢亂成一片。
軍隊滿萬無邊無岸,上了萬人的交鋒,人數的優勢在第一時間是很難察覺的,最重要的還是士氣。
秦瓊之前用陷阱宰了薛延陀三萬大軍,已經將這邊士氣提的很高,因此殺得驍勇無比,反觀頡利可汗這一邊,卻是不容樂觀,盡管兵多,但士氣低了許多,而且又因為長途而來,一時間雖然看不出什麽,如果久戰下去,他必敗無疑。兩支人馬混亂的廝殺在一起,最終拚的還是士氣。
看著眼前混戰在一起的兩支軍隊,秦瓊眸裡閃過一抹不屑,這些突厥人就跟兩幫人流民打群架一樣,沒有絲毫章法可言,唯一的區別就是規模更大更狠一點罷了,而且自己這方士氣高昂,竟然沒能將局勢壓倒,反而陷入纏戰,說出來實在丟人。
“秦將軍,我們何時動手?”蘇烏看著殺聲震天的戰場,對著秦瓊喊道。
“不急!對方還有一支軍隊未動,陌刀手先留著備用。”秦瓊找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絕了蘇烏的請戰,如果陌刀手過早投入戰場,只會加速頡利可汗的敗亡,這與秦瓊的戰略意圖不符,他要的是兩敗俱傷,如果陌刀手這個時候出手了,就算能夠獲得大勝,成就的也只是阿史那思摩,對於大隋沒有一點好處。
但不管是阿史那思摩還是蘇烏卻秦瓊已經深信不疑,因為那個陷阱就是秦瓊下令設立,僅此一招就要了三萬條命,他們不得不心悅誠服。
廝殺還在繼續,秦瓊這邊的出戰士兵士氣高漲,但短板也很明顯,這些人來源複雜,又沒有像大隋軍隊那些凝實過,跟一盤散沙沒有什麽差別,大家各自為戰,對面的頡利軍雖然士氣不高,但卻分為兩個整體,若非因為士氣的關系,這一邊恐怕早就輸了。
廝殺,持續了足足三個時辰的時間,無數人倒在血泊之中,頡利可汗不想看到這種局面,他本就毫不威望可言,如果在跟這些該死的叛徒兩敗俱傷,那接下來突厥恐怕會再一次分裂,這顯然不是他願意看到的事情。
更何況,對方還有一批人尚且沒動。
眼見傷亡逐漸加劇,頡利可汗最終歎了口氣,做出撤兵的命令。
“嗚嗚嗚~”
蒼涼的號角聲中,突厥人迅速調轉馬頭,開始如潮水般後撤,秦瓊雙目之中隱現精光,對著一旁的樊則道:“時機已至,率部衝殺!”
“喏!”樊則早已經等的有些不耐煩了,聞言興奮地答應一聲,而後率領五千大軍,朝著戰場快速的衝殺過去。
赫拉等人原本見頡利可汗這邊撤軍,已經準備退回,可這時候,隋軍突然殺出,在隋軍的帶動下,一個個下意識的跟著衝鋒了起來。
“這些該死的隋人!”頡利可汗不由大罵,現在再想脫身就困難了。
只見五千騎兵在樊則的帶領下,猶如一把利劍刺入敵人的後陣,不過頡利可汗既然選擇撤軍,自然不可能毫無準備,一蓬密集的箭雨騰空而起,對著隋軍攢落而下,不過此時,赫拉等人也已經殺了上來,在挨過一場箭雨之後,雙方再度糾纏在一起,血腥的殺戮……繼續在草原上展開起來!
而在此時,蘇烏為首的陌刀手也接到秦瓊的命令,他們丟下笨重的陌刀,紛紛殺了過去。
這五千名憋了許久的勇士,噴發出高昂的鬥志。
同一個民族,臣屬於兩個敵對勢力,進行著生死決戰。大戰已經進行到白熱化程度,十多萬大軍在一片十余裡寬的草原上展開血腥廝殺,一群群騎兵逐對廝殺,刀劈矛刺,戰馬嘶鳴。
一匹戰馬被掀翻,一張布滿血汙的臉龐獰笑著將鋒利的長矛狠狠插向倒地者的胸膛,長矛刺穿了胸膛,倒地者發出長長的淒慘叫聲。
滿血汙的臉龐仰頭狂笑,笑聲嘎然停止,一支冷箭射穿了他的咽喉,一匹戰馬隨即從他身邊疾奔而過,鋒利的戰刀劈斷他的脖子,人頭飛起,脖腔頓時血光迸射。
殘陽似血,一天的廝殺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止息,狂奔而來的頡利可汗部終於支撐不住了,在付出近四萬人的代價之後,終於成功的脫離了戰場,而阿史那思摩所部雖然因為隋軍後來加入,獲得最終勝利,但同樣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五萬多兵馬,在戰後清點之後,加起來也不滿萬人,也直接被打殘了。
反倒是隋軍,進行了一輪衝鋒之後,便退出了戰場,否則,若有隋軍為鋒矢進行衝鋒的話,以他們精良的裝備,甚至戰馬身上都附有馬鎧,阿史那思摩部的損失也不會這般慘重。
不過,慘勝也是勝!當頡利可汗退去之後,五千隋軍洶湧掩殺而去。阿史那思摩以為這是秦瓊戰術所致,以為秦瓊讓隋軍養精蓄銳,為的就是最終的追殺,何況,他的五千陌手也沒什麽損失,這也使得他僅有的一點懷疑蕩然無存。
阿史那思摩任由麾士自由發揮,自己也沒有前去追趕,而是跑來跟秦瓊商議接下來該如何行動,頡利可汗帶來的十萬大軍雖然完了,但是於都斤山上還有十幾萬大軍正朝這裡殺來,他希望秦瓊能夠回到白城以後,繼續帶領他們將頡利可汗擊潰
本來,阿史那思摩對秦瓊沒有太大的信心,而這一次見識過秦瓊的本事以後,同時他也發現在跟頡利可汗大軍的交鋒中,他們的部隊猶如一盤散沙,需要一個秦瓊這樣的主帥來統禦。
“可汗盡管放心。”秦瓊淡然笑道:“此番出征,本將就是奉了殿下之命,助可汗登上大可汗之位的,不過可汗既然信得過我秦瓊,那秦某也便以主帥之身份說上一句。”
“將軍請說!”阿史那思摩連忙躬身道。
“今日之戰,我想可汗也能感受到你的人馬各自為戰,甚至有相互傾軋之事發生。在我隋軍出擊之時,全軍士氣大盛,本該一鼓作氣擊潰敵軍,卻因為統屬不一的緣故,使得應有的大勝成為慘勝、險勝,若要秦某回白城統禦大軍,皆需聽我調令,若有不從者,秦某會以我大隋軍法處置。當然,決定權還是在可汗,若是不放心將軍權交由我來指揮,就當今日之話沒說,秦某仍舊會助可汗,但不會去強迫你們執行軍令,至於戰果如何,恐怕不會有今天這麽幸運了。”
“這……”阿史那思摩有些糾結了,將兵權交出的話,對他來說,就等於放棄了自保能力,如果秦瓊這個時候想要趁機將奪權,他連半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別看阿史那思摩還臣服在楊侗名下,這他這一年多來,發展十分迅猛,這讓他內心出現不該有的心思。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對漢人說如是,反過來對突厥人來說同樣也是如此,雖然如今依附於楊侗,但只要有機會,阿史那思摩將毫不猶豫的將矛頭指向楊侗。
這道理秦瓊自然明白,他心中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道:“我們如今也打不起來了,一切等回去再說吧。”
阿史那思摩眼珠一轉,道:“秦將軍,不如您來指揮我們這些將領,我們去指揮軍隊如何?”
秦瓊的親衛統領眉頭一皺,正要發作,卻見秦瓊揮了揮手,阻止住他要說的話,看著阿史那思摩笑道:“這樣也可以!現在先打掃戰場吧。”
“喏!”阿史那思摩見秦瓊並沒有強奪軍權的意思,頓時滿口答應的指揮傷兵打掃戰場。
“將軍,您不是殿下要削弱他們嗎?”等突厥人走光,侍衛統領忍不住問道:“將軍為何還要當他們的主帥?”
“我擔心這群烏合之眾,連頡利的一個回合都支撐不住!”研秦瓊冷哼一聲道:“今日明明已經用陷阱擊斃了兩萬多人, 頡利大軍的士氣已經降到了谷底,別說是殿下的五軍,就算是我大隋郡兵也能趁勢將敵人打爬,但阿史那思摩他們卻差點被頡利反敗為勝,若非我軍加入,這幫烏合之眾必敗!”
“殿下要的是削弱這些人的實力,卻不希望阿史那思摩戰敗、戰死,頡利絕非易與之輩,雖然失了失手,但打仗卻很有章法,尤其是那最後加入的那個契苾何力,在行軍之間,有幾分漢家兵法之妙,若是繼續讓這幫烏合之眾打下去,我不擔心他們大勝,而是擔心他們死得太快。”
如今楊侗一手扶持的阿史那思摩已經稍有氣象,雖有弑主的可能,但至少現在卻還是一把很好用的利劍。至少在頡利可汗覆滅前,楊侗不準備讓阿史那思摩敗亡,畢竟突厥和鐵勒依舊強盛,留著這條狗,可以為將來把大草原納入大隋勢力范圍取到巨大的作用。對阿史那思摩要打壓不假,但卻不能讓他死了,否則楊侗根本沒必要派他秦瓊過來,而是讓他自生自滅了。
秦瓊根本沒有把阿史那思摩放在心上,而且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頡利可汗短期內沒有說服各部南下的威望。他現在擔心的是孤軍深入的薛萬徹,也不知那小子現在怎樣了,只希望他不要遇到於都斤山的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