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侗登基了!
這個消息如海潮席卷開來,雖說這是意料中的事情,但天下依舊為之震動,以秦王親王身份鎮國與皇帝坐江山,完全是兩回事,對大隋對天下的影響完全不一樣,秦王代表楊侗與南方諸侯對等,哪怕是李淵、王世充、蕭銑稱帝,百姓也不會說他們的地位高於秦王,因為隋朝尚存的前提下,他們這些人始終是隋朝的逆臣;楊侗登基之後,這些人的地位更沒法比了,如果隋朝勢弱,大家也不會在意,但此時的大隋卻已一統北方,成為天下第一勢力,這也讓天下人感到大隋卷土重來,只不過經過這些年潛移默化的影響,以及各種利民政策被人為的散播之下,‘暴隋’二字早已在各方勢力的民間抹除了,百姓僅有的念頭便是對各種新政的向往,甚至懷疑這不是真的,數百年都這樣過去了,使百姓自己都覺得被世家大族盤剝是一種理所當然之事,正因如此,才對大隋的政策向往的同時,也抱以置疑。
百姓的看法、想法、說法,楊侗自己看不到、聽不到,也感受不到,即使聽到了,也顧及不上。他隻想以登基的方式,來徹底穩定北方,將冀州、幽州、並州、雍州、涼州和遼東重新打上大隋的印子,讓北方百姓成為正正式的成為大隋的子民,讓文武大將為大隋的興盛而奮鬥。
楊侗定年號為‘聖武’,也是在告訴天下人:雖然國號依舊是大隋王朝,但實際與舊隋有著極大的區別,如今的大隋是他楊侗一刀一槍打下來的江山,而不是從文帝楊堅、武帝楊廣手中順勢繼承而來,他是依靠武力得到的江山,是依靠神聖一般的仁愛之心治理好的北方大地,與文武二帝沒有半點關系,從而奠定個人的無上威望。
各地諸侯對楊侗的登基不發一言,似是不屑一顧,又似在暗中惶惶,不過不管他們是什麽想法,有什麽解讀,都只能把自己的心思放在心裡,因為此時的楊侗,不是在洛陽稱帝的楊倓軟弱可欺:
第一、楊侗不僅有武帝楊廣血書遺詔,還有傳國玉璽,從法理上說,他當大隋第三世是前輩之意,名正言順;
第二、天下諸侯縱橫是結合在一起,以大隋目前的底蘊也絲毫不懼他們,更何況各路諸侯,怎麽可能為了大隋內部之事而結合在一起呢?他們目前都在想著增強自身實力,一統南方以後,與大隋王朝分庭抗禮,從而實現北分治、一統天下的夢想。
竇建德、蕭銑、杜伏威、沈法興、李子通、林士弘都秘密派出使臣送上重禮,雖然沒有稱臣之說,但言語之間都表明了和平相處的意願。
尤其是蕭銑的使臣岑文本,更有結盟的想法,蕭銑雖然勢弱,但他不是笨蛋,李淵、李密、王世充都是梟雄,他們北上無望就只能南下西進,發生在荊州大地上的多國大戰,就說明大家都打算把他搞死,先讓西梁國出局。而他的西梁國雖然十分富有,但大將各懷心思、軍隊戰力也不強,根本對抗不了一頭頭惡虎豺狼,為了基業著想他甚至願意去除國號,尊隋而自立。
楊侗現在忙得很,暫時沒有時間接見和回復,但也讓禮部尚書裴仁基進行了安撫。
至於王世充、李密這兩個中原梟雄,不僅禮物最重,使節團的規格也同樣是高的,帶隊的分別是鄭國的蔡王王虔壽、魏國納言邴元真。
不過,楊侗也同樣沒有進行接見,於大隋而言,這些諸侯皆是反賊,地位完全不對等,若是率先接見這些人,那是把自己的身份降到與反賊同等的地步。
這看似有些作,但事實確實如此,因為楊侗不是白手起家的人,更不是依靠造反得到今天這個地位,他是苗根正當紅的正統,其他諸侯統統是草頭王。
登基五天后!
楊侗終於慢慢的緩了下來,也慢慢適應了皇帝這個角色,正如小舞說的那般,哪怕當了皇帝,宮中的變化也不大,真要說變,就是把‘我我我我’的自稱改為‘朕’,別的一切似乎如常,一些細微變化楊侗也沒放在心上。
仔細想想,其實也不過是角色上的變化罷了。
而人生階段不同,扮演的人生角色也不同,父母面前自己是孩子,愛侶面前自己是伴侶,孩子面前是父母。在臣民面前,楊侗的角色也一步步的改變,從傀儡似的越王到秦王,從秦王又變成了如今的大隋皇帝。
如今。
各地官員已經陸陸續續離開了,鄴城漸漸也恢復如常,各國使節則是好吃好喝的供養在驛館之中,楊侗還是沒空接見他們。
朝陽殿。
楊侗和重臣議事,他看著楊恭仁來時嚴肅的臉上掛滿了笑容,很是無語的說道:“太保,這都三天,你居然還在笑,朕都差點懷疑你樂暈了。”
“哈哈!聖上登基,所有一切都名正言順了,誰不高興啊?”一旁的房玄齡樂不可支道。
如今大隋有了皇帝,各個部門正式成為朝廷的行政體系,檔次從‘小’勢力上升到了國家的高度。也就是說楊侗的登基,並不是他個人的事情,已經關系到整個政權的穩定。
楊侗以前用秦王之身行使皇帝之權,他自己沒什麽感覺,可是臣子們的感觀卻不同,雖說三省九部、八寺皆立,總有名不正言不順和盜竊官職之感,總覺得低人一頭,所以不管是皇室還是朝野上下,都希望楊侗正式登基,結束這種令人尷尬的不正常狀態。
隨著楊侗的登基,這種尷尬局面已經不複存在,一切都變得正式起來,官員、將士有了奮鬥目標、奮鬥動力,表現出來的精氣神遠非以前之比。
這種精氣神上的變化——
楊侗感受得到。
直到現在,楊侗才明白了‘名正言順’在古代的含金量。
“朕是皇帝了,接下來有什麽是必須要做的呢?”楊侗笑問道。
朝陽殿不是外朝朝天殿,也不是朝天殿之後的內朝朝聖殿,這裡只是楊侗與重臣議事的偏殿,君臣之間說話不用講究那麽多的禮儀。
“一般來說,皇帝登基之後會大赦天下,釋放一些罪犯以示仁德,不過我朝取消了這一步,是不是應該讓其他方式代替?”禮部尚書裴仁基也已進入了角色,一聽楊侗詢問,便以本職熟練的說出登基之後的流程。
“免除明年田賦。這個受益的都是老百姓,而不是那些罪犯,比大赦天下實惠得多。”
“全免了會不會影響朝廷收入?”裴仁基擔憂的問道。
“我們租給百姓耕種的官田很多,這不是百姓的田,該收的還是要收的!雖說不會太多,但是怎麽算都可以補一季之用。至於不足之處就從國庫調度吧!今年全國各地遭了大旱災,百姓的日子很苦,我們不能把負擔壓在百姓頭上,而且我們將會裁掉許多軍隊,開支會少於以往。”
以如今的底蘊,白吃白喝的養一國百姓五年都沒問題,當日在眾武將面前叫苦連天,是楊侗和這些人演的苦肉計,為的是將裁軍之策勝利執行下去。
更何況長安天牢中還關著一批巨款呢,若能訛詐勝利,用來養大隋百姓一年都還有剩余,楊侗都想送李淵一面錦旗,上面寫‘送財童子’四個字。
裴仁基見眾人都笑而不言,也就不再糾結這個議題,轉而道:“聖上,還應該將李淵、李密、王世充、蕭銑、杜伏威、沈法興、李子通、林士弘等人宣布為逆賊。”
說到這個,楊侗真有點腦子疼。
他以前不是皇帝的時候,可以用和稀泥的,對李淵、李密、王世充、竇建德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默認他們自立的事實,然後通過商業手段,用爛錢抄他們家底,一步步蠶食各個政權的生機,悶聲發大財的坐看他們廝殺。
但現在肯定不行了,代表正統的自己不僅要對這些諸侯進行強烈譴責,還要言辭鋒利的把他們統統定義為大反賊,而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麽?
一、商業抄底、坐觀成敗手段成空,與這些人繼續往來的話,就是出爾反爾的失信於軍民。
第二個後果就是,這些諸侯極有可能因此而聯手:如果大隋還是那個只有兩州之地的大隋。南方諸侯感受不到大隋的威脅,他們對大隋的詔令不置一辭、不屑一顧,當笑話聽完之後,接著各乾各的。但現在的大隋是天下第一諸侯,七分天下獨佔其三。人人都怕體量龐大的大隋,人人都以為詔書是真的、人人都擔心大隋會對付自己,於是,摒棄前嫌、協同作戰就變得可能了起來。
當楊侗將這個顧慮說出來,大殿內頓時一陣沉默。
半晌!
楊恭仁鄭重道:“聖上, 下詔斥責南方諸侯為賊,確實有可能讓他們聯手!但此事必須要做,以獲得名份和大義,才能築成將來統一天下的基礎!況且南方諸侯矛盾重如山、恩怨深似海,他們即使結盟來戰,也做不到同心同德。”
“臣複附!”這時,一道柔和不失堅定的聲音從一旁響了起來,一位相貌堂堂,氣宇軒昂的中年男子站了起來,他便是百戰百勝的歷史牛人楊善會。
他拱手道:“若因為未必存在的松散聯盟,就被束縛了手腳,那他日聖上如何號令天下,如何讓百姓敬畏?所以此詔該下。”
“殿,聖上,我大隋最艱辛的日子都過去了,難道還怕這群草寇不成?如果他們真要結盟,大可一網成擒!”郯國公羅士信驕傲的說道。
楊侗啞然失笑,拍了拍腦門,道:“當了皇帝以後,朕都感覺自己膽子變小了。”
“不是聖上膽子變小,是聖上長大了!”楊恭仁說道。
“呃……!”楊侗臉色一黑,轉頭不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