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們為什麽又分開了呢?”
“呵……為什麽會分開?”羅意凡苦笑一聲,仰頭望向天花板,自問了一句,然後說:“我上大學之後,家裡的經濟越來越拮據,母親一門心思想要我出人頭地,一朝成為大明星,不惜把我送進名校,弄得壓力一天比一天大,姐姐的日子也不好過。”
“她要裡裡外外操持家務,還要到學校來幫我收拾宿舍,吃穿同母親一樣省了又省,隻為能讓我過得舒服一點。而我呢,寄宿在學校,一天到晚跟著一幫朋友玩樂,根本不管家裡過得有多糟糕,還總是伸手問母親要錢,一個不順心,就同母親吵架,弄得姐姐兩面不討好。”
“你還真是個混蛋!”梁泳心給羅意凡總結。
“確實如此,我就是個不知不扣的混蛋,明明深愛著,卻不講出來,看著姐姐為我擔憂痛苦,還認為那是重視我的表現,偷偷自得其樂。本以為,只要我有了演出機會,就可以養活姐姐,讓她一輩子待在我身邊,就像小時候一樣。”
“等等,羅先生,”梁泳心聽到這裡突然插嘴說:“有幾句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說出來你可能會生氣,但不說,我又有些難受。”
“你說吧。”
“我感覺你不是真的愛小芸姐姐,你大概是習慣了她在你身邊,照顧你,重視你,把她當做你的私人物品了,對不對?你說從小,她代替了母親大部分的職責,你對她很依賴的時候,我就想說這些話了。真正愛一個人不是會心心念念想著她,保護她嗎?”
對於梁泳心的問題,羅意凡自己也曾經迷茫過,他停頓了好一會兒才說:“也許你說得很對,過去的我確實太自私了,我總覺得自己可以佔主導地位,姐姐的一切,我說了算就可以。”
“但是梁先生,現在不一樣,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我深愛著姐姐,願意為她付出一切。這些年來,我一直在深刻反省自己,也越來越堅定找到姐姐的決心。”
“那麽小芸姐是怎麽離開你們家的呢?”梁泳心問。
“在我即將畢業前夕,有一次我喝醉了酒,衝動之下對姐姐做了不應該的事情,後來,我把這件事向母親坦白,希望畢業後可以娶姐姐,但母親堅決不同意,她采取了一些措施,我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反正最終,姐姐被迫離家出走,而我,也與父母決裂,直到如今都沒有再踏入過家門。”
“她離家出走,你們沒有去找過嗎?”
“有,我和父親一直在找,可是根本沒有任何進展,姐姐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杳無音訊。”
“小芸姐還在這座城市裡嗎?”
“應該在的,她無處可去,走的時候身上只要有幾百元,還懷著身孕。”
“什麽?她懷了你的孩子?!”梁泳心震驚之余,看羅意凡的眼神不禁帶上了責備,“她走了幾年了?”
“從我19歲算起,有六年了。”
“這六年來你就扔下她們孤兒寡母不管?!自己發展事業,當大明星?我聽說,你跟自己的經理人正在交往,真是如此,你對得起她嗎?!羅先生,我本以為你是個正人君子,從你口中聽到小芸姐的消息,我也很高興,但現在看來,我高估你了。”
梁泳心雙手叉腰,氣憤讓他臉色緋紅,不管今天提到的小芸是不是他的親生姐姐,就羅意凡說的這些話,在他看來,足以證明,這個新晉偶像,完全就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與梁泳心的激動相反,
羅意凡很淡定,他等對方冷靜下來,才繼續說:“梁先生,我沒有什麽可以辯駁的,是我對不起姐姐,是我混蛋,可有一點我要澄清,我沒有跟陸繪美交往,她父親幫了我,我有今天的成就,全靠陸董事長提拔,所以,對於陸繪美的言行,我選擇沉默,但並不是承認。” “就算交往的消息不是真的,可你這麽多年幹什麽去了?!對於姐姐,你比我了解得多,在同一個城市裡,你怎麽可能找不到她?你應該第一時間求助警察,一個女人單獨在外面生孩子,身上只有幾百塊,這是多麽危險的事情,你知道嗎?”
“我不是沒想過求助警察,但後來有一些事情絆住了我的手腳。”
“什麽事情?”
“梁先生,你能把耳朵湊過來嗎?”羅意凡突然提出要求,梁泳心弄得一臉懵,可還是照做了。
等到湊近羅意凡,一番解釋之後,他的臉色再次改變,怒氣也收了回去,剩下的只有震驚,他慢慢坐回椅子上,問羅意凡:“這是真的?”
羅意凡重重點了點頭,說:“這件事,請你不要宣揚出去,我好不容易從地獄回來,絕不能再失去眼前的一切了。”
“呃,好……我保證,我會嚴守秘密,但是羅先生,如果有機會,我是說不會毀掉你前程的機會,你會主動向警方坦白這件事嗎?”
“會。”
“那麽以後你打算怎麽辦?”
“一邊演出,一邊尋找姐姐,不找到姐姐這輩子我都不會安心,也無法徹底離開那個惡魔,你會和我一起找嗎?”
“當然會,元老師的服裝連鎖店總店就在這裡,我今天回去就跟她申請,調回總店工作,留在這裡,我會和你一直保持聯系,我們不管誰有小芸姐的消息,都要及時通知另一個人。”
“好,就這麽定了,你電話號碼是多少,我存一下。”
接下來,不用再多費筆墨,羅意凡與梁泳心互留了聯系方式,各懷心事分道揚鑣。
告訴梁泳心自己的秘密,羅意凡是冒了很大的風險,但他覺得值得,願意相信梁泳心所說的話,後來事實證明,羅意凡並沒有看錯,多虧了梁泳心,他才能在羅雀屋事件中與姐姐團圓。
那麽羅芸離開家以後究竟去了哪裡呢?這就與一樁特殊事件有關了。
當天她乘坐公交車一直到終點站,都沒有找到合適落腳的地方,在終點站下車之後,羅芸面前是一大片像廢棄廠房一樣的地方,路邊堆放著泥土和殘磚碎瓦,還有大型土方車經過。
她拖著自己的行李,站在路邊一臉茫然,天色早已昏暗,肚子也已經餓的咕咕叫,羅芸環顧四周,目光所及之處倒是有幾家小飯店,可惜她一家都不敢進去。
最主要的原因是擔心錢不夠,其次就是有些膽怯,飯店對於羅芸來說是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從小到大,除了家門口的小雜貨店,她基本沒有去過其他售賣商品的地方,更不要說是飯店了。
說句實話,也許踏進飯店,讓服務員給自己端菜送飯,羅芸都會感到不知所措。這可不是信口胡說,現在的孩子大多有條件出入各種地方,思想行為上也比較成熟活潑,可能無法想象羅芸的那種心情。
她在某些地方表現出來的木訥和蠢笨,不是與生俱來的,完全是周邊環境造成的。比方說,在葉悠寒的嚴格控制之下,羅芸從6歲到21歲,基本沒有自己支配過金錢,有時候甚至口袋裡有個一兩塊,都能讓她高興半天。
這樣的孩子,零花錢基本上就是奢求,是不可能有機會有的。她從小就習慣了節衣縮食,能不去的地方盡量不去,再加上繁忙的家務,導致她與外界的接觸免被限制到了最小程度。
除此以外,家裡的不平等待遇,小時候的苦難與分離,都極力助長了她的自卑感,在這種自卑感的裹挾之下,她在別人面前越發會顯得膽小卑微,這種狀態很容易會被誤認為是蠢笨。
以上問題與年齡無關,如果周邊環境和自身的心理狀態得不到改變,不管成長到多少歲,當事人也許還是老樣子。
不過沒有什麽事情是絕對的,所以我們也不能說羅芸身上體現出來的狀態,每個處在這種環境中的人都會如此。
言歸正傳,羅芸在路邊站了一會兒之後,為了避讓一輛行駛過來的土方車,被擠到了一家水果批發站裡面,水果批發站裡的老板娘倒是挺熱情,開口跟羅芸搭訕起來。
“喂!小姑娘,你是外地來打工的吧?”老板娘問道。
“啊?”羅芸有些慌張,忙不迭回應:“不是的,阿姨。”
“哦,那是我搞錯了,我看你拎著大包小包的行李,還以為是到這附近來打工的呢?這附近有很多工廠,來來往往的打工者經常會到我店裡來買水果,都是些賺辛苦錢的孩子。”
水果店老板娘一邊整理著箱子裡的東西,一邊隨口說著,始終沒有正眼瞧一眼羅芸。
羅芸努力避開她的工作區域,縮到門口角落裡,朝外張望著,她灰頭土臉的,眼睛裡的淚痕還沒有乾透,漂亮的臉也變得暗淡無光。
片刻之後,羅芸才低聲問老板娘:“阿姨,這裡……有沒有可以吃飯的地方?”
“小姑娘你問得好奇怪!邊上不都是飯店嗎?”老板娘抬起頭來,想了想,接著問道:“你是不是想找便宜一點的地方?”
羅芸用力點了點頭,說:“我身上的錢不多,隻想要買份盒飯。”
“盒飯啊……這附近倒還真沒有,飯店裡其實也做盒飯的,但他們基本上都是批發給附近的工廠,不會單獨售賣,要不你去問問看?”
“我……”羅芸想說自己不敢,但猶豫了一下,沒有說出口。
老板娘看出了她的想法,在一邊補充說:“沒關系的,小姑娘,這種事沒什麽可以難為情,他們(這裡指的是飯店裡的服務員)也都是打工者,會客客氣氣的回應你,不會瞧不起你的。”
“現在差不多快要六點鍾了,你趕緊去問,可能還會有剩下的盒飯,再晚點,就難說了,快點去吧!沒事的!”
老板娘的鼓勵讓羅芸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猶豫了半天,才戰戰兢兢向最近的一家飯店走過去,她一路上臉漲得通紅,都不敢抬頭去看對面的人。
好不容易走到飯店門口,還沒開口說第一句話,羅芸耳邊就傳來一聲驚呼,把她給嚇了一跳,手裡行李差點掉到地上。
“小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