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完之後該幹嘛幹嘛。
木木留在站內繼續調試通信,而史騰和劉培茄準備去檢查卡西尼站的降落點。
他們並不清楚暴風雪號是艘什麽樣的飛船,會配備什麽樣的穿梭機或者登陸器,能進入大氣層的登陸器都有點技術含量,而能重返泰坦這樣凶殘的大氣層的登陸器,更是頂級貨,頂級貨就得配備高級停機場……關於太空船登陸器的著陸標準,全世界有一套《世界通用停機標準》,從一到四級,級別越高表示環境條件越惡劣,安全著陸的難度越大,而卡西尼站的停機位在第五級。
高級。
當年暴風雪號飛船攜帶的水瓶座號穿梭機,就是世界上最先進的著陸器,為了能在土衛六稠密的大氣層內安全飛行,它進行了專門的特別設計,停機期間會牢牢地鎖死在地面上,以免被強側風刮倒。
史騰有些擔憂這艘暴風雪號帶來的著陸器是否能像水瓶座一樣堅固,萬一穿梭機在著陸期間墜毀,那就完蛋了。
他們的儲備物資肯定不可能堅持到火星派來第二輪救援。
“這麽多年過去了,停機坪還能正常工作麽?”劉培茄和史騰面對面互相檢查鐵浮屠的狀況,他用力推了推史騰鐵浮屠的肩甲,拉緊了腰上和腹部的綁帶,確認它完整地貼合在了對方的身上。
“誰知道呢?”史騰歪著頭給劉培茄檢查生命維持系統,“我們著陸的時候可沒用上停機坪。”
“如果停機坪不能用了怎辦?”劉培茄問。
史騰眼皮一翻,瞄了他一眼,然後接著用力一扯劉培茄身上的帶子。
“靠……你特麽輕點。”
“如果停機坪不能用了,那咱們就得給他們找到一塊適合著陸的地兒。”史騰回答,“然後引導他們降落,要不然你以為我想這個時候出去?躲在站裡不舒服麽……OK,沒問題了。”
史騰拍拍劉培茄的肩膀。
“史哥,茄子,一定要注意安全啊!”岱嶽從實驗室裡探出來揮手,卓識和葛梓從他的腋下鑽出兩個腦袋。
兩人站在走廊裡,朝他們點點頭。
“放心,大概三個小時,三個小時之內就回來!”史騰比了個OK的手勢,“哢嚓”一聲合上面罩,轉身用力擰開氣閘室的艙門。
艙門洞開,門後是漆黑的氣閘艙,史騰打亮了鐵浮屠的頭燈。
劉培茄跟在他的身後鑽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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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機坪在什麽地方?”劉培茄彎著腰,躬身跟在史騰身後,一手按著頭頂上的艙壁,另一隻手扶著身側的艙壁,慢慢地往前挪,“老史你認路麽?”
“跟著安全繩走就是了。”史騰說,“黃色的安全繩,跟著走就能到停機……”
他擰開第二道艙門,狂風裹挾著暴雪猛地湧進來,瞬間就灌滿了整座氣閘室,跟猛搖過後的啤酒陡然開瓶似的,飛沫近乎於噴射。兩人猝不及防都被逼退了一步,史騰抹開面罩上的雪花,看看劉培茄,後者摔倒在地上也被蓋了一身。
“我靠,這特麽……”劉培茄罵罵咧咧地爬起來,用力抖落身上的雪,“能出得去?”
艙外光線漆黑,什麽也看不見。
史騰靠在艙門上,伸出手去,不到幾秒鍾,手上已經積了厚厚一層雪。
“好大的雪。”史騰抖抖手,鐵浮屠的頭燈光柱內雪花像千萬隻飛蛾,他再往下照照,卡西尼站底下的支架已經被掩埋在積雪裡了,保守估計這積雪起碼有大半米深,一腳踩進去能沒到腰。
劉培茄也爬過來看,探頭往底下一望,再往前張望,雖然能見度極低,可不難想象此刻這個星球已經被厚厚的大雪覆蓋。
“就這積雪的速度,用不了幾天,卡西尼站就能給全埋了。”劉培茄說。
“你在西伯利亞待過麽?”史騰說,“或者大興安嶺?”
“沒有,怎麽?”
“西伯利亞的冬天也有這麽大的雪。”史騰說,“一夜之間大雪就能積到兩米厚,一覺醒來積雪能把家門給埋了,出門都得先挖洞。”
“你在西伯利亞住過?”劉培茄有點好奇,“你祖上曾經被斯大林發配過去挖土豆?”
“沒有。”史騰搖搖頭,“我在書上看到的。”
“什麽書?”
“《我在西伯利亞為育碧開發服務器的日子》”
史騰小心翼翼地爬了出去,踩在梯子上一步一步地下去,“你先別下來,我下去探探情況。”
原本卡西尼站的主體建築是架起來懸空的,底基是一米高的彈性抗震支架,氣閘室的出口處有梯子下來,而目前露出雪面的梯子只剩下一小部分,剩下的都被掩埋。
史騰慢慢地沉進積雪裡。
他還是低估了雪的厚度,這積雪有一米深,等史騰的雙腳踩到地面之後,他發現自己只有胸部以上露在外頭。
乍一看像是被活埋了。
好在積雪很蓬松,而土衛六上的重力又低,這一米深的積雪並未壓實,史騰的行動並未受到什麽大阻礙。
劉培茄也跟著下來了。
“這些都是烷,甲烷,乙烷,各種烷烴。”史騰指指周圍,“現在氣溫已經低到了零下一百九十攝氏度,整個泰坦的烷烴都會迅速凝固沉降下來,大氣中只剩下氮氣。”
“你這說法, 有點像是以前上過的化學課。”劉培茄說。
史騰一愣,立即明白了劉培茄的意思——他所描述的過程類似於化學課程中的深冷法分離混合氣體,用不同的溫度析出空氣中的不同成分。如此一想,土衛六好似一座巨大的分餾塔,塔內的氣體正在分層,烷烴沉降到最底部,而氮氣則上浮到塔頂。
這是一個分層的世界。
史騰想象著自己在一座巨大的分餾塔——乃至玻璃燒杯或者試管的底部行走。
由於雪花沒有被壓實,兩人的行走可以激起巨大的雪塵。
“老史,你確定咱們這樣可以找得到停機坪?”劉培茄覺得自己像是在地底下打洞的土撥鼠或者土行孫,兩人破開積雪,一點一點地往前進。
“我覺得咱們未必回得來!”劉培茄接著喊。
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裡,艱難地行走在深深的積雪中,走兩步就不知道東南西北了。
史騰停下腳步,他也放棄了。
這種狀況下,步行抵達停機坪是不可能的。
“轉身轉身!”史騰推了劉培茄一把,“打道回府!”
“怎麽?不去了?”
“去,當然得去。”史騰說,“只是不能步行去了,咱們去找找有沒有什麽其他交通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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