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近還能聽到什麽怪聲麽?”默予問。
崖香搖搖頭,“和默予姐睡在一起之後好多了。”
默予長籲了一口氣,“大廚那個白癡,什麽問題都找不出來,就知道用葡萄糖來糊弄我,崖香你說,如果那個黑球真能影響人的神智……”
“那個球能影響人的神智?”
“我瞎猜的,其實也不一定。”默予說,“我覺得幻覺未必一定是黑球的原因,這可能是個思維誤區,如果說黑球真的是個聯通外界的通道,那麽說不定有什麽東西從這個洞口裡跑了出來,亦或者……”
默予頓了頓。
“除了黑球之外,他們還帶了什麽其他東西進來呢?”
她的這個猜想把崖香嚇住了。
還有什麽其他東西進來了?
在江子樓齊梁敬帶著黑球返回卡西尼站的時候,一直有什麽東西緊緊地尾隨在他們身後?
“某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比如說彌漫在空氣中的未知毒素,無色無味,連大白都檢測不出來。”默予接著說,“吸入的人就會產生幻覺,甚至瘋癲而死,就像主任那樣。”
“那……樓齊先生是怎麽回事?”崖香問,“他徹底消失了。”
默予搖搖頭,“不知道,我也是在沒根據地瞎猜啊,那幾個專業人士都找不出來原因,我能做什麽?”
“默予姐,按照你的想法,如果真的有什麽其他東西跟著黑球一起進來了,你覺得它會藏在什麽地方?”崖香摟緊了默予的胳膊。
“首先它得避開大白的監控,這個就很不容易了,所以相比於固體或者液體,它更有可能是氣體狀態,某種氣態的生物?”默予就著這個思路往下隨口說,作為一個生物學專業出身的人,她很難想象一個全氣態的生物該如何構建自己的身體組織以及進行生命活動,氣體分子過於活潑,運動速度太快,且不受約束,而生命是高度秩序化的集合體,這與氣體的特性剛好相反。
泰坦上的生命未必要以細胞為基本構成單位,但有一點它與地球生物必然是一致的,那就是複雜的行為模式必然依賴複雜的生命活動,而複雜的生命活動必然依賴複雜的組織結構,草履蟲是單細胞生物,所以它們只會爬來爬去吃吃吃,而人類擁有最複雜的大腦,所以知道怎麽離開地球登上土衛六。
“如果真是氣態生物,那麽它怎麽產生思維活動?氣體分子根本就不受約束,分子間的作用力太小,無法傳遞有效信息,只要氣壓一低,就會四處逃逸。”默予說,“生命在本質上是信息傳遞的過程,碳基也好,矽基也好,還是什麽其他亂七八糟的磷硫氯氟分子,只要能有效傳遞信息,那麽就有可能形成生命,但氣體不行……這是它的物理特性決定的,真是越想越沒邊了。”
“萬事皆有可能。”崖香說。
“是啊,萬事皆有可能,你可以說我們房間裡就存在一個氣態生物。”默予伸出手來,指向半空中,“但我們又觀察不到它,也捕捉不到它,這種存在毫無意義,還不如用奧卡姆剃刀把它給剔了。”
崖香嘿嘿地笑了笑,“默予姐你老是說他們教條主義,你自己其實也教條主義啊。”
“這可不是教條主義,而是完全違反……”默予忽然一愣。
崖香說的沒錯。
在她自己熟知的領域,她的表現跟梁敬是一模一樣的,很多外行人眼中的問題,在業內人看來根本就是扯淡,默予忽然明白了為什麽梁敬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白癡……
“妞,
你討論這個是沒意義的,因為我們沒法探測到它。”默予說,“針對一個根本就找不到的物體,說再多都是空中樓閣。” “那我們就想辦法找到它!”崖香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亮,像是天上的星星。
默予想笑,她伸出手來拍了拍女孩的臉頰,在默予看來她這話無疑是可笑的,外行人總是把一切都想得很簡單,想辦法找到它?怎麽找?你以為是半夜打著手電筒躲在牆角後頭抓賊呢?你先得證明它的存在,然後設計一個行之有效的方案,再給我一份嚴密而詳細的行動計劃啊。
但她又沒笑,崖香的眼神中蘊藏著巨大的信心……真是無知者無畏啊。
“好,好,我們想辦法找到它。”默予說。
“默予姐,你準備怎麽找啊?”崖香問。
“怎麽找麽……”默予想了想,“它既然是氣態生物,那麽它必然是和空氣混合在一起的,我們就把整座卡西尼站內的空氣全部抽空,那樣就不用怕它了對不對?”
“好主意!”崖香點點頭,“不過站長會罵人吧……”
“你知道站長會罵人就好。”默予捏捏崖香的臉,“下次別再扯這麽不著調的話了,相比於什麽莫名其妙的氣態生物,你不如說它是寄生生物,只要它寄生在我們當中的某個人身上,那麽大白的監控也發現不了它。”
“寄生?”崖香倒抽了一口涼氣,“就像異型那樣麽?潛伏在人的體內,長大後破胸而出。”
“它可能會這麽出來……”默予又開始講恐怖故事了,“比如說大廚被寄生了,那麽哪天你和大廚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你會突然看到他痛苦地滿地打滾,接著他的頭皮開始裂開,細長的黑色觸手從那個人的嘴裡突破出來,然後從口腔開始,把整個人一點一點地外翻, 把內髒翻到外邊……”
難怪大廚懶得搭理默予,這人就這麽抽風。
崖香聽得都反胃了,默予還興致勃勃。
她在自己的描述中盡情報復大廚對她的無視,崖香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她無法想象默予描述的場景,“別說了默予姐,我都被你嚇得睡不著了。”
默予胡扯歸胡扯,但寄生生物的可能性她認真考過,不光是寄生蟲,包括真菌,細菌和病毒,它們都有可能是暗藏起來的殺手。只是卡西尼站成立這麽多年了,從未發生過什麽外星微生物感染事件,在土衛六地表考察初期,生物學家和環境學家們就對這裡的生態進行過詳細的考察,確認不存在任何微生物。
那些報告都儲存在卡西尼站內,默予想看可以隨時翻閱。
“好好睡覺。”默予說,這些玩意著實不適合當做睡前聊天的話題,她們其實應該聊聊大學裡的男朋友。
崖香閉上眼睛,默予關閉了全息投影,注視著黑暗中的天花板。
她有點後悔了,講鬼故事一時爽,但爽完就睡不著了。
在一片寂靜中,默予滿腦子胡思亂想,她想著自己閉上眼睛之後天花板上會不會突然睜開成千上萬密密麻麻的眼珠子盯著自己,默予悄悄地伸出手去把身邊的崖香抱緊了。
默予閉上眼睛,假裝已經睡著,然後眯起一條縫,偷偷地張望。
天花板上沒有任何異常。
默予松了口氣。
自己是不是越來越神經質了?大廚或許說的沒錯,我只是壓力太大了,把幻想也當成現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