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之後,貧困戶們播下的西瓜籽都陸續出苗了。黃國勇向市氣象局谘詢了未來半個月的天氣,得知氣溫不會有大幅度的下降,就指導村民們將西瓜苗移栽到沙灘上去。
而為了便於指導村民和隨時掌握西瓜的生長情況,黃國勇也獨自種了將近兩分的沙灘西瓜,沙灘地與馬冬梅所種的兩畝地相去不遠。
李中山有空的時候也會到田間地頭看看,畢竟在當前來說,沙灘種瓜是最重要的扶貧項目,但由於他不懂技術,所以在種植這一環節就全部交給黃國勇了。
但李中山也沒閑著,因為西衝公路開始也鋪混凝土路面了,現場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去協調,而且最重要的是,作為建設單位的代表,李中山必須要在現場監督施工,一些施工文件上也必須有他的簽字。
對於鄉村道路工程,李中山懂的不多,不過他也專門向縣住建局的工程師們請教過,最容易出現問題的是在道路中間部分,一些黑心的包工頭們會把路基整理的兩側低,中間高,這樣在澆築時就能省下不少混凝土,所以路上施工時絕對不能缺了村裡的人。
由於西衝寬路是分兩段同時澆築混凝土,村委幾人又都各有工作要做,李中山不能完全放心路上的監理,周支書便提議在大家都忙的時候可以讓劉癩子、王喜毛和周大嘴三人幫忙盯一下。
這三個村痞在經過周支書的一陣管教之後,基本上是收住了手,村裡雖然也沒有斷絕小偷小摸的事,但至少沒人再抓住他們三人的把柄。
李中山也同意周支書的提議,而且提出在路鋪好之後可以給他們三人每人一千元的報酬,當然前提是不能與可能存在的無良包工頭串通一氣,否則就不單單是錢的問題了。
劉主任也建議了一點,就是如果他們三人能發現偷工減料的事,村裡會再給額外的獎勵,並且不會少於他們的報酬。
劉癩子、王喜毛和周大嘴三人沒有絲毫猶豫就答應了,非但如此,他們得知此事的時候還都樂滋滋的,因為在路上監督就意味著他們不必去村部接受周支書的再教育,而且在日記上也可以一句帶過——“今天一整天,我都和誰誰誰一起在西衝路上監督施工。”
就這樣,路上大部分時間就交給了劉癩子三人,而李中山會時不時地抽空去看一看。
一天傍晚,李中山從西衝路上往回走著。當他路過三岔口小賣部的時候看到有個半百的老人在路邊坐著,老人身前放著兩個水桶和一台電子秤,水桶裡是他賣的東西。
李中山也經常看見那個老人,有一次他還專門湊到那水桶前瞅了一眼,發現裡面用水泡著深紅色的像豆腐一樣的東西,李中山本能地以為是豬血或鴨血就沒多問,因為他對這類葷菜不怎麽感冒,說不上討厭,但也談上喜歡。
那老人的一個桶已經賣空了,另外一個桶還泡著最後一塊。李中山一想好久沒給馬冬梅買菜了,就準備買一塊回去做菜吃,雖然他不怎麽喜歡,但興許馬冬梅或者黃國勇就喜歡吃,不過最主要的是可以讓眼前的老人早點回家。
“大爺,你這賣的是什麽血呀?”李中山上前問道。
“什麽血?”那大爺被問的一愣,貌似沒聽懂李中山的意思。
“你這賣的不是血嗎?是不是豬血?”
“哈哈!”那老人大笑了兩聲。
李中山不明白那老人為何發笑,就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那老人笑完之後就問道:“他們都說打北邊來個大隊幹部,
姓李,是你吧?” “是我。”
“那難怪你不認得這個呢。”
“那這個是什麽呀?”李中山蹲下向桶裡仔細地看去。
“我們叫這個‘橡子豆腐’,就是橡子粉,用橡子做成的。”
“橡子?是橡樹上結的果實嗎?”李中山又使勁嗅了嗅,果然沒聞到一點血腥味。
“是的。”
“那我還從來沒吃過,它是什麽味呢?”李中山又問道。
“味道也淡的很,這東西跟豆腐有點像,要跟別的菜一起炒著,燉著吃。這是以前我們糧食不夠吃的時候才想辦法做的,現在糧食夠吃了,吃這個的人就少了。”
“那你把這最後一塊秤給我吧,我回去嘗一下。”李中山看那最後一塊也不會超過兩斤,就連價錢也沒問。
“好!”那老人將那塊橡子豆腐撈出來,瀝乾水才放到秤上秤重。
“三塊二,給三塊錢吧。”
“好的。”李中山付了錢之後就提著那塊橡子豆腐朝馬冬梅家走去。
而那老人將攤子收起,挑著空桶往回走去。
馬冬梅對怎麽處理橡子豆腐並不陌生,她先用油鍋煎幾分鍾,然後撒入蔥蒜,雞精,豆瓣醬等調味品,又在鍋裡燜了一陣,沒過多久,一盤誘人的橡子豆腐就出鍋了。
到開飯時,李中山和黃國勇都迫不及待地夾起那橡子豆腐嘗起來。
但菜一入口,除了配料的味道,以及一股清香之外,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苦澀。
李中山皺起了眉頭,味道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樣,他又看向黃國勇,黃國勇咬了一半,正在細細地品味著。
“好像有一點點澀味。”李中山說道。
“我也吃到了。”黃國勇看向馬冬梅。
馬冬梅則夾起一塊送入口中,就像平時吃豆腐一樣吃起來,絲毫沒覺得澀口。
“本來就是這個味,帶一點橡子的澀,年輕人愛吃的少,年齡大的人愛吃的多。”馬冬梅說道。
“這個澀味,雖然很輕,但也不是太好接受。”李中山又嘗了一塊,還是沒適應。
馬冬梅則說道:“以前我們的糧食不夠吃,到下秋之後就到山上敲橡子,把橡子撿起來換橡子豆腐吃, 那時候總是餓,吃啥都不挑,只要能填飽肚子,誰還在乎是澀的還是苦的?”
“這個我信。”李中山說道。
“我剛在網上查了一下,好像韓國人和日本人都喜歡吃這個東西,因為健康,也沒有汙染。”黃國勇說道。
“可不是沒得汙染,你說都是山上的橡子樹,誰也不打藥,就讓它隨便長,隨便讓蟲吃,沒人管哪裡來的汙染?”馬冬梅又說道。
“說白了,這橡子就是野生的。”黃國勇又說道。
“不錯!”李中山點了點頭,忽然他又問道:“馬大嬸,咱們村的橡樹多嗎?”。
馬冬梅答道:“不會少的。你要問別的樹我不清楚,但這個樹肯定少不了,我們都叫‘麻臉樹’,因為它的樹皮上跟長了麻子一樣。我們在砍柴火的時候都會把麻臉樹留下,讓它長大,也不是為了打橡子,是因為這樹長大了有用,可以砍下來種木耳,種香菇。”
“奧,原來是這樣。”李中山聽的津津有味,不知不覺間又夾起一塊橡子豆腐吃起來。
“多吃幾塊也能習慣,主要是聽著它叫‘豆腐’,就先入為主的認為它就是豆腐味,其實它跟豆腐完全是兩個味。”黃國勇邊吃邊說道。
“國勇,抽個時間咱們去那大爺家看看吧,看能不能多了解一下這東西。”李中山提議道。
“好,我知道你是又有想法了。”黃國勇笑道。
“哈哈!”李中山也笑了起來。
“你們多吃點吧!”馬冬梅說道。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