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不做皺眉事，世上應無切齒人。但要是做了不光彩的事兒，就算人家不直接兜出，哪怕點上一點，也會無地自容。

　　聽了石寬的“話外之話”，孫家兄弟臉一下子紅了。他倆聽出來了，石寬指的是上次到有關部門的門前給他貼廣告的事兒。

　　“石寬，相信平頭哥的名號你也聽說過。但今天，我們以大局為重，不和你計較。”五福又對郭凡說，“是不是平頭哥?”

　　郭凡點頭，說:是，開會要緊。

　　石寬笑著說:要是我和你們計較呢?

　　郭凡等人都很吃驚，石寬卻咄咄逼人。就在這時，楊梅走了過來，孫家兄弟白眼睛又都直了。

　　楊梅給石寬使眼色，輕聲喊:石寬——

　　石寬對楊梅點點頭，樂了，然後對郭凡說:有些人，你給他個笑臉，他會燦爛一天;還有些人，你給他一個笑臉，他只會蹬鼻子上臉。行，先開會，咱倆的事兒慢慢來，寬哥我有的是時間陪你玩兒。跟我裝屁驢子——哼！

　　…………

　　金鈴胡同大柳樹下，人們開始慢慢聚集。孫子豪看了一眼郭凡，郭凡給他使眼色。他又往裡走了走，回頭再看郭凡，郭凡點頭。孫子豪這才示意跟著的人都站住。

　　孫子豪發現弟弟孫子強想上前說話，就一把將他拽了回來，然後扯著脖子喊:各位鄰居，都聚攏一下，有事情和大家說。

　　鍾成:你倆小子，別整事兒啦，趕緊說，我還忙呢。

　　孫子豪友好地笑了。在鍾成面前，他不敢造次。

　　但是來的人不多，孫家兄弟臉上掛不住了。

　　孫子強笑著說:平頭哥，要不我們哥倆挨家挨戶喊一下?

　　郭凡:好。注意態度啊。立刻馬上麻溜兒的！

　　孫家兄弟立即跑步前進。其他人議論著，郭凡一臉嚴肅。

　　不一會兒，又把蔣鳳華、梁岩兩口子找來了。該來的人基本都齊了。

　　孫子強:平頭哥，差開實惠小吃那個巧兒沒來，還有佟德兩口子出去撿破爛了，我打電話了，正在往回趕。其他的——差不多都來了。

　　郭凡環視了一眼四周，說:人不多啊。

　　孫子強:一共十二戶人家，巧兒佔了兩戶，還有緊靠西邊的兩戶找不到房主，租房的佟心——心哥也來了，就這麽些人。

　　鍾成:子強，你們這乍乍乎乎的，要幹啥啊?

　　佟心撇了撇嘴，說:還開會?請問是哪路大仙啊?

　　白駿也說:我那邊兒還等著給人刮大白呢。

　　孫子強:各位，我給隆重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們的平頭哥——

　　孫子強說完，指了指郭凡，郭凡馬上滿臉堆笑地點頭示意。

　　蔣鳳華抱著短毛小狗兒，頭不抬、眼不睜地說:沒姓沒名啊?哥什麽哥?我看比我兒子大不了幾歲。

　　眾人笑，郭凡卻不知道笑什麽，他不知道蔣鳳華所說的“兒子”就是她懷裡的耗子一樣的小狗兒。

　　石寬笑著說:鳳華姐，但人家可比你兒子毛色好啊。

　　眾人又是哄堂大笑。郭凡狠狠地瞪石寬，石寬也瞪著他，毫不示弱。郭凡隻好移開目光。

　　石寬嘀咕道:小樣，跟我裝屁驢子?

　　郭凡衝大家抱拳，朗聲說道:各位，在下有禮了。鄙人姓郭名凡，江湖兄弟送綽號叫“平頭哥”。為什麽叫平頭哥呢，因為非洲大草原有一種動物叫蜜獾——

　　鍾成:小郭兒啊，別給我們講動物世界。你就說找我們幹啥吧，

這個折騰啊。　　郭凡一時無語。石寬始終滿臉帶笑。

　　五福趕緊上前解圍，他也學著郭凡的樣子向大家抱拳，說:各位老少爺們兒，我們平頭哥——郭凡，是配合政府部門進行金鈴胡同征拆工作的，具體說來，就是誰家不想拆或不願意簽協議——說白了，就是想整事兒多要錢的，由平頭哥帶領我們來擺平——我說錯了，不是擺平，是做思想工作……

　　人們議論。

　　梁岩裝作驚訝不已地說:哎呀，嚇死我了，這不成黑社會了嗎?

　　白駿趕緊配合道:我的天啊，我天天刮大白，遇到黑社會那也沒轍啊。

　　徐若風:那你也給刮刮白唄。

　　蔣鳳華:刮不白啦。三十多天不出崽兒——那就是大壞蛋！

　　眾人大笑，郭凡滿臉通紅。

　　孫子豪喊:笑什麽笑?有你們哭的時候！

　　石寬上前抓住孫子豪，說:子豪，你是脾氣見長還是膽子見長啊?

　　孫子豪使勁一掄，甩開了石寬，說:我——我功夫見長！

　　石寬:我看你是臉皮見長，又厚了，不知道自己姓啥住哪兒啦！

　　孫子豪:不用你管。

　　石寬笑:別再跟我裝，容易受傷！信不信我把你老底兒兜出來?

　　孫子豪臉騰的就紅了。

　　鍾成慢慢悠悠地說:管死不成人，成人不用管。石寬，先不用理他，讓他們說。

　　五福:你們不是江湖人，不在社會上混，我理解，你們聽沒聽說過“北有平頭哥，南有大拖鞋”這句話?

　　梁岩:大拖鞋?沒聽說過，我就知道有“大破鞋”！

　　大家又笑。

　　徐若風狠狠瞪梁岩一眼，嘟囔著:德行！

　　蔣鳳華踢了梁岩一腳，責怪道:就你多嘴多舌，跟個老娘們兒似的！

　　郭凡:好了。我平頭哥信奉一句話“張狂不是我的本性，但是惹我就等於自殺”！我今天也撂下一句話“識相的趕緊簽協議，不然沒啥好果子吃！”

　　石寬:別整那些沒用的，反正就一句話，拆遷補償如果不按標準給，想讓我們簽協議——沒門兒！

　　郭凡狠狠瞪石寬一眼，對五福等人說:我們走！

　　孫家兄弟也有些傻眼了。郭凡轉身就走，五福、三蛋趕緊跟上。

　　蔣鳳華對身邊的鄰居說:這小子挺橫啊，應該用上我們的水療床墊撤撤火氣！

　　梁岩討好地說:我看對頭，正對症！

　　石寬笑著喊:那個白毛獾子，你寬哥也有個江湖綽號，叫“管得寬”，我也信奉一句話“生死要看淡，不服接著乾”，哈哈……

　　郭凡停下腳步，氣得咬牙切齒，又匆匆離開。

　　鍾成:石寬，你啥時有的這樣的人生信條啊?

　　石寬:我是和那個白毛獾子學的。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