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側院走上一段,便能來到王府的池塘。
雍王偏好素雅,這池塘也是迎合了他的審美,小橋流水,池中養著一群肥碩的魚。
陳溪坐在池塘邊,拿著樹枝撥弄著水波。
偶有路過的丫鬟看到她,好奇一瞥便匆忙離去,無人敢為她停留。
只是陳溪“落寞”的身影,已經深入人心,很快就在王府私下傳開了。
只是眾人不知,這看似“落寞”的身影,人家內心世界豐富的很。
原主這次是真受刺激了,情緒低落得陳溪都感受到了。
從原主知道煙熏腸躲在外面看她被人“欺負”卻不現身後,整個魂都不好了,那股蔫巴巴的情緒感染了陳溪,生無可戀。
原主就等著陳溪奚落她,畢竟這個佔據了她身體的妖孽找到機會就拿話擠兌她,現在證明她一顆真心錯付,這妖孽怕是更不能放過她了吧?
“其實你已經很優秀了,你知道嗎,我走過很多的世界,用過很多人的殼子,但你是唯一個能跟我共存的魂魄,雖然你整體被我壓製...但那並不是你太弱,是我太強。”
陳溪前面一句的表揚,原主頗為不適,後面那熟悉的自吹自擂一出來,原主的魂魄竟覺得通體舒暢,習慣了...
陳溪倒是真心表揚原主。
就事論事,雖然尤姒是柳欣荷塑造出來的女主,但陳溪並不討厭她,當然,嚴格的說起來,柳欣荷也不能算尤姒的親媽,畢竟她也是借鑒了別的作者的人設。
尤姒的人物其實還是很立體的,前世的少女情懷滿是春,後世的歷經滄桑心狠手辣,就衝她能存在溪爺的意識裡,並把情緒接連不斷地傳給溪爺,原主還是擔得起女強文女主這個身份的,精神力足夠強。
【大大,你幹嘛拔掉菊姬的發簪?】剩剩問出心中疑惑,它猜到菊姬會去告狀,大大竟還順著菊姬的計謀走?
“雍王多疑,對所有人的話都不會盡信,他親耳聽到菊姬帶人羞辱我,心中定會先入為主地判定我吃了虧。”
而菊姬跑過去,又是哭啊又是鬧,還說尤姒被鬼上了身,只會讓雍王更加堅信菊姬撒謊。
“菊姬身邊的人都有傷,煙熏腸更會認定她為了爭寵不擇手段串通手下,對她的防范會持續提升,菊姬一定會拿金簪說事,而我,只需要把金簪放在顯眼處,那個男人便會認為,我對他,寒了心。”
陳溪拿樹枝攪動池水,看平靜的水面那一層層的漣漪。
雍王就是太聰明,想太多,才會被溪爺用一根發簪就帶了節奏。
若沒有菊姬在那鬧騰,雍王遲早會懷疑陳溪有問題,就算陳溪極力隱藏,她的性格跟原主還是有差距。
雍王心細如發,怎會毫無懷疑?
可話由菊姬嘴裡說出來,煙熏腸倒是不會懷疑溪爺。
那男人就是擰巴,又帶著天上地下唯他獨尊的自負。
菊姬今天所說的一切,他都不信,他的潛意識已經站在了菊姬的對立面上,所以陳溪以後就算是動作大點,雍王也不會輕易起疑。
僅憑發簪還不夠,加上溪爺那副畫,那聰明過頭的男人,便會想得更多了。
【大大,你那副畫到底有什麽深意?】剩剩感覺陳溪不是個會瞎畫的人。
那副畫作,配上扇面詩,必有深意。
“宮體詩裡,撲蝶的女子常代表寂寞,有怨情的意味,除此之外,蝴蝶代表了愛情的忠貞,自由的向往,或是對韶華易逝的感慨,你看我那畫,錦衣女子衣食無憂,卻被鎖在高牆之內,困頓了人生。而高牆外那風箏麽...”
“是誰在放風箏?是那撲蝶的女子啊。”
陳溪文人風采盡顯無疑,原主已經懂了,陳溪感到了原主的震撼,很好,洗腦已經邁出成功一步了。
然而,她那憨厚的空間獸,還是傻不拉幾。
【大大!!!難道這個女人,會影分身術?她分裂了兩個自己!】剩剩一驚一乍。
陳溪嘴角抽了抽。
“並不是!這是一種文學慣用的意象映射!雖然高牆阻擋了女子看牆外放風箏人的視線,但你可以想象,牆這邊是高門寂寞夫人等著不會來的夫君,牆外卻是這夫人豆蔻少女時,扎著少女的發髻,臉上帶著燦爛的笑,放著自由的風箏,憧憬著美好的未來,殊不知,未來早就注定了。”
風箏上那行小字,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
當時已惘然,陳溪沒有寫完,但想必那煙熏腸看到這未完成的詩作,心中會更痛苦。
這就是文人的誅心。
看不到硝煙,卻能觸摸到人心底最軟的那塊。
尤姒和雍王,曾經也有過海誓山盟,但未來卻早已注定。
畫的最高境界,便是留白。
陳溪沒有畫錦衣女子的表情,但雍王卻看到了滿紙的愁苦。
此時的他,正提著筆,對著陳溪那未完成的畫作,幾番凝神,想把詩句補全。
筆尖顫抖,遲遲不肯落下。
這冷血男人的心,成功地被陳溪攪亂了。
“姒兒,你便是這般...”男人眼帶淒哀地看著畫作,心一陣陣地疼。
他終究,是錯待了那個柔情似水的女子。
漸涼的池塘倒映出陳溪波瀾不驚的臉,水光瀲灩,看不清此時的情緒到底是屬於陳溪,還是原主。
“男女之情,宛若戰場,步步為營。尤其是你與他的身份,注定你們無法如尋常人家那般相敬如賓,他對你固然比別的女人更用心些, 但,真的不夠。”
愛情的主動權交給一個天下至上的男人,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由不得己。
“我今日以一幅畫撬動他的心,並不是我比你有魅力,只不過我比你更不在乎他,僅此而已。”
不去在乎,便能靜心謀劃,算計他的每一寸情感,為自己奪下更多營地。
“你若能學到我這般,愛自己勝過一切,仔細經營,跟他也是過得下去的,它日他登上寶座,你便是站在雲端的女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只是這真是你想要的嗎?”
牆裡那錦衣女子,惆悵的是此情可待成追憶,還是惆悵著自己回不去的韶華?
“其實這世界真的很大,除了挖空心思絞盡腦汁地琢磨如何獨佔男人的那根腸,你真該走出去,看看這廣袤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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