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廣場上,顧海與蘇子見這場面亦是一臉尷尬,加之二人也搞不懂為何突然就宣布他們取勝晉級,於是試探著小聲問道:“師姐,不如讓我們再比一次?”
“哼,故作姿態。”薑李憑聞言更是厭惡地冷哼一聲,別過臉不再看那幾人。
早已沉下臉的江行闕並未回頭,只是冷冷問道:“鎮邪定魂咒你已用熟了?”
“嗯!”顧海聞言肯定地點了點頭,不敢再多說一字。
“那便好。”言罷,江行闕毫無征兆地拔出霜降,將劍尖指向先前顧海的符咒被化為灰燼的方向。
霎時,萬千梨花滾滾向霜降湧來,頃刻間便重新拚湊出了一道一模一樣的符篆。江行闕將霜降收回鞘內,並把符篆遞到薑李憑的面前:“先前他用的,是這張符篆麽?”
薑李憑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眉宇間除了疑惑,更多的仍是憤怒,見江行闕一副風輕雲淡的表情,心底更以為是在嘲諷,於是又平添幾分怨憤。
“既是這道符篆,那你便看好了,若我不替你接下那道咒,你此刻該是如何。”
腰間的乾坤袋倏地震動起來,薑李憑驚異地按住袋口,試圖令其停下,可下一秒,她的箜篌就未受召喚便憑空出現在了太極廣場中央。
江行闕莫名對著薑李憑笑了起來,口中溫柔地念著顧海先前念過的咒語:“天煞歸天,地煞歸地。凶靈惡煞,各歸原位。”
話音一落,江行闕並未回頭,只是將手向後一揮,符篆瞬時便向那箜篌襲去。還未觸及,只見原本立於場中的箜篌被震飛至空中,下一秒便在眾目睽睽之下化為烏有,其後的地磚與植被更是紛紛爆裂枯萎,所過之處竟無一幸免。
江行闕引來一截斷枝,將它撚於指尖,舉到薑李憑的面前,柔聲道:“看見了嗎?本來這該是你才對。”
她說罷托起薑李憑的手,把那節斷枝放在先前放上灑金梅的位置,接著又彎腰將地上的灑金梅拾起,隨手丟給了顧海:“送給你們兩個玩吧。”
似來時一樣,白衣的少女拂袖轉身,徑自離開,隻余下身後一廣場噤聲不言的看客。
薑李憑怔怔看著那從太極廣場中央一直蔓延至結界邊緣的巨大裂痕久久不言,手中的斷枝仿佛耳邊的嘲諷一般深深扎進了身體。
“哼,牆頭草。”被白蘞松開的夏懷若小聲罵了一句身邊的觀眾,接著便往江行闕離開的方向趕去。
太極殿上,一直留心著事情進展的江行歌亦松了一口氣,原本愁眉不展的臉上終於又恢復了先前那般漠然的神色,他向看台上瞟了一眼,恰好便對上了白蘞的目光,視線僅是短暫的交匯了一瞬,江行歌卻莫名感到一絲不快,他懶得在白蘞身上多費功夫,於是也未多想,便施法離開了結界。
青崖之間,幾頭白鹿飛馳而過,江行闕正詫異那些小鹿怎的如此驚慌,轉眼便瞧見了其後夏懷若匆匆追來的身影。
“闕闕,闕闕,等等我呀!”她提著裙擺向江行闕奔來,絲毫不顧忌其他人的目光,頭上的發帶被跑松了些,於是連帶著整個發髻都無精打采地歪在一邊。
江行闕早就猜到夏懷若想要說些什麽,於是搶先開口道:“我剛才帥嗎?”
好不容易趕到面前的少女,連氣都沒來得及喘上一口便用力點了點頭,答道:“帥!太帥了!”她伸出食指居高臨下的戳向江行闕的眉心,在那處狠狠點了一下:“這下心情該好些了吧,可別再一天到晚苦著臉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江行歌穿女裝了呢。” 原就心情舒暢了些的江行闕聽了這番話,更是忍俊不禁,她四下瞧了幾眼,見沒有江行歌的身影,於是比先前更加放肆地大笑起來。
“不過顧海與蘇子贏了,按照賭約我就不能去俗世了。”少女的眼中閃過一絲落寞,轉而又被那滿滿笑意代替。
夏懷若又何嘗不知,江行闕最大的心願便是去俗世一遊,她於是思索一番,抬手捏著下巴,裝作一副深思熟慮的模樣說到:“既然我贏了,那麽獎勵便該由我來定。”
比她稍矮上半個頭的少女側過頭抬眼看去,漂亮的眼睛裡映出夏懷若身後那一座座雪峰,她好奇地眨了眨眼,纖長的睫毛上下扇動了一番,只等對方的答案。
“那我就要你陪我去一趟俗世好了。”夏懷若說罷揉了揉江行闕的腦袋,心滿意足的看著對方欣喜地原地跳了起來:“啊啊啊!懷若對我最好了!”
太虛峰上正值盛夏,白芷倚在一池泉水邊小憩,斜出的手腕上綁著條紅繩,上面又懸著片小小的銀杏葉。
白蘞放輕了步子向泉邊走去,方才打算坐下,便聽見姐姐的聲音幽幽響起:“你去幹什麽了?”
原本正闔眼睡著的白芷緩緩看向白蘞,那雙眼睛並不像先前一樣雖冷淡卻還含著溫柔。此刻的白芷滿目寒意,目光直直落在白蘞的身上,仿佛能夠直接將他看穿一般。
“我去看了看北鬥之戰,今日有那兩個擅長音律的師弟師妹。”在姐姐面前向來乖巧的白蘞似乎與平日裡並沒有任何差異,他平靜地回答了先前的問題,接著便垂眸在泉邊的蒲團上坐了下去。
可白芷卻並不打算就此打住,見白蘞這般情態, 她亦不再看對方,而是將視線挪到了從山崖上汩汩落下的泉水上,沉默片刻,接著問到:“和他們對陣的可是顧海與蘇子?”
“正是。”白蘞答道。
“哪方取勝?”白芷像是閑聊般的提問,於是白蘞倒也不再設防,而是不假思索地答道:“顧海與蘇子贏了。”
“哦?如何贏的?”話到這裡,白芷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晦暗不明的表情,似是冷笑,卻又更像憤恨。
白蘞顯然沒有料到姐姐會繼續問下去,於是稍停頓了片刻方才回答:“顧海習得了鎮邪定魂咒。”
他原以為這個回答並沒有什麽,不料白芷聞言卻是毫不掩飾地一聲冷笑:“江行闕也在?”
“不……不在。”帶著絲梔子香氣的少年此時再不像先前那般淡然,他的臉上顯然露出了些許驚慌,他努力克制著想要讓那猛然加速的心跳平靜下來,卻仍是被一眼看穿。
“你要騙姐姐嗎?”白芷厲聲喝道:“江行闕,在不在?”她說著站起身來,目光冷冷看向仍坐在蒲團上的弟弟,對方並不敢抬頭與她對視,於是她便頓時明白了。
少年垂眸看著面前那一池泉水,漣漪不斷地綻開,仿佛姐姐傳入他耳中的聲音一般。沉默了良久,少年終是握緊了藏在袖中的手,輕聲答道:“不在。”
“啪”一個耳光飛快落在了白蘞的臉上,他甚至覺得自己的姐姐早有準備,話音未落便已抬手。火辣辣的痛意在臉頰上蔓延開來,不知為何,白蘞竟覺得那並不同於修習時落下的鮮血淋漓的傷口,卻更有一種莫名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