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雖然是四月份，河水依舊冰冷，上岸的這幾個漢子卻渾然不覺，見到方承志連忙恭敬的低頭問好:

　　“志哥兒來了，這群混蛋欺人太甚，志哥兒不能讓他們這麽欺負咱們。”

　　“志哥兒，他們就是像訛咱，我看他們是想連這次帶以前的貨款不想給了，耍賴呢。”

　　“志哥兒現在是官家欽點的文曲星，這群人不知死活......”

　　方承志一一笑著附和，對於他們不屈服的性格很喜歡，不過若是讓他們知道自己被士大夫集團拋棄敵視，怕是他們直接就嚇趴了。

　　沒辦法，民不跟官鬥，這是千古以來的定律。

　　這期間其他在外務工的方家莊年輕人也陸續趕了過來，聽說有人鬧事，他們都拿著武器就趕了過來，跑路通知他們的三子累的趴在地上大口喘氣。

　　片刻，方承志身邊就聚集了三四十人，方家莊的壯勞力幾乎都來了，他們這邊的氣勢同仇敵愾，瞬間就壓過了對面七八個商鋪夥計的烏合之眾。

　　此地在汴河兩岸緊靠汴京，人流繁華不下於城裡，看到他們雙方劍拔弩張的架勢路人就知道有好戲看了。

　　行船的遊客、趕車的商人、走路的路人、路邊腳店的客人，圍在一邊起哄，看熱鬧不怕事大。

　　“打，快打啊！”

　　“還打不打?不打就回家吃奶去吧。”

　　“哈哈......”

　　汴京的人們天天閑的蛋疼，娛樂項目就是那些，那些玩意哪有真刀實槍的打鬥來的過癮痛快。

　　片刻，這裡就圍滿了人。

　　方承志上前兩步，抱拳道:

　　“在下便是貨船的東家，誰是主事的?”

　　對面走出一個四十多歲微微發福的掌櫃，他上前兩步抱拳，奸笑道:

　　“莫不是那個欺師滅祖的方承志?連官職差遣都不曾發配的小人?”

　　“什麽，他就是那方承志?”

　　“是他，那天我見過他，據說被人打死了，是王老神仙下地府救回來的。”

　　“這種不敬聖人的小人救他幹什麽?”

　　“我聽說王老神仙是受大仙托夢才救他的，老神仙在地府和閻羅王大戰三百回合......”

　　方承志的身份一曝光，人群中就響起了議論聲，大都是罵他的聲音，畢竟底層是最好愚弄的。

　　他本來還只是猜測，現在對方直接將矛頭對準自己，這下子他確定對方的目的就是自己。

　　方承志聽著周圍‘嗡嗡嗡’的議論聲，心中憤怒、無奈、煩躁。

　　那種對他人言語無動於衷的境界他還沒達到，他也不相信誰會真的能達到那種境界，不然輿論也不會如此重要了。

　　他眼神陰狠的盯著眼前這個笑眯眯的胖子，冷聲道:

　　“再說一句廢話就割了你舌頭。”

　　金水被他冷冽的眼神盯著心中一緊，他下意識的想要反駁嘲笑，可是那種不安絮饒在心頭，讓他生生止住了話頭。

　　“咳，既然你是東家，那好，你們給我們送的貨被水打濕，不僅如此，就連我們庫房的貨也全部受損，你們要賠我們損失，不然今天這事沒完。”

　　“沒錯，賠錢，我家一千石蔗糖受損，必須賠錢。”

　　“我家一千四百石，不賠錢就告官。”

　　“我家一千六百石......”

　　金水身後的六七個掌櫃模樣的人也開口聲討，周圍不明事理的人也起哄，還有的咒罵方承志奸商、小人、欺師滅祖、天誅地滅等等。

　　孫大聽到他們如此無恥氣的眼睛通紅，他們送貨的時候明明完好無損，就算真的有水，他們接貨的時候怎麽可能沒發現?

　　“胡說，我們的貨都包了油布，不可能進水，若是有水你們接貨的時候怎麽不說?你們搬運的夥計難道都是瞎子?”

　　吃瓜群眾一想覺得孫大說的對，他們停下對方承志的聲討，紛紛看向金水和那幾個掌櫃。

　　金水嘴角冷笑，他一揮手，身後有幾個夥計上前跪在地上。

　　“是他，就是他，他給我一貫錢，讓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掌櫃的，小的不知道孫大這麽歹毒的心啊，都是他啊。”

　　“沒錯，也是他給我一貫錢，小的貪小便宜......”

　　“就是這個孫大......”

　　一時間七八個商鋪的夥計跪在地上哭訴孫大對他們的賄賂，孫大氣的雙眼充血，手裡的鐵棍攥的咯咯之響。

　　“嘭！”

　　孫大跪在地上，向方承志猛地磕頭，一連幾下，額頭就紅腫流血。

　　“志哥兒，我孫大指天發誓，貨物絕對沒有問題，我也沒有賄賂他們，若是有違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跑船的其他幾個人蒙受如此委屈，也是心中憋屈，此時跟在孫大身後跪地發誓:

　　“志哥兒，我們對天發誓，貨物絕對沒有問題，若是有違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方承志被他們下了一跳，這古代的人砸這麽一驚一乍的，磕頭好似潮流一般，一言不合就磕頭。

　　他連忙上前抓住孫大的手臂，將他拉起來，埋怨道:

　　“你們這是幹什麽，快起來，我什麽時候不相信你們了?你們當我傻啊，這事一看就是他們找事。”

　　其他人聽他自黑的話語忍不住笑了，他們最怕的是自己盡心竭力工作，老板卻不理解還怪罪，那種感覺太憋屈。

　　“志哥兒英明，我就知道他們的小把戲騙不過志哥兒。”

　　“那是，你不看看志哥兒是誰?那可是18歲就高中的文曲星轉世。 ”

　　孫大感動的擦擦眼角的淚痕，對身後一身濕衣服跪在地上的夥計道:

　　“一群馬屁精，看什麽，還不快起來?志哥兒相信咱們，咱們也不能丟人，今天不能讓人傷了志哥兒。”

　　“孫老大放心吧，誰敢動志哥兒我跟他拚命。”

　　“就是，誰敢來我捅他一個窟窿。”

　　“......”

　　破解了己方的互相猜疑，他們的關系比剛才更加親密輕松，之前他們只是習慣性的尊重方承志，現在他們才真的接受了他。

　　解決了內部問題，接下來就是怎麽解決對方給出的難題，對方明顯是有備而來，就連接貨時檢驗這關都想到了，這些在地上職責孫大的小廝就是棄子。

　　“孫大哥，這次給他們的有多少貨?價值有多少?他們還欠著我們多少貨款?”

　　孫大是行船的總負責，帳目、貨物全是他做主，一切都在腦子裡，不知大宋的人是不是都有經濟或者數學的商人頭腦，孫大也就認識不到一千個字，但他對於帳目卻算的明白。

　　“這一次一共三船蔗糖，一船60石，咱們自己庫房卸了一船，分到他們商鋪的一共120石。

　　蔗糖在杭州一石4貫左右，在汴京一石要10貫左右，今天這120石他們結了一半的貨款，剩下的要到下個月結算，這是一直以來的規矩。

　　不過他們之前還累積欠我們一千三百多貫，再加上這次差不多2000貫，他們這幾家就是汴京最大的蔗糖商鋪，整個汴京大部分的蔗糖都是他們在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