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等小乾睡著了,陳陽就帶著四叔開始準備醬料。
從今天開始,他們不再收購花生了。
這事在昨晚上就已經告知所有送花生來賣的阿姨們,另外也在收購群裡發出了通知。
所以,今天早上就是四叔最後一次配送鹹水花生。
而獨一無二的鹹水花生的製作,自然也要告一段落了。
回家之後,四叔補了一覺,吃過午飯,就跟著陳陽一起準備製作山胡椒的香料。
香料準備好後,便進入製作過程。
因為四叔是第一次接觸山胡椒醬的製作,所以陳陽得耐著性子在一旁教導,關於香料的粗細,以及入鍋順序,一樣都馬虎不得。
因為追求完美,所以到了傍晚的時候,山胡椒都還沒有入鍋,而來賣山胡椒的村民卻陸陸續續的來到了。
“哎呀,文恩,你這一大袋都是山胡椒嗎?”院門口傳來四奶奶的聲音。
“是啊。”盧文恩憨憨笑了兩聲,“都是。”
“這一包應該有五十多斤吧。”
“不知道呢。”盧文恩笑道,“等下過了秤才知道。”
陳陽跟四叔一起從後院走出來,幫大家把山胡椒一一過了秤。
果不其然,盧文恩摘了最多,足足有五十五斤。
“這得多少錢了?”四奶奶驚歎道,“估計我就是摘兩天也摘不到這麽多呢。”
“我算算啊。”陳陽拿出手機,計算了一下,55*5,“嘿,挺不錯啊。”
陳陽看著最後得出來的數字,笑道:“你這一天就賺了兩百七十五塊錢呢。”
“啊?”盧文恩愣了一下,“多少錢?”
“275。”陳陽把手機轉到盧文恩面前,給盧文恩看。
盧文恩看著手機上的數字,雙目閃閃發亮,簡直比看見美豔少@婦還亮。
一旁的盧奶奶聽到陳陽的報數,也是大吃一驚:“這麽多嗎?那加上我這裡的,豈不是就夠三百了?”
她把自己面前的蛇皮袋往前拎,交給陳陽。
陳陽提過她手裡的袋子,放秤上,然後看著秤上的一串串紅數字,猛的拍了一下腦門:“哎呀,我怎麽這本笨?這上面不是都顯示價格了嘛。”
“哈哈哈。”眾人發出一串歡樂的笑聲。
盧奶奶的山胡椒過秤之後,有元,加上盧文恩的275元,正好400。
陳陽把四張紅鈔票給盧文恩,讓盧文恩一辯真假,之後,盧文恩又把錢交給盧奶奶,說是要把錢全給盧奶奶攢著。
盧奶奶這次雖然也激動高興,但卻沒再像昨天一樣淚流滿面,只是笑得合不攏嘴。
盧奶奶的山胡椒過秤之後,就剩下盧夏花的山胡椒沒過秤了。
她站在最後面,縮著脖子,垂著腦袋,既不去看別人賣了多少錢,也不關心別人在說些什麽。
她的腦子裡正在想的是,弟弟妹妹們馬上要開學了,三花要送去鎮上的中學,四花五花跟六弟則要送去新屋村,然後每天接送。
問題是,報名時間剛好是同一天,所以,那天她估計要帶著四個小孩先去新屋村給三個小的報名,然後才去鎮上。
唉,頭疼。
帶著四個小孩去鎮上可真不容易,一看到好吃的,個個都吵著要吃,看到好玩的,也爭著要買,估計這個夏天攢下的一點錢,也就剛好夠他們花。
不過,也沒關系啦,他們開心就好了。
“夏花,你的山胡椒怎麽不拿過來稱?”陳陽抬頭,視線越過眾人肩膀,看向最外側的盧夏花。
盧夏花的頭髮被山裡的樹木荊棘勾扯得亂蓬蓬的,看上去就像雞窩一樣。
陳陽忍不住笑了一聲。
這笑絕對沒有嘲諷的意思,只是覺得她明明可以把一頭長發剪短的,卻偏偏要留著,這份固執有點可愛。
也許,那一頭象征著女孩子身份的長發對她來說,就是一份獨有的小美好吧。
陳陽說道:“就剩下你的了。”
“啊?哦。”夏花趕緊拎起蛇皮袋走上前。
陳陽把蛇皮袋中的山胡椒過了秤,只有二十一斤。
他一邊遞錢給夏花,一邊開玩笑道:“你看看你,這麽年輕的人,居然還沒盧奶奶摘的多。”
盧奶奶笑道:“哎呀,夏花這麽年輕,哪有我認識的山路多。這村裡的山我可到處都走遍了。”
“就是,夏花才十八歲,又要照顧弟弟妹妹,又要乾活,能摘二十來斤已經不錯了。”四奶奶瞪著陳陽說道,“要是換成你,要你照顧四個小孩子,估計你得忙得四腳朝天,把所有事情都搞得一團糟。”
“哈哈,就是,你要是有夏花一半能乾,那我敢說,全村的姑娘隨便你挑。”
大家都幫著夏花說話,一個勁的擠兌陳陽。
陳陽欲哭無淚,我特麽這是給自己挖坑了。
面對眾人善意的玩笑,夏花沒說話,只是不失禮貌的保持著微笑。
然後,等陳陽把蛇皮袋還給她之後,她又默不作聲的走了。
“她原來不是這樣的人啊。”四奶奶看著夏花孤零零離去的背影,回憶起她小時候的樣子,眉頭不禁皺起來,“她小時候很開朗的。”
“是啊,多好的一個姑娘,怎麽性格就變成這樣了?”
“我好像一年到頭都沒跟她說過幾句話,每次想跟她聊幾句,她都只是笑笑,不怎麽說話。”
“唉。”
大家都有些惋惜。
夏花原本確實不是這樣的人。
以前她很開朗,很活潑,就像春天的小鳥一樣歡樂,像夏天的魚兒一樣自在,也像秋天的楓葉一般熱情,更像是冬天掛在高山頂上的冰條,不管寒風有多凜冽,她始終都能散發出不一樣的光彩。
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她變得不再愛跟村裡的人打交道,也不再跟村裡人來往過多。
如果實在躲不過去,她也會用很客套的態度與大家交流。
而這一切,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也許,答案只有夏花自己知道。
回到家裡,看著亂糟糟的院子,夏花放下蛇皮袋,走到牆角,拿起竹掃帚,一言不發的清掃起院落來。
院子很大,她掃了半個多小時才打掃乾淨。
三花五花不知道跑哪裡玩去了,家裡就剩下四花在照顧弟弟。
她把堆掃起來的木屑跟塑料袋牛奶盒之類的東西點了一把火,全燒了。
然後就開始喂雞,準備晚飯。
等天黑了,三花五花才蹦蹦跳跳的從外面跑回來。
三花穿著漂亮的裙子,扎著兩條小辮子,在黯淡的暮色下,就好像是童話裡走出來的小公主。
五花雖然不會打扮,但也穿著可愛的卡通衣服,再加上她圓圓的小臉蛋跟白皙的皮膚,看起來就跟漫畫裡的小可愛一般。
看到兩人手裡各拿著一罐牛奶,夏花面無表情的堵在堂屋門口,盯著兩人冷聲問道:“牛奶哪裡來的?”
五花有些膽怯,急忙把手裡的牛奶反手藏到身後。
三花卻揚起下巴,舉著手裡的牛奶,得意道:“哼,這是別人給我們的。”
“誰給的。”夏花知道這是什麽牛奶,這牛奶在電視廣告裡經常能見到,是紅色鐵罐子裝著的旺仔牛奶。
新屋村的小賣部裡賣六塊錢一罐。
普通人根本不會舍得把這樣兩大罐牛奶送給別人。
三花似乎並不在意姐姐的怒目,仍舊揚著漂亮的小臉蛋,神采飛揚的說道:“反正就是別人給的,既不是我們偷的,也不是我們搶的,你管那麽多幹什麽?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我問你誰給的。”夏花忽然大聲呵斥道。
五花被嚇了一跳,反手藏在身後的牛奶啪嗒一聲摔在地上,然後兩隻大眼睛裡立時蓄滿淚水,很是委屈的說道:“是、是那個叫‘大籮筐’的人給的。真是他給的。”
夏花知道自己聲音太大,嚇到了妹妹,就趕忙蹲下身子,一把摟過瘦瘦小小的五花,用溫柔又帶著責備的語氣說道:
“五花,姐姐跟你們說過多少次了,不能隨便要別人的東西,不能要,不能要,為什麽你們總是不聽姐姐的話。特別是村裡那些沒老婆的老男人的東西你們更加不能要,也絕對不能去他們家裡,你們怎麽就這麽不聽話?”
她的手臂微微用力,緊緊摟著五花,自己的眼眶也忽然濕了。
五花仰頭看著大姐,抬起小手掌,抽噎一聲:“姐姐,我,我記住了,我以後再也不會要他們的東西了,再也不會跟他們說話,看到他們,我就跑得遠遠的。你別哭。”
她擦掉姐姐臉上的淚水,又用細細的小手掌撥開姐姐臉上繚亂的頭髮。
忽然間,她像是明白了什麽一樣,立即掙脫姐姐的懷抱,撿起剛剛摔在地上的牛奶,高高舉過頭頂,奮力向往扔去。
那罐牛奶在空中劃了一個弧度,落在地上之後,仍舊完好無損,她便跑過去,用腳使勁踩鐵罐子,直到把罐子裡的牛奶全都踩了出來才罷休。
三花看著她的舉動,覺得有些不可理喻:“你傻啊,你不喝不會給我喝嗎?”
夏花一把抓著她的手腕,將牛奶從她手裡奪過,奮力一扔,就扔到了五花腳下。
“我告訴你,盧冬花,如果你以後再敢去那些老男人家裡,再敢要他們的東西,我就把你的頭髮全剪了,把你的衣服全燒了。”
夏花惡狠狠的盯著三花,咬牙切齒的說道,“還有,如果這樣也治不了你的話,我就用拴狗的鐵鏈把你栓起來。”
“憑什麽?”三花鉚足了力氣,朝夏花歇斯底裡的叫道,“你又不是我媽,你憑什麽這麽對我,我告訴你,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啪!”夏花一巴掌直接扇三花臉上,然後衝她咆哮道,“你別拿咱媽壓我,咱媽跟咱爸在外地累死累活的賺錢是為了什麽?不就是為了賺錢養你們供你們上學嗎?如果你不想上學了,你就別去上,以後老老實實跟我進山乾活。如果你想上學,那你就給我乖乖的聽話。”
三花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姐姐。
這是她生平第一次挨打。姐姐以前從沒打過她。這是第一次。
她紅著眼睛,怒目瞪著姐姐。
姐姐卻不給她反駁的機會,一把揪過她的衣領,將她漂亮的裙子用力一撕......
“以後,不許穿裙子,不許整天花枝招展的打扮自己。”夏花把扯下來的布料扔在地上,狠狠跺了兩腳,然後拉過一臉驚愕的三花,推入房間裡,粗魯的給她換上了普通的衣服。
這是家暴啊,這是虐待兒童啊。又是扇巴掌,又是撕衣服的,這哪裡是一個姐姐應該做的?這分明就是惡霸行為。
陳陽本想看看山裡哪裡有山胡椒的,卻剛好看到這一幕幕。
他沒想到,平日裡一言不坑的盧夏花,回到家裡後,竟然會把脾氣全撒在妹妹們身上。看她長得那麽乖巧,卻不想,竟然是這麽一個表裡不一的人。
可憐的三花。
陳陽看著坐在桌子邊上,一邊哭泣,一邊在姐姐的呵斥聲中吃飯的三花,心裡很不是滋味。
“這個盧夏花,也太差勁了。”陳陽忍不住在心裡嘀咕道。
“在沒有搞清楚事情真相之前,我覺得你不應該妄下結論。”系統忽然說道。
“什麽真相?”陳陽在心裡問。
“小陽,你發什麽呆呢。”四叔推了一把陳陽:“你看,這個山胡椒已經炸成這樣了,可以沒有?”
陳陽回過神來,看了一眼鍋裡山胡椒,連忙點頭道:“哦哦,好了。”
把山胡椒醬製作好後,叔侄兩人又熬夜將山胡椒醬裝入玻璃罐中。
然後第二天一早,陳陽跟四叔先把昨晚收上來的山胡椒洗乾淨,晾曬好,然後才按照約定,帶著山胡椒醬跟俊光俊輝兩兄弟一起去市區。
曉美曉好跟嘉嘉都來給兩兄弟送行,那目光之殷切,看得陳陽跟四叔忍俊不禁。
上了車,陳陽瞄了一眼後視鏡,問道:“俊光俊輝,為什麽剛剛曉美他們全來給你們送行啊?”
潛台詞就是,你哥我經常出遠門,也沒見他們來給我送行過,憑什麽你們能有這待遇?
俊光俊輝對視一眼,嘿嘿笑了兩聲,然後異口同聲的說道:“不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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